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闻将菖蒲从头到脚巡视了一遍,意味深长道:“你觉得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如今您是皇上,世间任何的女人都垂手可得。”

    “唐菖蒲!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背叛我的,我就会一点一滴索取回来。”

    菖蒲冷笑一声:“奴婢还有什么值得您索取的?”

    孙闻倒抽一口气,隐忍道:“当然有。”说完便吩咐,“福荣宝。”

    福荣宝随时随地都恭候着,闻言立刻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朕今夜哪也不去,就来东宫。”他睨着菖蒲,一字一句道,“由宫女唐菖蒲侍寝。你若敢不从,我立刻可以让他死。”

    菖蒲缓缓收敛笑意看着他。

    孙闻带着一身愤怒离去,福荣宝急急地对菖蒲说:“在这时候,你最好不要跟皇上对着干,还是乖乖地听从圣旨吧。”

    说完他忙跑着跟上去。

    菖蒲看着一众宫人簇拥着孙闻快速离去,悲凉之意陡升。他已经不再是东宫的太子,而是飞霜殿里那个坐拥天下的天子。自己则是被他捏在手心里的蚂蚁,生死不由己。

    几乎是一整天,菖蒲都被人在安排着沐浴,更衣,盘发,梳髻,最后才得以躺在床上等候孙闻的到来。

    像是一个迫切等待侍寝的妃子。

    等到了辰时,外面传来更声,接着便是内监此起彼伏的声音:“皇上驾到!”

    孙闻似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还未真正行登基大典就开始对一个叫唐菖蒲的宫人盛宠连连了。他不止要让菖蒲得不到孙启,更要把她推往火坑里,让她生不如死。

    他身穿一件灰色的袍服,神色略有些阴暗,但是在见到菖蒲后不由勾起一抹笑:“你倒是乖顺,没有跟我闹腾。”

    菖蒲咬了咬唇,自嘲一笑:“奴婢跟您闹腾,不是自取其辱吗?”

    孙闻在她身边坐下来:“你倒是聪明,知道自取其辱。”看着一床薄薄的被衾遮住她*的身体,白皙的肩胛微微露出来,挠得人心头荡漾。

    受不了他这样毫无忌惮的眼神,菖蒲索性闭上眼不再看他。

    孙闻伸手扯开她身上的被衾,命令道:“看着我。”

    菖蒲觉得深受侮辱,却还是睁开眼,眼睁睁看着他。

    孙闻半开着衣襟,阴沉道:“你在做什么?”

    菖蒲几乎是哭着喊道:“我只是一个奴婢,无权无势的奴婢,除了听从人愿我别无他法。我只是想有安宁的日子,难道这也有错吗?”

    “唐菖蒲!”

    菖蒲忽然朝那硬实的墙壁撞去。

    待孙闻反应过来去拉她的时候,她的头重重地撞了个头破血流。

    菖蒲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景象:她出生商贾之家,锦衣绸缎,生活优渥,后因父亲生意失败,欠下举债,从此家道中落。为了不让仇家拿她抵债,母亲万般无奈下将她送进宫当宫女。

    还记得当时母亲跟她说:“菖蒲,你的一生不求富贵只求安稳,知道吗?”

    这句话,这些年来亦成了菖蒲唯一的奢求。

    “不要……不要……”菖蒲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娘娘,您醒了?”

    菖蒲感觉整个头都在发痛,用手捂着:“我……”

    边上的宫女道:“皇上说娘娘一个不小心磕到了墙角,受的伤还不轻,让你以后注意点。”

    菖蒲皱了皱眉:“皇上人呢?”

    宫女回答道:“今日是皇上的登基大典,他一大早就走了。对了,皇上说等娘娘醒来后让奴婢告诉您,他从一众内侍中选了一个叫碧萝的人给启王,让你记得注上一笔。”

    菖蒲有点迷迷糊糊:“你喊我什么?注上一笔又是怎么回事?”

    宫女以为她在伤中,耐心解释说:“娘娘昏迷了一夜,可能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封您为内侍女官,今后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宜都要经由娘娘之手。奴婢听说这内侍官以前都是内监当值,娘娘是第一个女官呐,可见皇上对娘娘真是另眼相待,”

    菖蒲惊神:“内侍女官?”

