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临中心处,是个三百亩见方的巨型场坪。从前,这是大宋官家专门用来祭天的场所,但现在成了寻常百姓摆摊看戏游乐的场地。这几日百花祭,佛道儒三家要在此处祭祖,所以这地方便又被暂时封锁了起来。

    昨天进城的辽兵弄得满城人人自危,鹿岳书院众人,也是不明所以。目前驻扎在北莽的军队有两支,一支是全都有辽人组成的辽国精锐之师,这支军队由辽国直接管辖。另一支则是有汉人与辽人共同组成的护城卫,这批军队是由张伯熊为首,联合辽国共同管理。但看燕临城里的这架势,应该是辽国亲自派来的军队。

    从燕临场坪,有四条大道分别向东西南北四方延伸而去。只见现在已是日近午时,黑压压的一行人正从东边的现龙大道,阔步朝场坪而来。

    为首的是赵绝江与另外两位剑墟剑主,三人身后跟着一百二位身板挺拔的剑墟仙人。这祭天一事与他们剑墟无关,他们只是来为其保驾护航的。往年的百花祭,绝对江湖上最大的盛世。除却全天下的佛道儒三家,还会有八百六十七派,三万六千名散修共同汇聚在燕临场坪之中。不光如此,连那高高在上,身为天下共主的大宋官家也会亲自莅临于此观礼。为免生出事端,剑墟就承担了护卫百花祭祭天大典的职责。

    今年的祭天大典就太过于寒酸了些,先不说什么其他门派散修。就连今日的主角,佛道儒三家,加起来,也不过来了两千多人。

    剑墟众人身后,太叔倦,慧劫方丈,犹观主三人并排而行。紫袍道士,白衣学子,握禅杖的僧人排成三大方阵迈着建步,缓缓而行。

    最后跟着的,则是霏娥宫与九阳峰两拨人。经那夜后,这两拨人是怎么看对方都觉得不顺眼,所以这两方队伍,都靠着边儿走,尽量离对方远一些。

    犹观主在前方显得有几分忧心忡忡:“太叔院长,那辽兵不是冲我们来的吧?”

    太叔倦揶揄道:“怎么?犹观主怕了?”

    犹观主摇头道:“的确怕,但不是怕他们,而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揣着什么目的。无法防备,自然有些怕。”

    太叔倦笑道:“犹观主多虑了,只要我们不做什么出格的事,辽兵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师出无名,他们将要得罪的是整个北莽江湖。这对辽国来说,是得不偿失。”

    犹观主点头道:“太叔院长,言之有理。慧劫大师怎么看?”

    “阿弥陀佛,老衲与太叔院长所见略同。”慧劫方丈刚说完,就听得场坪中央前的祭坛下,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拉着细长的公鸭嗓喊到:“三教弟子已归位,一请佛祖释迦摩尼!二请天师张道陵!三请儒圣孔夫子!三祖,下凡喽!”

    说罢,老者对着供奉着三家祖师的祭坛,连磕三个响头。

    这老者是宫中伺候过三代官家的老资历太监,往年百花祭的祭天大典也由他主持。七年前宋朝皇室败退北莽,这老太监却没跟着走,一直留在燕临,主持每年的祭天大典。

    老者跪拜完后,颤巍巍的走到一旁,坐在地上,喘口气自语道:“哎…看来咱家,明年是主持不了这祭天大典了……”说罢,他接着又对站在现龙街口处的太叔倦三人喊道:“太叔院长,过来参拜吧!”这句话他用的力气打了些,他刚说完,粉白的方脸上,就涌上一道病态的嫣红。

    太叔倦对老太监行了个礼后,高声呼道:“书院弟子,随我参拜孔圣人!”

    董平混迹在书院弟子之中,他嘀咕道:“也该来了吧……”直到后面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才讪讪一笑,随着队伍往前行去。

    就在太叔倦刚引着香时,一道高呼陡然从空中向下方涌来,其声如雄浑波浪,绵绵不觉的拍击着众人脚下这座庄严的城池。

    “太叔倦!你不配上这柱香!”

    赵绝江目光一凌他寒声道:“剑墟诸君!备战!”

    刹那间,长剑出鞘的清鸣声不绝于耳。

    那雄浑之声再度传来:“赵剑主,用不着这么紧张,本尊不是来打架的!”那声音一落,就见一具大黑色木棺从远处飞来。在棺材之上又坐着一人  ,那人面容威严,头戴金冠,一身金袍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令人不敢直视。

    赵绝江收起寒冥剑,淡淡道:“梅黄雨,你来做什么?”

