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融的火光映照在众人脸上,宋廷等七人和陈宝夫妇围着篝火谈话。

    “反贼们开仓放粮,还要杀一批官员,到时候我们可以趁乱从水门逃出去……”

    “嗯,我还听说知府、通判、宣抚使等人都被抓了,估计都要被杀头……”

    “据说连知府的家人都被抓了。”

    “你们夫妻有何打算?”宋廷看了一眼陈宝和周芸说道。这对夫妻一直怏怏不乐,显得沉闷,显然还沉浸在哀痛之中。

    陈宝摇了摇头,一脸哀伤。

    看了一眼被几件衣裳遮盖的李氏的尸体,宋廷很理解陈宝此刻的丧母之痛。

    “要不要考虑一起逃出城?”如果陈宝夫妻愿意一起逃的话,他倒是乐意收留夫妻两个做驸马府的佣人。毕竟驸马府的那些下人,都是宫里送来的,他还是不大信得过,他想培植自己的亲信。

    “我想先回家将母亲入殓再作打算……”陈宝悲伤地说道。他的妻子周芸,依偎着他的肩膀,也显得悲伤。

    陈宝夫妻如果执意要回家,宋廷也不好勉强,眼下也不合适说出自己的身份。卢、燕、扈三人,还有陈大胡子师徒与及老刘,都知道满城都在抓捕官吏,自然不敢在外人面前称他为“驸马爷”,以免遭来杀身之祸。所以陈宝夫妇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宋廷只好劝这对年轻夫妻再多呆几天,等方腊军的洗城风波过去再回家去,并将许多食物分给了他们,毕竟能在同一个破庙下躲难,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关于趁乱逃出城的详细计划和路线,都拟定好了,就等着时机到来。

    …

    时间到了九月初七,方腊军“开仓放粮”和“献祭大会”的日子。

    一大早刘命就被叫到刑政的帐内,刑政一身暗红铠甲,身披血色披风,脚着黑色革皮靴,褐色的眼瞳似乎总是微微迷起,目光好似随时打量在别人身上,给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刘命施了一礼:“小人刘命,参见元帅!”

    刑政腰间跨着腰刀,看了看刘命,眯眼道:“刘校尉,你替本帅擒来知府、宣抚使、通判这三个狗官,本帅不仅要重重赏你,还要将你的功劳上禀圣公。”

    ——苏州城破那天晚上,刘命带着下属拦下知府等人出逃的两艘官船,杀死官船上四个士兵后,将知府、通判、宣抚使、知府的两个家人还有宣抚使的长随等人都擒下了,交给了方腊军,他自己也投降了方腊军。

    刘命听到刑政说要赏赐自己,刚毅的脸庞根本不为所动,揖身道:“元帅,小人不求什么赏赐,只想看到高启堂这个狗贼死,为我亡妻讨回公道!”

    刑政笑了笑,踏步出帐,“刘校尉,今日便是献祭大会,也是开仓放粮的日子,待会儿可是有好精彩的一出戏呢!哦对了……还要有劳刘校尉带着你的人帮忙维持秩序呀,不知刘校尉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小人领命。”

    刘命清楚,刑政虽然话说得好听,说是帮忙,其实不过是对他下达命令罢了。

    苏州城的降兵大约有500人,这些降兵都交由他负责,表面他是有权指挥500名士兵的校尉,事实上,他事事都得听从刑政的指挥。

    刘命领了一百多名士兵来到祭台——以往为“花魁大会”表演搭建的舞台,在祭台四处将兵士排布开来,他自己则站在一角静静看着。

    祭台四周已经围满了苏州城本地的农民和方腊军的农民军,而越过祭台隔着水池上去,沿着一层长长的台阶往上,则可以看到一排排短桌,坐着刑政、方貌、刘赟、包道乙与及方腊军的一众将领,除了包道乙一身道袍,皆是全副戎装,铠甲凛凛。

