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豪不是说瞎话的人,他虽然坏,但属于混混中讲义气的人。这边,简决的妈妈打电话给简决,让他去看看二叔叔的尸体,说二叔叔本来一直在烤干,没想到尸体鼓胀起来了,肚子老大,他伯伯打起胆子去晃,都是水声!

    村里的老人围在屋子外,都说二叔叔死因不白,是被水鬼害了。

    “什么跟什么啊!”简决脑子一团乱,“尸体有胀气很正常!而且本来二叔叔是溺水而亡的,肚子本来就有水!警察都查过了你们怎么还在生事?等着我!”

    简豪听到了,他也要去,不过他很疑惑:“决哥,你不就是吃迷信饭的,你怎么比我们都不信这些呢?”

    “我不是不信,只是不愿意自己日常生活也扯入这些事。还有,很多事不是说一句邪乎就能下定论的,他的确是有科学依据的。我接触的也只不过是未知理论的东西,敬畏之心大过随意迷信。”

    “真不愧是大学生,不过我也听不懂。”简豪直接说道,“走,我骑电瓶车送你过去。”

    到了停尸房,同样也是以前的简家祠堂。分别有两个院子,里屋很宽敞,修改了一下,曾经一段时间就是义庄。外院以前有人住,是老一辈留下的简家以前的长工,叫王金桂。

    简家以前的确是地主,地主坟还是立了一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牌子,县里发的。后来政治原因家产都被平分了,简决这一家只是以前大地主的本家,简决的祖祖才能跟大地主攀上一点亲戚关系。

    简决进门,他妈妈跑过来,“算了,儿子,你莫去看,不好。”

    “我还是去看看吧,不然你们都没主意,有一天乱传谣言。水鬼都闹出来了,过几天是河龙王的生辰,你说说哪里有水鬼敢闹?”简决这样说道。

    伯伯走了出来,他这几天人很憔悴,没一天睡好了觉。他一个人披着件外套,正蹲在门坎上抽烟。

    二婶子才过来,她还带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一开口就亲热地问候其他亲戚,然后说明他们手里有一份族谱,他们以前就是简家的人,只不过后来因为战乱,一个大家族分了一批人逃出去。听口音还是南方人,他们说自己从浙江那一带过来。

    这一下把简决家整蒙了,哪里冒出来的亲戚?

    不过翻看族谱,简决看到简家以前的排字:心气智昂,明志远礼...自己祖祖正好排到的是“礼”字辈,也就是简礼云。

    简决一直没说话,他也不管这些事。只有自己的伯伯和爸妈在跟他们聊天,问他们来干嘛。那些人也说,之前因为工作原因,找到了简决的二叔叔简伟,说来也是缘分。他们本来就约好今天来填充家谱,大家归根结底,都是一家人。

    “没想到”,领头的大高个中年人带着哭腔说道:“按辈分,我还要喊简伟一声哥,没想到我这个哥命不好啊,把嫂子一个人丢下。”

    “好了好了,我们才把眼泪止住,你们就不要说了。我们知道你们的心意就够了。”伯伯上前去握住中年人的手,“兄弟怎么称呼,我是简伟的表哥,我姓杨。”

    “杨哥好,杨哥好。”其他人跟着喊。

    二婶子不敢进去看自己丈夫,她还在哭。

    简决一时之间对她有些动容,说实话,婶子一个人又要做生意,又要照顾那还在幼儿园的小堂弟。

    这件事,貌似她还没跟堂弟说,堂弟太小了。简决家的弟弟妹妹都小,只有他爸妈结婚早,20岁就有了简决。所以家里的担子,简决抗的也最早。

    这一切的人间冷暖对于简决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这个会走,那个不留。反正自己爹妈心软,要是以后二婶子有什么困难,他们还得喊简决去孝敬她。而二婶子也会骂骂咧咧地接受,简决后半生也不好过。

    简决点起一根烟,他自嘲地笑了笑。

    那些外来的叔叔问简决:“这位小帅哥是....?”

    “这是我幺儿,简决。”

    “名字好,名字好!做事果断!”

    “他奶奶取的。”自己妈妈跟那些人聊开了。

    “我们想商量下,什么时候请村子里的人,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把族谱入了。——淡然,这些日子恐怕不行。”

    简决去问村里守夜的老人,屋子里怎么样?老人摇摇头,“按道理说,溺水的人是有些浮肿我们也晓得,但不应该一晚上就胀气这么多啊....我们看了这么多尸体,一般都是几天几天出啥子状况,他这个有点早了。”

    “我不懂这些,我是说,警察来看,有没有外伤?”简决想起这个,问了起来。

    “警察说,只有头部和脚上有磕碰的痕迹,因为是失足落到水头,撞到了头,腹部有积水....排除了他杀嘛也是...。”老人如实回答,这是邻村请过来看守的,本来昨天他就该来,不过昨天他回家去取棉絮去了。

    简豪一直不肯进来,自从小时候出了事,他现在再也不敢接触跟死人有关的事物。他在路对面抽烟,简决走了过来,“嘿,有几个认亲戚的,说是补全族谱。”

    简豪笑笑,“狗日的,那有没得我和小三娃啊?”

    小三娃是他的弟弟,平日不上学,也跟着他一天混。现在小三懂事了些,去镇上学技术去了。

    “那个敢不写你简豪的名字,你怕是要把他族谱扯烂。”简决取笑他。

    “你少说这些。”简豪摆摆手,没当回事。

    简决才正经地说:“小三娃跟着去学技术了,你不一块去?”

