清平镇本是武当山下的一个小镇,小镇不大,之前也素来清净。但自武当香火旺盛起来之后,小镇也渐渐成为了往来香客的落脚点。集市上整日热闹非凡,来往的人不是要养家糊口的小贩,就是准备上山祈福的香客。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一老者并没有和那些小贩争抢惹眼的摊位,寻了个清净角落,斜靠大树,借着顶上的树荫乘凉,旁边窝起来的破布上勉强可以辨认出“武当第一神算子”的字迹,虽是行头不好,但也是长得是鹤发童颜,面色红润,发丝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道袍也是崭新的武当道袍。笑眯眯的样子也颇有几分老神仙的样子。

    但是来往的香客并没有人在意这个老人,大家的眼中无非只有上山祈福的青石台阶和下山回家的青石台阶,至于躲到树荫乘凉的老者,也权当是个不勿正业的老骗子,有几位眼尖的香客注意到,也只是当成武当山的道士们心善,不忍赶走这个老人。

    今天的老骗子照常在树下乘凉,迎面走来了一家三口,三人手牵手正踏着武当的青石路向上爬,两边的是一对年约三旬的夫妇,中间牵着两人手的则是一位小姑娘。

    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当是正可爱的时候,梳着两个羊角辫,粉雕玉琢,打骨子里透出一种可爱清新,只是太阳高悬的时候,小姑娘却还是裹着一身厚厚的棉衣,粉扑扑的脸蛋里映着几分的苍白,没有属于这个年纪的活泼,乖巧地随着夫妇一步步得向前走。

    看到道路两旁有小贩在卖糖葫芦,小姑娘的眼神中终于透出了几分光亮,拉了拉女子的手:“娘亲,我想吃糖葫芦。”

    “好好好,咱们吃糖葫芦,阿虎,快去给你闺女买糖葫芦吃!”妇人连连答应,立马让孩他爹去给姑娘买糖葫芦。

    木色的糖浆厚厚的裹在了一串浑圆饱满的山楂串上,咔的一声,小姑娘咬碎了糖衣,吃进去了一颗山楂,山楂酸酸甜甜的,小姑娘猛地缩了一下鼻翼之后,用舌头舔干净了嘴唇边上的糖渍,脸上忍不住的绽开了花,旁边的父母不知怎的,一瞬间竟是涌出来几滴泪珠,趁小女孩还没发现便立即用袖子抹了去。

    小女孩低头吃掉了半串糖葫芦,抬头一眼竟是望见了树下乘凉的老骗子。就牵着父母的手来到了老骗子的身前,将剩下的半串糖葫芦递给了老骗子,眼神清澈而认真:“老爷爷,您是在这里乞讨吗?”

    身边的父母知道小姑娘失言,刚要开口向老骗子道歉,却先被老骗子挥手止住,老骗子看了看手中接过来的半串糖葫芦,心中了然,从树下起身站起,又弓起下了腰,笑眯眯的对着小姑娘说到:“老爷爷我可不是过来乞讨的呢,看,其实老爷爷是武当山上一位算命的。”说着,老骗子将窝在旁边的破布一抖,褶褶巴巴的一行字“武当第一神算子”依稀可见。

    身旁的两位大人没有当真,但是小姑娘却已经开始发问了:“那爷爷,您能帮我算算命吗?”

    老骗子笑嘻嘻的点点头,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的两根羊角辫,随口便说道:“其实爷爷已经帮你算好了,你这一辈子啊,无病无灾,身体健康,能够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呢。”

    “嘻嘻,爷爷,您算的一点也不准,大夫们都说了。我.....我自幼体寒多病,如果再找不到方法根治,那么就......”小姑娘本来笑嘻嘻的声音渐渐放低,说到最后连一点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小姑娘话音刚落,夫妇两人方才憋回去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妇人靠着丈夫的胸膛失声痛哭,丈夫则轻柔的拍打着妇人的背部安慰道:“别担心,武当山的道长一定会有办法的!”尽管嘴上安慰,可还是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虽然父母哭的厉害,但是小女孩还是狠狠的咬着嘴唇,眼角噙着的泪珠不停的打转,仍是倔强的不肯让它们掉下来,一点点的说道:“如果没有找到......我可能就......”忽的一抬头,嘴上又挂上了勉强的笑容:“我就可以去见我的爷爷奶奶了,我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他们也一定很想我了!”

