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说王信、石秀要救栾廷玉,去找神医,连夜趱行。王伦派人追赶两人不上,二人还不知栾廷玉已然得救。

    二人着忙,只是赶路,不几日,来到泗河边。秋来多靡雨,这一天午后时分,就下起雨。

    这雨初如云烟,迷迷蒙蒙,不久便转急。二人冒着烟雨,要渡河流。到河边找寻那渡船时,并无一只,只叫得苦。绕着河走,只见沿河边的丛草芦荡里面,有些炊烟冒起。

    石秀叫道:“可是船家?俺们要渡河,快请把船来载!”

    只见芦草波翻,从里面走出个艄公来。那艄公披蓑戴笠,身上遮的严实,手扶斗笠,露出面目来,只是寻常。见了二人,打量一番,问道:“客人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王信当先道:“俺们弟兄是济州来的,去金陵有紧急事,还请船家渡俺们过河。”

    艄公道:“这等天气,看不清河面,如何敢行船,不渡,不渡!”

    石秀心急要发作,王信拉住他,道:“劳烦船家好心,送俺们过河。不消说价,俺们多与你船钱作谢。”

    艄公听了,隐把目光巡视二人身上一二,道:“也是我好心,载你们也不妨。只是今日晚了,便过河去,也没落脚处,仍要受雨。不如且先在我船里歇了,到风静雨住时,我就渡你们过去,多出些船钱与我。”

    听他说的有些道理,二人也没好办法,便跟在艄公后面。石秀久在江湖,趁艄公没留意,在王信耳

    旁低声说道:“二郎兄弟,咱们小心些。”

    王信听了,虽不明白为何,但见他说得郑重,点点头便一起钻入芦丛里来。

    进里来,见边上并头缆着两只小船,一只船蓬里,有个瘦高汉子那里生火煮粥,模样也是普通。艄公请二人另一只船舱里进了,叫把身上湿衣服都脱下来,艄公帮着就火上烘焙,倒是殷勤。

    王信也不多顾及,自打开包裹,取出干爽衣服穿了。一旁石秀留心,不动声色将包裹掩了。

    那艄公却暗下里看得,忍不住轻咳一声,对面那瘦汉抬头,二人对视一眼,点头作意。

    不过几时,见那瘦汉起身过来问道:“天潮雨寒,客人可要吃些村酒暖身?”

    王信刚要出声,石秀抢先道:“俺们兄弟都不会吃酒,船家好意只能心领!”

    艄公道:“客人既不能吃酒酒,不如来吃碗热白粥。”说着放下衣物,一旁取了陶碗,去邻船上面,铁锅里盛了两碗热粥,请二人来吃。

    石秀接过,说是太烫,先晾上一晾,等不烫嘴时再吃。艄公听了,自退他船上。

    那艄公回到船上,见他们不动用,就自盛了一碗,自己吃了两口后,对石秀他们示意。石秀见了,也就端起碗吃饭。艄公见了,面露喜意,请二人休息不提。

    夜半时分,船里就有鼾声响起。那瘦汉探头来看,咳嗽几声,石秀他们没有反应,回头轻声道:“大哥,想是药效发作了,他们睡的沉死!”

    那艄公过来,向着渔灯,看见二人果然睡着了,才说道:“这两个倒是小心,不是个好对付的。要不是我假吃两口,好安他们的心,怕是不会上当。”

    瘦汉道:“大哥忒也小心,咱们就是不下药迷了,半夜等他们睡了,一样能得手!”

    艄公道:“你懂个甚!他们小心,如何能安睡?他们都生的高大,早间我去看他们,手上满是老茧,怕是有些本事在身,一不小心惊动了,咱们却不是要自吃馄饨!”

    瘦汉忙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全,小弟佩服!”

    艄公面有喜色,说道:“好了,去把船开到河心里,咱们将他们结果了,好丢到河里喂鱼。”

    那瘦汉就解了缆索,上船把竹篙点开,搭上橹,咿咿哑哑地摇到河心里来。艄公去船板底下,取出一口板刀来。轻步走到二人跟前,看二人睡的正香,笑道:“任你长颗七窍心,也须吃爷爷板刀面!”抡刀便砍来。