    宫女谦顺道:“是的,娘娘。”

    孙闻的下的棋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菖蒲完全没有防备。晋封为内侍女官,就是正大光明昭然揭示菖蒲是他的人,让孙启对菖蒲的误会再也无法转圜。

    而选一个叫碧萝的宫女给孙启,则是暗暗警告菖蒲,撞墙一事下不为例。

    见菖蒲久久不语,宫人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没事吧?”

    菖蒲见她长得温顺,轻摇了一下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平儿,今后专门侍奉娘娘的,娘娘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你以前是在哪里当差的?”

    “奴婢刚进宫不久,有很多规矩还不懂,望娘娘见谅。”

    对于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菖蒲始终抱有怀疑之心,她对平儿态度很好,却丝毫没有透露半个字。

    平儿是个勤快人,端热茶,送汤药,动作有些毛毛躁躁,但因是新人,加之不知道她的底细,菖蒲并没有怪罪。到了申时一刻,平儿带着内侍局的内监进来:“上头说皇上刚登基无暇顾及妃嫔侍寝一事,此事交由娘娘全权做主。”

    好一个孙闻!

    又将得罪人的事交给她。

    菖蒲忍着气,看了看盘子里的妃嫔封号,问:“何良娣现在晋封为什么了?”

    内监道:“美人。”

    菖蒲点点头,将何美人跟皇后侍寝的日子略多于其他新进宫的妃嫔,才算了事。

    飞霜殿内,福荣宝端着内监呈递上来的托盘走进来,到了龙案面前颔首:“皇上,内侍女官已经将这个月后宫侍寝都做了安排。”

    孙闻头也不抬:“她一定没将她自己排进去,是吗?”

    菖蒲被晋封为内侍女官后,仍居住在东宫,其得势程度可见一斑。

    在她养伤几日后,便有后妃闻讯来探视。出人意料的,第一个来看她的是苏如缘。

    苏如缘一跃从太子妃立为皇后,身份另当别论。

    听闻皇后大驾光临,菖蒲由平儿搀扶着迎出去:“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苏如缘见她有伤在身,不免扶起她,笑曰:“昔日东宫的人都已经搬离去了各个寝宫,倒是你依然留在这里。”

    苏如缘帮着孙闻利用自己的事,菖蒲一直记着,对这个女人的戒备也就万分谨慎:“这是圣旨,臣妾不得不从。”

    “这反而说明,皇上对你还是与众不同的。”

    菖蒲微微一笑:“皇上的与众不同,想必皇后娘娘应该知道其背后的用意。”

    果然,苏如缘面色一哂。

    菖蒲收敛笑意,不卑不亢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达到了目的,又顺利从太子妃晋升为母仪天下的后位,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得着臣妾的?臣妾一个身份寒微的人,该利用的价值,应该早就利用完了。”

    “唐菖蒲,你的确很聪明,猜到当初是本宫和皇上联手利用你扳倒贤妃一党。”

    “奴婢若到现在还不明白,在宫中就枉呆八年了。”

    苏如缘那张绝色的容颜流露出一种深深地失落:“我这样做,全然因为当初我是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为了成全他必须得付出很多牺牲很多。同样是女人,你也是为了男人才蛰伏在太子身边的,不是吗?”

    菖蒲吸口气,平静地问:“既然贤妃已死,而启王也去了最为偏远的封底,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想做什么?”

    “这件事,无关皇上,而仅仅是本宫一个人来找你。”

    “如果是要害臣妾,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拐弯抹角。”

    苏如缘轻轻一笑,笑中透着几分不屑:“以本宫今时今日的地位,你觉得我还要害你什么?”

    菖蒲低着头:“主子若要害奴才,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是这一次你却想错了,”苏如缘道,“我不只不会害你,还要求你帮忙。”

    “帮忙?臣妾人微言轻,不知能帮皇后娘娘什么忙?”

    苏如缘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本宫怀上了龙种。”

    啊?菖蒲微微愕然。

    她一直以为之前只有何良娣受宠,而苏如缘不过是一个摆设,没想到她不止暗中和孙闻站在一条战线上,甚至已经怀上了龙种。

    见她有点讶异,苏如缘道:“本宫如今虽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后宫乃多事之地,若要平平安安生下龙种,颇为艰难。”

    “臣妾恐怕无力替娘娘遮风挡雨。”

    “你可以。”苏如缘目光定在菖蒲的脸上,语气殷殷,“如今你是内侍女官,后宫任何人事都要经过你之手,你绝对可以最早知道哪个女人想要对本宫和孩子不利。”

    菖蒲反问一句:“可是臣妾为什么要如此效忠于娘娘呢?”