    长阶上的诸将面露得意之色往下面望,祭台上跪着二三十个苏州城的官员,身上套着枷锁,手脚被捆了铁链,囚衣上胸前背后到处都是被鞭子抽出的一道道血迹,显然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这些官员平日里在苏州城接受百姓跪拜,今日跪在农民们面前,一个个都低下了头颅。他们的身后插着一块板子,写了一些字,其中一个朱红的“斩”字尤为醒目,刽子手们握着锋利的大刀,站在他们的身后。

    “杀了这些狗官!!”农民们群雄激愤,大声叫囔。这些平日里被官员欺压的最底层百姓,此刻仿佛成了露出獠牙的凶兽。

    刘赟上台来,宣读了这些官员的罪行,然后一声令下,兵士除掉官员们的枷锁,刽子手们举着大刀砍了下去,二三十颗人头立即滚了地。

    “这些,只是苏州城的小官,接下来,给大家看看苏州城的大官……”

    刘赟一击手掌,兵士们立即将知府、宣抚使、通判等三人带到台上来,这三人同样是枷锁、铁链缠身,脸上、身上到处是血迹,所受的皮肉之苦看上去要比刚才那一批还重。

    站在一角的刘命,看到知府投来愤恨的目光,他还之以狠狠的目光,双手握了握拳,恨不得亲自上去把知府的脑袋砍下来。

    “高启堂啊高启堂,你害死我的柔儿,你有今日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让我失去柔儿和孩子,我也让你失去妻子和孩子……”

    刘命暗暗咬牙,目光深沉,当时他将高启堂全家擒下,决定除了让高启堂死,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妻子和孩子的滋味,便把他妾室、十一岁的大儿子也一并擒了,最终一念及仁,还是把他的妻室和小儿子放了。

    当时枪尖抵在高启堂脖子,他的大儿子和妾室吓得跪下来求饶,而妻室却没有跪下来,那一刻他选择放过他的妻室和小儿子,把这两个人藏在了枯井里。

    他很清楚,方腊军会怎样对待官员家人,这算是他为了自己的母亲而做出的最后一点善举,母亲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他恨,他要报仇,可他也不想牵连无辜之人。高启堂让他失去了一个妻子和儿子,他选择让高启堂付出等同的代价,而不是杀他全家——这也算是为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积一点德。

    台上,刘赟在大声宣布着知府、通判、宣抚使等三人的罪行,说得很仔细,尤其是知府高启堂,罗列了二十多条,甚至连他何时受过什么贿赂,何时贪污过何种款项,还有连玷辱他妻子事件始末都说得一清二楚,看来方腊军的几个将领,确实在此事上费了不少工夫。

    刘命等着刽子手将高启堂的头砍下来,可惜,在刽子手杀了宣抚使、通判后,高启堂终究还是没被砍头。

    当时他只听到一阵笛声从天际传来,然后便见天上飞来三个人,两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女子拥簇着一个全身雪白衣裙、头戴白幕斗篷的人从天际飞来,看到会飞的人,全场的普通百姓都吃了一惊。

    刑政、方貌、包道乙、刘赟等人见到来人,都跪了下来,全场士兵也跪下来,他也跟着跪下,随后就听到一阵整齐的喊声。

    “恭迎圣女!”

    刘命目光悄悄望过去,心里想道:“原来那头戴斗篷、雪白衣裙的女子就是明教圣女,居然踏空而飞,果真是厉害……”

    只见圣女飞身落在最高处,缓缓站定,她身边的其中一名苗女说道:“都起来吧!”

    而她却不肯开口说话。刑政、方貌等人仿佛也都习以为常,都站了起来。

    圣女把刑政、方貌叫到跟前,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刑政、方貌两个唯唯诺诺点头,然后刑政转身朝刘赟喊:“刘将军,将高启堂暂且收押,押往杭州交给圣公处置!”

    “什么,不杀了?”刘命一惊,台下群众也是有着同样的惊讶。

    “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官!”台下群雄激愤,义愤填膺。

    而刘赟只是叫士兵将枷锁重新套回去,然后将高启堂押进了囚车,似乎今日就要启程押往杭州。

    刘命只觉脑袋嗡地一震,看到高启堂露出劫后余生的侥幸时,他真恨不得冲上去亲手杀了他,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早知道亲手杀了他……”

    将高启堂押进囚车后,圣女带着两名侍女飞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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