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菖蒲一时间思绪混乱,她原本打算在苏如缘身边,却没有想到孙闻给了她一个机会正大光明潜伏在他身边。

    这一夜,孙闻去了苏如缘的屋里。

    长夜,微凉。

    这着实出乎菖蒲的意料,因为她没有想方设法让孙闻去苏如缘那。

    她把这一切当成是巧合。

    心里却有点隐隐不安。

    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第二日孙闻刚离开,菖蒲就被苏如缘叫进了屋里,她坐在梳妆台前自铜镜看着身后的菖蒲:“昨晚上,殿下的确来了,你做得很好。”

    菖蒲敛色:“奴婢不敢。”

    苏如缘拿着象牙梳子,有一梳没一梳地梳着头发:“殿下说很喜欢你泡的茶水,想让你往后在跟前伺候。”

    菖蒲忙跪下:“奴婢愿尽心尽力侍奉太子妃。”

    “这是什么话,太子殿下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苏如缘虽是笑着,但是语气透着森冷,“总比呆在我身边强一些。再说了,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爬得更高。”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菖蒲的额上冒着涔涔细汗:“如果太子妃觉得奴婢去太子身边更合适,奴婢愿遵从旨意。”

    一时没明白她所指的意思,苏如缘微微愕然:“你这话……”

    菖蒲抬头,嫣然一笑:“奴婢若在太子殿下跟前侍奉,对太子妃只会更有利。太子妃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只会更多。”

    其实,如果真的到孙闻跟前侍奉,她完全可以脱离苏如缘。

    但是菖蒲不想得罪这个女人,何况以后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也未尝不可。

    “你就真的想投靠我?”

    菖蒲语气真挚:“是。”

    她觉得自己是个骗子,撒起谎来毫不含糊。

    但是生存,不就是需要很多很多欺骗来成全吗?

    对于新添了菖蒲这个宫女,孙闻没显得多大的在乎,只是让她伺候茶水,其余时间倒是空闲的很。

    福荣宝却总是夸菖蒲:“自从你来了之后,太子再没因为茶水的事动怒过,到底有些能耐。方才咱家还跟太子殿下说,明日东宫宴客,茶水的事由你负责,太子殿下也同意了。”

    “福公公谬赞了,奴婢只是做好分内事,并没什么特别的。”

    “你也别太谦虚,太子殿下什么没吃过喝过,不会看错人的。”福荣宝说正经事,“明天几个皇子都会来,茶水的事千万不要出差错。”

    “所有的皇子都来?”

    那启王呢?他也来?

    福荣宝“嗯”了一声:“咱家还特地为你准备了新衣,记得换上。”

    等拿到衣服,菖蒲几近咋舌,这身粉红的长裙全用透明的薄纱制成,穿与不穿,有何区别?

    “福公公,奴婢不过是侍奉茶水,不必穿成这样吧?”

    “太子殿下的意思,你若不满,去找殿下说。”

    福荣宝显然带着几分不耐烦。

    菖蒲不想得罪他,却也不想贸然去找孙闻要说法。

    思前想后。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日,几位皇子果然都前来东宫赴宴。

    徵王,启王,安王。

    加上太子孙闻,四兄弟聚在一起。

    宴席设在水榭上,箜篌笙箫,秋光旖旎。

    菖蒲身着莹白花素绫长裙,端着茶盘恭恭敬敬地奉茶。

    徵王素来很是挑剔,可闻了菖蒲送上来的茶,还未喝就称赞起来:“我宫里的那些人都不会泡茶,还是太子殿下有福。”

    他说这话的时候,菖蒲正端着茶杯给孙启。

    两人不言而喻。

    从孙启的目光中,菖蒲感觉到些许的暖意。

    她懂他,比懂自己还多。

    所以跟孙启在一起,她觉得安心。

    永远不会担心他有什么瞒着自己,他瞒不了她。

    只听孙闻呵呵一笑:“是新来的一个宫人,善于泡茶,本宫觉得不错,今日特让她显露一手。”

    孙闻虽是表面笑着,但是看菖蒲的眼神是带着一种狠意的。

    这个女人真是有一千个胆子!

    竟然无视他太子威严,自行穿上中规中距的长裙。

    转而朝福荣宝使了一个眼色。

    福荣宝会意,随即领着菖蒲从水榭退了出来。

    一路上他并没有说什么话,菖蒲也没问。

    到了孙闻的书房,福荣宝喝道:“跪下。”

    菖蒲跪下:“福公公,关于那条纱裙……”

    “你胆子够大的!”福荣宝哼的一声,“全然不将太子殿下的话放在眼里是不是?你敢自作主张,那么就后果自负!跪下!”

    菖蒲跪在窗口,迎面吹着凉风。

    秋天的风带着一阵接着一阵袭入她的衣袖里,越跪越冷。

    但是她没有站起来。

    没有太子的允许,她不能起来。

    从白天跪到夜里。

    菖蒲的双腿已经麻木。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有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不是很胆大吗?怎么?这就要倒下去了?”