    大多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有几分陌生,不过慧劫方丈等江湖先辈却是晓得。梅黄雨这个有几分阴柔的名字放在众人头上这个面容威严,颇有几分霸道的男人身上虽显得些格格不入。但他另一个称呼,却是响彻北莽三十六州。

    覆族五行舵,舵主!

    梅黄雨坐着棺材往下一落,约有数千斤的巨大棺材落在地上,却一丝飞尘都没惊起,这足以显示梅黄雨对于真气把控的厉害。

    “本尊既然今日单枪匹马的来燕临,就足矣表明了本尊不是来打架的。”梅黄雨一边说,那飞扬的粗眉还在不停挑动。

    太叔倦握着手中的三炷长香,淡淡道:“梅舵主若是想观礼,那本院欢迎之至。”说罢,太叔倦往前迈出一小步,就要将长香插在香炉里。

    梅黄雨一拍棺材板,一道劲气就朝太叔倦奔涌袭去。太叔倦神情漠然,他大袖一甩,卷起一道旋风,缠住了梅黄雨这一道劲气。但随即异变突生,数根由真气凝成的锐利长针竟从劲气中激射而出。

    “绵里藏针!”太叔倦虽然惊诧,但也是早已出招。一股浩然之气从太叔倦掌心喷涌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那数根长针。

    啪!啪!啪!

    只听数声脆响接踵响起,一瞬间,那数根长针尽皆被搅成粉碎。

    黄梅雨见状长笑不绝,他连连拍手道:“太叔院长的浩然正气篇真是练到了极致,本尊佩服。”

    太叔倦望着刚才被两人真气给冲击成数截的长香,神情严肃道:“梅舵主,你这是何意?”

    与此同时,太叔倦背后的师生皆怒视梅黄雨,齐齐上前一步。

    赵绝江出声喝止道:“都退下!今日是佛道儒三家的大日子,你们不能贸然动武。此事,全权交与我剑墟来解决。”赵绝江话音刚落,七把明亮的长剑已架在了梅黄雨的脖子上。

    梅黄雨笑着耸耸肩道:“本尊已经说了,我不是来打架的。太叔院长你问本尊是何意,本尊也早说了,你没资格上这柱香!”说罢,梅黄雨用力一拍棺材板,厉声道:“他才有这个资格!”

    梅黄雨话音刚落,嗒嗒的马蹄声从现龙街入口响起,不一会儿,风尘仆仆的萧山鸣与冯玉书二人  便带着回城的书院学生们一起匆忙行了过来。

    众人单膝跪在太叔倦面前,冯玉书抬头道:“院长,学生回来迟了。”

    太叔倦看着冯玉书,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点头道:“不迟,正好赶上。”说罢,萧山鸣抬头,看到被剑墟众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的黄梅雨不禁愤怒道:“院长!此人!”

    太叔倦打断萧山鸣,淡淡道:“有什么话,慢慢道来。”

    萧山鸣咽了口唾沫道:“在两日前,我与冯玉书驱赶一帮盗匪,来至那盗匪的山寨,却在里面发现一个已被他们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老者。那老者浑身穿满铁钉,凄惨无比。我与冯玉书商量一番后,便决定先行带那老者会燕临,请求诸位前辈对其医治。但没想到在回燕州的路上,却被这人给劫走了!”说罢,萧山鸣一指黄梅雨。

    黄梅雨听罢呵呵笑道:“不错,而且本尊劫走的那人此时就在本尊屁股下的棺材里。”

    太叔倦眉头一皱,似有考量。

    梅黄雨双手往上一举,将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登时给弹了开来。他转转脖子,微笑道:“你们两个可别以为本尊闲的没事要抢一个废人,只因本尊晓得,若他被你们带会鹿岳书院,定然是死路一条。”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冯玉书站起身愤然道:“胡言乱语!我鹿岳书院的师长同门都是苦读圣贤书的仁善者,居住于书院的其他前辈亦是侠义之士,谁会伤害一个凄惨的无辜老者!”

    太叔倦闻言,上前拍拍冯玉书的肩膀,对黄梅雨道:“黄舵主,你既说那棺中人有资格替本院上这柱香,又说那老者来到鹿岳书院会有性命之忧。本院也很好奇,这棺中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黄梅雨听罢跳下棺材,他一掀棺材盖,便从里面提溜出个浑身颤栗,体无完肤的瘦小老者来。

    “诸位请看,这人本院相信,慧劫方丈认识,赵剑主认识,而太叔院长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太叔倦已跪倒在地。他身子颤抖的厉害,一时间竟流出了眼泪。

    “师长……”

    赵绝江双目微寒,他嘴唇微动,吐出了三个字:“金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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