    “去个锤子,那些师傅脾气怪得很,我去了两天就不想呆了。我跟我老汉说,结了婚,我去外头跟耍的好的做生意去。”

    “嗯?”简决瞪大了眼睛,“你要结婚了?”

    简豪马上把手机掏出来,“来,给你看我婆娘,漂亮嘛,以前一个班的。她也没读书了,在镇上服装店上班,我一去就把她认出来了。我妈老汉跟她妈老汉早就见了面了,说好啊,我结婚你要来。——你咋个不耍个城头女朋友呢?”说道最后,简豪则奇怪地问向简决。

    “没兴趣。”简决继续抽烟。

    “也是。”简豪也抽起了烟,两人吞云吐雾之间再没说话,直到那些浙江来的简家人出来。

    “出来了,他们住哪里啊?”简豪骑上自己的电瓶车,简决坐在后座上,让他跟上去看看。

    那些人和自己伯伯一起出来,一起上了两辆车,还有简决爸妈也一块去了。

    而简豪和简决就骑着电瓶车跟在后面,路过姑婆的屋子,花花老远看见简决和简豪,从田野另一头一路狂奔过来。

    简豪大笑道:“傻狗!还来撵老子的车!”

    花花追了一会就没追了,耷拉这尾巴回去了。简决看见姑婆门口坐着自己爷爷和奶奶,爷爷身子是真的好,还在院坝里杀鸡!

    “我日,简决,那是我四爷爷!你们不是说他心脏病才做了手术,医生都说过不到好久了都嘛?咋个现在身体这么好?还逮了一只鸡自己在杀?”简豪也看见了。

    后座的风很大,简决不得不眯着眼睛,他的头发全乱了,也不得不大声说话:“我也晓不得,可能命好...也可能是手术成功了!反正只要身体好就行!”

    骑了一会,他们看到那些浙江来的简家人去到镇上的土菜馆子里去了,原来是今天中午请吃饭。

    “早晓得我也跟着去了。”简豪瞪着眼睛在咽口水。

    “你饿了我请你吃饭。”简决一把把住简豪的肩膀,“走,隔壁下馆子。”

    “他们干嘛啊?”简豪问简决。

    简决回想了一遍之前他们的对话内容,“可能是要举行一个如族谱的仪式,就是把他们那几辈,和我们这几辈融入到一本族谱上....,所以是在商量这个事情。”

    简决给简豪点了一盘回锅肉,一水煮肉片,一盘抄素菜和番茄汤。简豪大呼安逸,吃了几大碗,吃完是打着饱嗝说简决够义气。

    “下次我请你!”简豪这么说道。

    “不用,你陪我去看看我爷爷,也就是你四爷爷吧。一会我去看看你爸爸,就是我三伯,伯妈,好久没看到了。正好我缺个人陪。”不知道为什么,简决反而跟简豪这样的人在一快会感觉轻松一些。

    简豪又一次骑车送简决去看他爷爷奶奶。奶奶一看简豪,高兴得两眼放光,“哎哟!豪豪娃,长这么大了!这么高,来看看,你跟你哥哥哪个高?”说完,奶奶就站起来要比划两兄弟。

    “何止长大了,都要结婚了!”简决笑道。

    奶奶一听就喜笑眉开,“能干,能干,简豪要当家了。”

    这一番夸奖,简豪倒不好意思了。张婆婆从后厨房出来,说:“简决你爷爷胃口好诶,今天一大早上就闹着要吃鸡,晚上还喊我割几斤肉来烧。”

    “用不着,随便弄饭就行了。”奶奶叹口气,转而对简决说:“你爷爷精神是要好些了,但就是不跟人说话。你们去喊他一下——简老头!你孙儿来了你都不回头?”

    简决和简豪去喊爷爷,这时,正在给鸡拔毛的爷爷稍微转了一下头,他盯了一眼简决,那个眼神,就好像完全不认识简决一样,当他是个陌生人。

    而爷爷手里的那只鸡,竟然浑身是血,爷爷一只手上全沾满了带血的鸡毛。他在还不停地拔毛,那只鸡竟然“咕咕”了叫了一声。

    “诶诶,四爷爷,你这只鸡还没死都嘛。”简豪觉得不对劲,他去喊老人。

    爷爷背过身去,魔怔了一般还在拔鸡毛,不顾鸡的惨叫声。地上是一滩的鸡血,鸡的脖子扭曲地被捏在爷爷手里。“吃....吃.....吃鸡。”爷爷嘴里开始念叨。

    简豪看看简决,简决正紧缩着眉头,直直地看着蹲在地上的爷爷。

    “简决诶,”张婆婆拍拍他,“你爷爷可能被你气到了,他说他一大早上出门被你放到门口的香绊倒了,你说你好好的,你在门口放三根香干嘛?”

    “我爷爷....?被香绊倒?”简决向张婆婆确认,“真的。”

    “他一大早上骂得凶,我去看,就看到你爷爷在地上,不过他身子好,自己又起来了。”

    简决竟然不敢相信地笑了一声,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只见他蹲下去,拍了拍自己爷爷的肩膀:“行吧,你老要吃鸡就吃...好好吃,我走了。”

    简决跟奶奶说还要去看伯伯伯妈,奶奶点点头,早点回来,两兄弟注意安全。

    可简决跟简豪说得是:“回去,带我去简家祠堂那里,我要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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