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济州府怎么突然会有如此声势的赌博盛会?说起来。此时还与十万贯生辰纲有关。

    原来,梁中书失了十万贯生辰纲之后,太师蔡京遣心腹干办秘密知会了济州府尹一声,着他十日内捉拿黄泥冈、赤松林两处贼人,差人押往东京汴梁,明正典刑。

    为遮人耳目,蔡京在书信中这样说道:“黄泥冈、赤松林两处贼人,虽说没能劫到真的生辰纲,但其胆大妄为,杀伤官军无数,如不缉拿,则会被他人耻笑。济州之地,乃东京之门户,举足轻重,须用得力之人,你若不能尽职尽责,那沙门岛别人去得,你也去得!”

    蔡京信中这几句话,骇出了济州府尹一身的冷汗。那沙门岛的厉害他心里可清楚得很,到了那里的人往往是九死一生之局,他可不想放着好好济州府尹不当,却被发配到沙门岛葬送了性命。

    济州府尹立即召唤来了三都缉捕使臣何涛,以沙门岛相威胁,严令其九日之内抓获案犯。

    何涛擂着胸脯打下了包票,可是,一连三日,他几乎把济州府境内都寻遍了,小贼倒是抓了不少,可是黄泥冈、赤松林上的贼人,还是没有丝毫着落。

    何涛闷闷不乐,回家自暴自弃。

    何涛把差事推给了下属,到街上买了一些酒菜,上马回到了家中。

    何涛正自与妻子吃闷酒,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溜了进来,却是何涛的亲弟弟何清。

    这厮整日里游手好闲,除了上青楼风流,就是去赌钱,手头紧了就来找嫂嫂讨要,何涛一向不待见他。

    何清看见了何涛,急忙硬着头皮施礼道:“哥哥今日怎清闲了,呆在家中吃酒,难道不怕府尹相公怪罪吗?”

    “兄弟,怎么今日没去赌钱?可是又少了本钱不成?”何涛不答何清的话,反问道,“且坐下吃酒,待酒足饭饱,我让你嫂嫂拿银子给你。”

    如果是往日,何涛早是一顿臭骂过去了。可是今日不同,他已经是快要充军沙门岛之人了,何清再怎么着,总归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能帮衬一下就帮衬一下!

    “叔叔请坐,待嫂嫂再去厨下做几个下酒菜来。”何娘子倒是识趣,自到厨下去了。

    等妻子走了,何清长叹一声道:“兄弟,为兄时日已经不多,我走之后,你嫂嫂他们孤儿寡母的,就全靠你照顾了!”

    “哥哥,你千万不要吓我。”一听这话,何清吃了一惊,忙问道:“这是为何?”

    何涛揭开了脸上的膏药,露出了金印道:“就因为黄泥冈与赤松林之事,府尹相公令我在九日之内捉到贼人,如若不能,便要发配到沙门岛了。如今限时已经过了一半,虽说府尹相公将济州府所有军兵都让我调度,但还是毫无头绪,只有在家等死了。”

    “哥哥,小弟此次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何清笑道:“进门时,我就想了,哥哥如果像往常一样把我当猪狗一般看待,那兄弟扭头便走,再也不管哥哥的死活。既然哥哥转了性子,眼里有了我这个兄弟,那兄弟岂能坐视哥哥被充军沙门岛?”

    “怎么说?难道兄弟知道那些贼人的底细不成?”何涛又惊又喜,就像是快要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贼人的底细我却不知,但是兄弟自有法子救哥哥一命,只是看哥哥听不听兄弟的安排了?”何清往嘴里猛灌了一杯酒,捏了几个花生米嚼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如能救我性命,我什么都听!”何涛大声说着。

    何清又喝了一杯酒,方才说道:“哥哥不如即可散出消息,在济州城内召开一个赌王盛会,遍请那些达官显贵、商贾巨富前来赌钱——”

    “赌钱!赌钱!除了赌钱你还能作甚?眼下都火烧眉毛了,你却净说这些没用的。”何涛打断了何清的话,满腔的希望顿时化为乌有。

    何清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哥哥,你仔细想上一想,那生辰纲可是价值十万贯,贼人们得了金银之后,窝在家里有何乐趣?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准会忍不住前来凑个热闹,到时哥哥只管拿人便是。”

    “噢?兄弟你说!”何涛轻轻点了点头道,生怕漏了信息。

    “哥哥!我们把入场费定为一百两银子,这样,几天的盛会下来,能收到多少银子?”