    妇人终于是忍不住了,蹲下身来抱住了女儿,抽泣声将气息拉扯的断断续续:“不行.....不行,你才不能走呢!”

    小女孩粉扑扑的小脸愈加苍白了,终于还是放声哭了起来,一家三口抱作一团。三人的哭声引得旁边的路人驻足,甚至还有几位了解内情的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老骗子没有丝毫的悲伤,相反的,他有点郁闷,难道自己就真的那么像骗子吗?

    “喂,小姑娘,别哭了,爷爷可是神算子,卦无不灵,说你这辈子健健康康,你就绝对会无病无灾。来,服下这个。”

    老者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递到了小姑娘面前,“碰”地一声启开,霎时间一缕清香从瓶口逸出,小姑娘只吸了一口气,一种舒适便从鼻腔缓缓地沁入心底,仿佛自己的身体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

    神奇的疗效只有小姑娘感受得到,捧着老者给的瓷瓶欣喜不已。父母则是满头雾水,这名不知来历的老者的确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虽然说自家闺女病重,但还不至于到了乱投医的地步,正在这时,有人在身后朗声道:“两位不必担心,我武当山自会尽力替令千金医治。”

    “这是......武当掌教柳沐风!?”已经有常来的香客和在此营生的小贩喊出了男子的来历,正是武当山当代掌教,柳沐风。

    “您是,武当掌教?”夫妇两人不敢相信,只得向男子开口询问。

    柳沐风点了点头,嘱咐了两人一番。

    小女孩大概知道了这个中年的伯伯能够治好自己,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笑的很甜,没有之前的小心翼翼,反而是一种略带放肆的欢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口小银牙一览无余,对老者说:“爷爷,您算得真准,我身体以后就会好啦!”

    老者得意洋洋的摸着胡子:“哼,那是,我可是武当神算子!小姑娘,咱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师叔,咱们该走了。”

    “嗯,咱们走。”

    老者和柳沐风一会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剩下的人群则是炸开了锅。

    “什么,那老者竟是武当掌教的师叔?”

    “他不是一个一直在此行骗的.....老骗子吗?”

    “竟然敢说武当掌教的师叔是骗子,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这还不是你告诉我的!”

    .......

    在这其中,只有那一家三口向两人离去的地方鞠躬致谢,不知是向柳沐风,还是向那名老者,或者两者都有。

    明国的极北是广阔无垠的荒原,常年不断的鹅毛大雪自天际而生,纷纷洒洒,飘飘扬扬,连着天空一同装饰成了素白,打眼望去天地间孑然一片,唯一活动的只有在空中不停摇摆而下的片片洁白了。

    “咔嚓”一声突然从某处传来,紧接着微小的破碎声不绝于耳,声音来源处的冰原像是被某物挤出了一点裂纹,然后自这一点又无限的向外蔓延开来,在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之后,一女子从中缓缓坐起。

    女子生的花容月貌,即使不施粉黛,也毫不逊色于于任何美人。空洞的眼神与冷漠的面容愈发显得不食人间烟火。气质绝非那些胭脂俗粉能够媲美,浑身上下只有一袭素衣裹身,连带着身旁的一柄长剑,已经是女子的全部家当。

    女子坐了一会,然后便提剑起身离去,一路向南。

    巍峨挺拔的空明山上伫立着一所寺庙,寺庙名叫空明寺,因山高路远,让大多数的香客望而却步。因此空明寺著有三少,分别是俗名少、香火少、和尚少。

    寺庙中一垂眉老僧披上了新的赤色袈裟,也是准备起身离开。清扫大殿的小沙弥偷懒打盹,倚着门背沉沉睡去,老僧没有打扰小沙弥,脸上的笑容牵带着鬓角的褶皱,愈发深陷。抬手间仔细地摸了摸小沙弥头上的结疤,蹑着脚悄然离开,下山南去。

    诸如此类的场景不停的上演在各大势力,江湖这一锅杂烩,不知不觉间竟已像是开了锅。

    南去,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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