    眼看二人性命难保,正在这时候,却见卧睡的石秀忽地睁开眼,大喝一声道:“狗贼,却来暗害你家爷爷!”恰似耳边响起一道旱雷,震的里外两个贼人俱是一愣。

    就见石秀一手抓住身边矮几,带起衣物,露出底下一摊冷粥。

    见了此般,那还不知所谋早被人知。这艄公却是个凶狠的,见事情败露,却目露凶光,仗着钢刀在手,就来杀人。外面瘦汉也是抄起水桨,准备进来帮手。

    见那艄公使刀劈来,石秀这里早就等着,抡起矮几就砸了过去,呼呼带风,甚是猛急,把那板刀打落,去势不减,正撞在左身上。咔嚓声中,不知打断几根肋骨。艄公跌伏右舱上,一时起来不得。

    这时那瘦汉刚进舱里来,见石秀厉害,一时慌乱,就要拿桨来拍。石秀看得真切,左手一把抓住了。那瘦汉不比他力气大,被石秀劈手夺过去,扔在舱板上,右手矮几仍是砸去,躲闪不及,正中脸面上。就见鼻子歪断了,嘴巴豁裂了,黄牙板掉一地。是酸的、痒的、麻的、疼的一起涌了上来。瘦汉被砸的吃受不住,蒙昏倒在船上,涕泪和着血污了一地。

    这里王信也是上前,将船上的板刀拾起,来捉那艄公。艄公那里正自挣扎,见势头不妙,猛一用力,撞破舱壁,想要逃去。

    王信忙将手中板刀掷去。艄公侧身躲了,却是中在后心,来了个透心凉。

    此刻那瘦汉子才是反应过来,刚要起身逃时,被过来的王信一脚踢翻,踏住后背,提刀在手,喝道:“好泼贼!你往哪里逃!”

    瘦汉子连连磕头道:“饶命!饶命!”

    石秀恼怒道:“这会儿来求饶,适才拿刀要杀俺们时,怎不见你手软?若非俺兄弟小心,恐怕早着了你们的道,哪里还有命在?”

    瘦汉忙道:“不干我事,是死了那人的主意,小人吃他蛊惑,才一时迷了心窍。”

    王信哪里肯信,喝道:“你们倒是打得好主意,几次要暗害我们,也亏得我二人将粥倒了掩藏,假装上当,才让你们放胆显露嘴脸,真个是报应不爽!说,你是哪个,死的又是谁?如何在这里害我们?”

    瘦汉才知他们伎俩早被看透,面作土色,道:“小人都实说了,还请饶命。”

    王信喝骂道:“哪来的许多废话,赶紧招来!”

    瘦汉子忙不迭地应声:“是,是。好汉息怒。小人艾四,是本地人氏,在这里靠摆船为生,有个瘦泥鳅的花名。死的那个叫金三,也在本乡渡舟,性子狡诈,又会些水里本事,都唤他作活水鬼。他白日里出去,看二位身上包裹沉重,便想要害好汉性命谋夺钱财!”

    王信骂道:“你个泥鳅,却长了泼天的狗胆,倒来捋爷爷们的虎须!饶你不得!”

    艾四叩地不止,嘴里喊道:“念小人是初犯,还望好汉发些善心,就饶这一次。”

    石秀骂道:“你到现今还不老实,把这鬼话来糊弄爷爷,哪个信你!”

    艾四慌忙道:“不敢糊弄二位,真是第一次!招惹二位好汉,都是那金三的指使,他本事不小,小人打争他不过,实非本意!”

    王信早就看破,骂道:“你这厮,把罪过都推在别人身上,果然是一条滑不溜手的烂泥鳅,这般无赖不知悔改,留你不得!”

    艾四又慌道:“好汉,请饶小人性命,若得相饶,这舱底有许多金银都与你作谢!”一边说着,手里不闲,就将一块舱板打开,底下一个暗格,里面满满都是金珠首饰,碎银散钱。

    石秀看了,任他清静脾性,此时也忍不住心头火起。当下捉刀在手,喝骂道:“狗贼!你强夺这许多银钱在这里,不知毒害了多少过往的客人!若放了你,天理难容!今日撞我们手里,正该为民除个祸害!”

    话说完,将他揪到船头,那瘦汉见大祸临头,慌忙挣扎,被王信按住,钢刀直往下一劈,骨碌碌一颗脑袋滚落,连同无头身躯一同翻进河里,溅起好大水花。正所谓:

    任你滑溜油泥鳅,今日河底变孤魂。

    二人结果了艾四这厮后,心头怒火暂舒,自撑起船,摇到对岸。石秀就船内捡出暗格里的金珠首饰,并自家银两一起收拾包裹里,和王信一起寻路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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