    “在盛会即将结束之时,再找几个没有靠山的家伙抓起来,就说他们与贼人有牵连,所带银子全部充公,这样又能搞到多少两银子?”

    何清贴着何涛的耳朵道:“只要把这些银子送出去,上下打点一番,我就不信还买不来哥哥一个平安?”

    “兄弟好主意!”何涛抚掌大笑着,顿时觉得酒更好喝了。

    何清趁热打铁,又给哥哥吃了一个定心丸:“哥哥,前些时日,小弟到安乐村赌钱,听说黄泥冈上盖了一家酒店,便去一探究竟。却意外发现有一个喜欢赌钱的闲汉进了他们的后院,小弟一时好奇,就去打听,可是,酒店的店家娘子却说不认得。小弟当时很好奇,却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黄泥冈上出了那么一件泼天大事,才对这个闲汉有所怀疑。”

    “这个闲汉姓谁名甚?哪里人士?”何涛吃了半辈子公门饭,肚里还是有些东西的,马上意识到了这个消息的重要性。

    何清又吃了一杯酒道:“这个闲汉名唤白胜,有个绰号叫白日鼠,就住在距离黄泥冈十里的安乐村。前些日子,小弟专门去了一趟他们家,请他出来赌钱,他老婆说他有事去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家了。”

    “后来,他悄无声息的回来了,却是再也不出来赌钱了。此人一向好赌如命,如此岂不是有古怪?另外,听他村里的保正说,白大郎家这段时日生活条件好了许多,每顿饭都少不了鸡鸭鱼肉。”

    “晁保正?莫不是人称托塔天王的晁盖?”何涛一惊,不由脱口问道。

    何清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小弟前年赌光了银子,来求哥哥,反挨了一顿臭骂,便慕名去了东溪村。在那里住了十多天,每日里好酒好肉,临走时,晁保正还给了小弟几两银子的盘缠。”

    何涛得了线索,大喜道:“听说此人本领高强,交游广阔,若是由他牵头,倒也做得了黄泥冈与赤松林那般的大事!”

    “这个小弟也有所怀疑,但是苦无证据,晁盖又是德高望重之人,平白无故怎么能去抓他?最好能在白日鼠白胜身上找到突破口,事情便水落石出了。”何清徐徐道来,盘算得倒也慎密。

    “这个白胜说不得真的与生辰纲有关!先不忙着抓他,万一他嘴硬不认,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若是惊动了晁盖,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何涛手托下巴,若有所思道:“若是能把他引到济州府来,参加这个赌王盛会,那就再好不过了。”

    “哥哥放心!咱们找个相熟的赌客,让他有意无意把这个消息透漏给白胜,不怕他不来。”

    “小弟自是知道赌徒的心理,白胜这一段时间压制自己的赌瘾,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他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心痒难耐,有很大的可能乔装打扮到济州府来。可是,无论他如何乔装,也瞒不了小弟这双眼睛。”

    “这是为何?”何涛奇道。

    何清哈哈大笑道:“因为他尖嘴猴腮、一双鼠目的样子实在是太特别了。纵然有鱼目混珠的手段,瞒过旁人容易,但想要瞒过小弟这样的有心人,着实是太难!”

    “兄弟好手段,如果能破了此案,为兄一定在府尹相公面前保举你。”听兄弟一番谋划,何涛终于落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与何清边斟边饮,谈笑风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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