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济州府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带领三百名眼明手快的差人,并在郓城县会合了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横及所部兵丁之后,共是五百人马杀气腾腾赶往了东溪村晁家庄。

    朱仝和雷横已经接到宋江送来的消息,知道晁盖并不在庄内,也就放心大胆的冲在了前面。

    到了晁家庄一看,庄内已是人去楼空,只是抓了附近的几个邻居而已。

    “难道是那个走漏了风声?否则仓促之间,不可能把金银细软都转移了?除非是晁盖早就谋定了退路,若真是如此,那此人也太可怕了!”

    何涛心里震惊不已,但悬在头顶的沙门岛之剑还是让他拷问起来。但是,这些人并不知道什么,只说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好一个何涛,不愧是吃公门饭的。短短半个时辰之后,他综合所有线索,就断定晁盖等人八成躲到了石碣村去。因为那里距水泊梁山不远,事情急了可以上梁山落草。

    “一定要赶在他们上梁山之前,将其一网打尽!”何涛咬了咬牙,一边派人回济州府向团练使黄安求救,一边督促朱仝和雷横带领人马跟着他速往石碣村捉拿贼寇。

    朱仝和雷横此时出工不出力,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观察相公,听说那石碣村三面环水,而我们兄弟两个都是旱鸭子,着实不善水战,望请恕罪!”

    “什么不善水战?分明是怕了贼寇!”何涛心里愤愤不平,但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也不便动怒,只好让朱仝和雷横堵住旱路了事。

    晁盖带人刚到石碣村安歇,整顿队伍,只见几个打渔的来报道:“官军人马飞奔村里来也!”

    王伦便起身叫道:“这厮们赶来,且杀他一阵!”此时就在梁山不远,阮氏兄弟带了梁山水军也赶来,王伦胆气更壮。

    吴用本待与三阮寒暄一阵,却是不得空闲。

    水军头领阮小二也道:“我自对付他!叫那厮大半下水里去死,小半都搠杀他!”

    晁盖等人赶路辛苦,也不客气,冲着王伦等梁山好汉道:“晁盖仰仗诸位兄弟了!”

    吴用,刘唐,各押着一支,叫七八个伴当摇了船,先到安全地方去等;王伦又分付阮小五,阮小七,撑驾小船,如此迎敌。

    晁盖见王伦安排妥当,放心大半,心道又承了王伦人情,不知何时能还!

    且说何涛并捕盗巡简带领官兵,渐近石碣村,但见河埠有船,尽数夺了;便使会水的官兵下船里进发;岸上的,骑马朱仝、雷横统领。船骑相迎,水陆并进。

    何涛与巡检商议道:“这湖泊里港济又多,路径甚杂;抑且水荡陂塘,不知深浅;若是四纷五落去捉时,又怕中了这贼人奸计∶我们把马匹都教人看守在这村里,一发都下船里去。”

    当时捕盗巡检并何观察一同做公的人等都下了船。那时捉的船非止百十支,也有撑的,亦有摇的,一齐都望阮小五打渔庄上来。

    行不到五六里水面,只听得芦苇中间有人嘲歌。众人且住了船听时,那歌道∶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何观察并众人听了,尽吃一惊。只见远远地一个人独棹一支小船儿,唱将来。有认得的指道:“这个便是阮小五,如今做了梁山贼人!”

    何涛把手一招,众人并力向前,各执器械,挺着迎将去。

    只见阮小五大笑,骂道:“你这等虐害百姓的贼官!直如此大胆!敢来引老爷做甚么!却不是来将虎须!”

    何涛背后有会射弓箭的,搭上箭,拽满弓,一齐放箭。

    阮小五放箭来,拿着桦揪,翻筋斗钻下水里去,众人敢来跟前,拿个空。

    又撑不到两条港汊,只听得芦苇荡里打呼哨。众人把船摆开,见前面两个人棹着一支船来。

    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手里捻着条笔管枪,口里也唱着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先斩何涛巡检首,京师献与赵王君!

    何观察并众人听了,又吃一惊。

    有认得的说道:“这个正是阮小七,最是胆大!”

    何涛眼见对手猖狂,喝道:“众人并力向前,先拿住这个贼,休教走了!”