    苏如缘:“只要本宫能顺利生下龙种,你可以交换任何你想做的事。”

    “包括离宫?”

    “离宫?”苏如缘缓缓回过身来,惊讶地看着菖蒲,“你想要离开皇宫?”

    “是。”

    “为什么?”

    “奴婢的事,皇后娘娘无需多问,只要我们各求所需就行了。”

    苏如缘道:“你的身份是内侍女官,要想离宫谈何容易?”

    菖蒲微微一笑:“如果容易,奴婢又何必与皇后娘娘做这笔交易?后宫喋血风雨,奴婢要保护皇后娘娘和肚子里的龙种安全,亦非易事。用离宫来换取皇后娘娘和龙种平安,这笔交易应该很值得吧?”

    “本宫答应你。”

    菖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离开孙闻的视线以内。

    她睡得香甜,想到不久后就能离宫,一颗紧绷的心总算畅快了许多。

    辗转了一个身,似乎触碰到什么,菖蒲没去理会,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忙睁开眼,看到孙闻正侧身躺在边上看她睡觉。

    “嗬!”菖蒲惊坐起来,“皇……皇上?”

    孙闻褪去了太子身份的袍服,换上了深色的龙袍,整个人顿显深沉许多。见菖蒲这么惊讶,他倒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淡淡笑曰:“内侍局说今夜由你侍寝,看你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准备。”

    菖蒲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今天是初一,按照惯例皇上应该上皇后娘娘那……”

    “皇后有孕在身,不便侍奉朕。今后但凡是皇后侍寝的日子,一律换成你的。”

    “皇上……”

    孙闻闪过一道冷光:“这是圣旨。”

    菖蒲硬着头皮:“是……”

    孙闻就这样看着她,不动声色良久。

    被他盯得发憷,菖蒲正欲下床,却被他喊住:“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朕宽衣?”

    菖蒲唯有听令行事,她轻轻地替他解下腰带,伸手褪去身上的龙袍,露出他精壮的身子。

    “你脸红了?”

    “没有。”

    她被他伸手一揽到腰间:“你不相信?你的脸红的不像话。”

    菖蒲尽量避着他:“嗯……”

    一个字还没说出嘴巴已经整个被孙闻含住,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被孙闻整个人重重地压在身下,他偶尔间或喘息:“这一次,你还会撞墙以保清白么?唐菖蒲你如果再敢跟朕闹腾,朕会让你如此刻一般永无翻身之日!”

    “嗯……”菖蒲轻微地发出一丝声音,搐动了一下手指。

    “娘娘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你是……”

    “奴婢是平儿,娘娘忘记了吗?”

    菖蒲记得,记得孙闻在她身上,压得她生疼生疼,她还舔尝到了血腥味,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用手去抚摸头:“我怎么了?”

    平儿担忧道:“皇上说娘娘额头的伤口复发流了很多血,晕了过去。”

    那么昏迷前的血是从她伤口流出来的。

    菖蒲勉强要动,平儿忙道:“娘娘要什么,奴婢那给您。”

    “水。”

    平儿却是一愣:“奴婢进来的时候娘娘就是这样的,只是被褥重新换过了。”

    菖蒲一愣。

    这套睡袍不是自己的,又不是平儿给换的,那会是谁?难道……是孙闻?

    一想起是他,菖蒲顿时感到不安。

    他那么恨她,怎么会给她换衣服?

    除了别有用心,别无他想。

    “娘娘?”平儿轻轻唤了她一句,“您听见了吗?”

    “啊?什么?”

    平儿倒是好耐心,又说了一遍:“今天本是内侍局一众宫人给您请安的日子,娘娘现在身体欠佳,还见不见他们?”

    菖蒲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内侍女官的身份,一想到这个身份是要每天跟后宫妃嫔打交道,就有说不出的不痛快。而今苏如缘要她在这个位置上帮助她遮挡风雨以保龙种,她就更得小心翼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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