    菖蒲倏地清醒过来,低着头:“参见太子殿下。”

    孙闻走至她身边,菖蒲看见他长衫一角,他说:“那件裙子呢?”

    “奴婢不小心勾破了,所以才换了这身衣服……”菖蒲又撒了谎。

    “去拿来。”

    “可是……已经破了……”

    孙闻又说了一遍:“换上了再穿来。”

    菖蒲忿忿地看了他一眼,只得站起来。

    跪得太久,整个身子都趔趄了一下。

    眼看要撞到孙闻,他整个个人往后一退,厌恶之神溢于言表:“站稳了。”

    菖蒲连忙跑回屋。

    换上这件粉红薄纱长裙,菖蒲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整个身子隐隐约约展现出来,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她用剪刀在裙子下面剪了一下,这才去孙闻屋子。

    孙闻依旧负手站在窗口,背对着她。

    菖蒲跪下来,双手伏地:“太子殿下。”

    孙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她:“站起来,让本宫看看哪里破了?”

    菖蒲只得站起来,孙闻围着她走了一圈:“底下破了,怎么回事?”

    “不小心勾破了?”

    就在菖蒲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孙闻顶到墙壁上,他用手抵着她下巴,低沉而又冰冷:“不要以为本宫是傻子。”

    第一次近在咫尺地看到孙闻的五官,冷峻而又深沉。

    菖蒲尽量平静道:“奴婢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太子殿下。”

    “再给你一次机会。”孙闻的气息直逼菖蒲的脸颊,“再撒谎,本宫就毫不客气了。”

    他的目光的确不像是说笑。

    菖蒲心一惊,整个人低下头:“昨日奴婢拿着这件裙子,不小心勾到了桌角,所以才……奴婢若是有半句隐瞒,任凭殿下严惩。”

    在宫中八年,她见过不少,也学到不少。

    唯一一点,她谨记着,就是抵死不承认。

    孙闻冷沉地盯着她,菖蒲目光唯唯诺诺。

    他松开手:“把这裙子脱了。”

    “殿下……”

    孙闻一阵厌恶的神情:“你穿这个颜色,简直就是浪费了上等的绣工。”

    “容奴婢回屋换了衣服再来?”

    “不必了。”孙闻淡淡道,“你就在这里换了,然后缝补好。”

    “可……”

    孙闻拿着一套衣服直扔菖蒲脸上:“换上。”

    没有好脸色。

    菖蒲越来越觉得孙闻不如她事先所知道的那样温和。

    脾性古怪,深沉冰冷。

    就在菖蒲背对着他褪下纱裙的时候,孙闻蓦地喊住了她:“等一等。”

    “殿下……”菖蒲拿着衣物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手不利索。”孙闻果然看见了她手指包扎的伤处,“本宫帮你。”

    男女授受不亲,菖蒲有些急红了脸。

    孙闻却是满不在乎,给她系好腰带:“这是本宫前两年的常服,你穿还是稍显大了些。”

    “其实这里离奴婢屋子并不远……”

    眼下之意她完全可以回去换了再来。

    孙闻又是用手抵着她的下颔,这一刻目光却是变了,令菖蒲不安:“唐菖蒲。”

    “殿下。”孙启不知怎么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福荣宝,他看着孙闻和菖蒲暧昧地站在一块,菖蒲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

    孙启一脸震愕。

    菖蒲也是当场愣在那里,不知所谓。

    孙闻轻轻挨近她,语气说不出的温和:“菖蒲,见过启王。”

    菖蒲朝着孙启款款福身:“奴婢参见启王。”

    神态镇定,毫无差错。

    仿佛他们之间,真的毫无关系。

    孙启亦平和着脸:“请起。”他心里十分不快,故意不看菖蒲,对孙闻道,“等了许久都不曾见太子殿下露面,臣弟们打算先行回去了。”

    孙闻有些惋惜:“这么早?”

    但仍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孙启淡笑着:“是啊,我们几个都说下次有机会再聚。”

    孙闻道:“那也好。”继而吩咐,“福荣宝,送几位王爷。”

    自己并没有出门相送。

    孙启刚和福荣宝离开,孙闻就有意无意地提高声音:“菖蒲,本宫很喜欢你女扮男装的模样。”

    这句话,孙启听得清清楚楚。

    福荣宝跟在身后赔笑说:“自从菖蒲来东宫后,太子殿下与她总是寸步不离。”

    孙启忍着脾气没发作,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是吗?”

    再无多问。

    听着孙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菖蒲的心,在涔涔发冷。

    她不知道孙闻一会黑脸一会白脸到底有何居心。

    孙闻却已经收敛起一脸温和,变得冷沉:“你可以开始缝补纱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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