    阮小七听得,笑道:“泼贼!”便把枪只一点,那船便使转来,望小港里串着走。

    众人舍命喊,赶将去。这阮小七和那摇船的飞也以摇着橹,口里打着呼哨,串着小港汊中只顾走。

    众官兵赶来赶去,看见那水港窄狭了。

    何涛道:“且住!把船且泊了,都傍岸边。”

    上岸看时,只见茫茫荡荡,都是芦苇,正不见一些旱路。何涛内心疑惑,却商议不定,便问那当村住的人。

    那人答道:“小人们虽是在此居住,也不知道这里有许多去处。”

    何涛便教划着两支小船,船上各带三个做公的去前面探路。去了两个时辰有馀,不见回报。

    何涛道:“这厮们好不了事!”

    再差五个做公的,又划两支船去探路。这几个做公的划了两支船,又去了一个多时辰,并不见些回报。

    何涛道:“这几个都久惯做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却怎地也不晓事!如何不着一支船转来回报?不想这些带来的官兵人人亦不知颠倒!”

    天色又看看晚了,何涛思想:“在此不着边际,怎生奈何?我须亲自走一遭。”

    拣一支疾快小船,选了几个老郎做公的,各拿了器械,浆起五六把桦楫,何涛坐在船头上,望这个芦苇港里荡将去。

    约行了五六里水面,看见侧边过来一船,一个人提着把锄头来。只见那汉提起锄头来,手到把这两个做公的,一锄头一个,翻筋斗都打下水里去。

    何涛见了吃一惊;急跳起身来时,却待奔上岸,只见那支船忽地搪将开去,水底下钻起一个人来,把何涛两腿只一扯,扑通地倒撞下水里去。

    这几个船里的却待要走,被这提锄头的赶将上船来,一锄头一个,排头打下去,脑浆也打出来。

    这何涛被水底下的这人倒拖上岸来,就解下他的搭膊来捆了。

    看水底下这人却是阮小七;岸上提锄头的那汉便是阮小二。

    弟兄两个看着何涛骂道:“老爷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放火!量你这厮直得甚么!你如何大胆,特地引着官兵来捉我们!”

    何涛道:“好汉!小人奉上命差遣,盖不由已。小人怎敢大胆要来捉好汉!望好汉可怜见家中有个八十岁的老娘,无人养赡,望乞饶性命则个!”

    阮家弟兄道:“且把他来捆做个“粽子”撇在船舱里!”

    且说这捕盗巡检领着官兵,都在那船里,说道:“何观察他道做公的不了事,自去探路,也去了许多时不见回来!”

    那时正是初更左右,星光满天,众人都在船上歇凉。

    水面只见一支小快船,船尾上一个摇着船,船头上站着一个书生,手里明晃晃地拿着一杆长枪,口里喝道:“休教走了一个!”

    身后更有无数小船,喊杀声震耳欲聋,不知来人有多少!

    王伦引着史进、朱贵等人把这伙官兵都搠死在芦苇荡里。单单只剩得一个何观察,捆做粽子也似,丢在船舱里。

    岸上朱仝、雷横听了喊杀声,知道是梁山人马下来。虽有私仇却也按兵不动,只道黑夜道路不明怕中了埋伏。等喊杀声没了,接应了败退存活的官兵,回归郓城。

    阮小二提将何涛上岸来,问王伦怎样处置。

    王伦指着何涛骂道:“你这厮是济州一个诈害百姓的蠢虫!我本待把你碎尸万段,却要你回去对那济州府管事的贼说∶俺这梁山泊不是好撩拨的!我也不来你城里借粮,他也休要来我这水中讨死!倘或正眼儿觑着,休道你是一个小小州尹,也莫说蔡太师差干人来要拿我们,便是蔡京亲自来时,我也抓他做了囚徒!”

    说着,王伦吩咐阮小七道:“小七送他出路口去!着他传与那个鸟官人,不要撩拨咱们兴起!”

    当时阮小七把一支小快船载了何涛,直送他到大路口喝道:“这里一直去,便有寻路处!别的众人都杀了,难道只恁地好好放了你去?也吃你那州尹贼驴笑!且请下你两个耳朵来做表证!”

    阮小七身边拔起尖刀,把何观察两个耳朵割下来,鲜红淋漓;插了刀,解了膊,放上岸去。

    何涛得了性命,忙不迭自寻路回济州去了,不敢正眼再看梁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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