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一阵悠扬的笛声飘飘渺渺地传来,笛声仿佛就在不远处,但宋廷悄悄凝望着石阵四周,却不见任何吹笛之人。

    笛声短促,片刻即止,不像是在吹奏什么曲子,倒像是一串讯号。但即使短促,却也要比那些勾栏瓦舍的靡靡之音好听许多,悠悠扬扬,涤荡心肺,丝竹之乐萧萧而起、缓缓而收音,仿佛这紫竹林里瞬间飘满了从笛子里钻出来的音符。

    笛声响起之后,宋廷悄悄望过去,耳边忽闻一阵哗哗之声,抬眼望时,忽然看见半空中出现三个凌空飞跃的女子:两个身穿苗族服饰、头戴斗篷的女子,一边脚踏虚空,一边横笛在手;这两个吹笛女子拥簇着一名头戴白幕斗篷、一袭月白羽衣霓裳的女子。三人从夜空飞向石阵之中。

    两个苗族服饰的女子飞入石阵之中,而那月白羽衣霓裳的女子则仙女般遥遥直降在一块巨石上面,淡淡的月光与八角琉璃灯的灯光在黑夜里交织,一身雪白犹如仙女般的身影,此刻仿佛全身发出白亮的光氲,她的斗篷白幕如一层淡淡的丝网遮挡了她的面容,竹丛中宋廷定神遥望,却只能透过白幕望见她面容的大致轮廓,倒不敢对她的美丑妄下定论。

    她看上去轻盈高挑,一身羽衣霓裳掩体,在夜风的吹动下,羽衣轻轻随风而舞。衣裙的轻舞,让她有种仙女般的气质。她仿佛不识人间烟火般,静静地迎风伫立,睥睨众生般看着脚下,仿佛在打量什么,又仿佛只是那么站着,什么也没有做。

    两个苗族服饰女子收笛入袖,与石阵里包道乙、刘赟、白虎长老、护法左使与及其它众明教长老等人,一起跪了下来,整齐的声音从跪着的人口中所发——

    “恭迎圣女!”

    “日月神教,顺天应民!”

    “掌教圣公,文成武德!”

    “掌教圣女,绝世武功!”

    “日月神教,一统天下!”

    “圣公万岁,圣女千岁!”

    听到这一声声整齐的口号,躲在竹丛里的宋廷心里吐槽了几句口号的弱智后,又将目光凝望在那戴着白幕斗篷、月白羽衣霓裳的女子身上,这个女人便是什么明教圣女?“日月神教?绝世武功?什么跟什么呀……”,又忍不住心里吐槽。

    只见那什么“明教圣女”仍旧伫立在巨石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半晌,可能石阵里的人都有些等得不耐了,隐隐有些交头接耳声传来,圣女才轻轻伸出手,微微抬了一下,下面众人起身。

    圣女轻轻地命令道:“今晚四更举事,诸位快去准备吧。”

    她的声音仿佛不带任何悲欢哀喜,只是那么淡淡地轻吐,仿佛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她牵肠挂肚,“造反”这么大的事情,从她口中吐出来,好像比吃饭都更不值一提。

    石阵里众人脸上明显还有疑问,圣女口中说出这句话后,却不再吐言了,那两个身穿苗族服饰女子其中的一个,与众人说道:“刑元帅、八大王已各领二十万兵马到了南北城门,一个时辰之内,便可围住全城十门,刑元帅、八大王负责城外攻城,刘将军你负责城内举事,我明教众长老,率领弟子设法打开十门……计划和任务便是这些,可还有疑问?”

    石阵中众人似乎对这个圣女侍女模样的苗女恭敬有加,听了她清晰地说出这些计划,心里自然清楚这便是圣公和圣女的意思,于是一个个都点了点头。

    “城内就交给你们了,紫萱、紫芸,随我出城。”圣女淡淡地说了一声。

    两名苗女立即点头称是,飞身直起,随着一阵哗哗的响声,与及环佩叮当之声,圣女和二女转眼消失在夜空,仿佛从来就没有来过。

    “喂,刘赟,不是说好的五更起事吗?怎么又改成四更了?”

    “这是圣公和圣女的意思。你问我,我哪知道?”

    “刑政和方貌那两个家伙也要来呀?”

    “圣公要在杭州主持大局,如今圣公已经拿下了歙、睦、杭、常、宣、湖六州,石宝、吕师襄、厉天闰、王寅等人带着三十万人去取润州,虽然圣公只派了刑元帅和八大王过来,但是有圣女在苏州主事,轻而易举拿下苏州,倒也没什么悬念了。”

    “那是自然,圣女可是‘麒麟榜’排名第六的高手,在这江南大地,何人能出其右?”

    “包天师,那麒麟榜到底是什么?”

    “刘将军,回头本天师再跟你说,时间紧迫,大家都各自去准备吧!”

    “散了,散了……”

    一阵闹哄哄的讨论之后,石阵里的众人均都飞身而起,踏夜腾飞,消失在夜幕。最后,那包道乙从身上摸出一道黄符往石门一贴,八角琉璃灯的火顿时暗淡下去,直至没入黑暗之中。

    包道乙也飞入夜空消失不见之后,宋廷让扈三娘到前头查探一番,看人是不是都走干净了。等扈三娘回来告诉他已经安全时,宋廷才招呼卢俊义、燕青、陈规师徒、老刘等人从竹丛里出来,用火刀火石重新点了灯笼。

    宋廷一行七人打着灯笼去看方才那些人聚集的石阵时,陈大胡子忍不住出声:“好家伙!这些大石头他们是怎么搬来的?”

    宋廷摸了摸大石块,见上面有青苔和几株绿草,便和陈大胡子说道:“江南园林本来就多以巨石建假山,这些石块应该就是这紫竹林中的,只是分布在各处,被这个什么包道乙天师用了什么手段挪到这里而已。”

    “哦,”陈大胡子点了点头,随即又搔了搔头:“可是,他们搞这些石块搭建这个什么八卦阵,却是什么意思?”

    宋廷想了想,道:“怕是在他们聚会时,突然有人闯入,对他们不利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们快走吧!他们四更举事,我们可别出不去城。”

    “对,对!”老刘在前头带路,一脸凝重,边跑起来,边道:“大家快跟上!过了沧浪亭,外过两座石桥,就到达东门了!”

    众人也跟着疾步而行。这种时候,没有人敢有丝毫的侥幸。虽然说满城暴乱是什么场景这里谁也没见识过,但是刚才石阵那些人一个个轻功好到凌空飞行,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七人中武艺最好的卢俊义,虽然也能攀跃城墙丈余,但是要说飞,却是做不到的。就是不知道幽剑跟这些人比起来,能不能强上一些?刚才包道乙说什么圣女是麒麟榜第六的高手?

    宋廷虽然不知道自家“亲哥”宋道衍是第几,但总觉得可能真没她厉害。刚才看她轻轻地站在巨石上,好像脚根本没踩到石块的样子?难道是凌空而立?世界上真有那么厉害的人吗?而且还是女人?

    来不及多想,现在出城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圣女跟他也没什么关系,真要打,叫上宋道衍和幽剑的师父,也不信打她不过……现在,出城才是第一!

    “前面就是沧浪亭了!”走了一阵,看到前面一座亭子,老刘说道。

    “嗯,希望还来得及,快些走……”

    此时仍是黑夜,四下里静悄悄,人们都还在沉睡之中,沧浪亭里两三盏灯笼一晃而过,众人急奔而过,宋廷催促道。

    过了沧浪亭,过一座石桥时,少年阿平突然惊呼一声,道:“哎呀!师父,我鞋掉了!”

    “你……你……”陈大胡子返身气得说不出话,直想一巴掌盖下去,不住咕哝:“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笨徒弟!”

    这一巴掌终于还是没打,从身上本就破巴巴的衣裳撕了一块破布,替他裹了脚,忍不住嘟囔:“关键时候,你能不能别这么笨啊!”

    “师父!别打我脸!”

    “没时间打你,赶紧走!”

    这一幕很快过去,宋廷也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就直接不理会了,关键时刻,别说一只鞋掉了,就是裸奔,也得赶紧出城。

    “到了,到了!”

    又过了几座石桥后,东门大街到了。

    从三叉路口转出来,一条宽约三丈三、长约三十丈的笔直大街,直通到东门。

    此时城楼上,几个寻夜士兵手里举着火把,来回巡逻着,一队长枪兵从这头踏步到那头,可惜城楼下的大门却是紧闭的,大约十六名士兵在守门。

    “怎么出去啊?”老刘扭头问道。

    却见身后六人呆呆地望着天上,此时天上一个火炮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声爆炸,散了开来,但见满天花雨,高悬天空,久久不散。

    宋廷没来由地回想起四月十二那天晚上给贞儿庆祝生日时放的烟花来,也是这么璀璨夺目,辉煌绚丽。

    一愣神,只见东门外的天空,也有花炮冲天而起,与城内的花炮遥相接应。

    “怎么回事?”

    城楼上的守城小校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问,“嗖”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脖子,他“呃”的一声从城楼上栽倒下来。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漫天箭雨,朝着城楼方向突降而来!

    接二连三的几声“呃”,又有几个垛口的士兵栽倒,有小校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奔到越楼,口中高喊道:“敌袭!!”

    砰——砰砰——

    鼓声如雷,城墙上所有的士兵齐声呐喊:“敌袭!!!”

    旁边越楼跳出一个从睡梦中惊醒的裨将,穿着白衣,手里掇着朴刀,挥着朴刀击落几枝羽箭后,跳了下来,对十几个守门士兵镇定指挥道:“你们几个……速去城防营通知吴统领!你们几个……速去禀报知府!还有你们……快去把所有白班睡觉的叫醒!”

    “是!”

    十几个士兵有的骑马有的跑步领命而去。

    “完了,完了,出不去了……”陈大胡子嘴里碎碎念。

    宋廷返身看了看后面,吃了一惊,忙拉陈大胡子的手:“你看后面!”

    身后,三岔路延伸进去的街道、内城,此时到处燃烧着熊熊烈火,大约不少于百处火团沿着屋楼、瓦院蔓延着。

    火光冲天,浓雾将整座苏州城笼罩。

    人们终于开始惊醒,街道上开始四处有人叫喊,哭天抢地的声音一下子从四处传来。噩梦,仿佛开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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