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周府降落一名男婴,不哭不闹,只眼望世界欢笑,笑得开心。一双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滴溜转,想要看尽这世间所有美好。

    孩子通身肤色细腻,无一丝瑕疵,如雪一般洁白,只手腕内侧一点朱砂痣十分惹人注目。其父其母以为好事,称谓其为天选之子,必成大事。遂摆宴款待亲朋好友。

    百日宴那天,欢欢喜喜,礼乐鸣奏,一切鲜明中一褴褛道士混进宴会吃酒,酒足,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悲不可遏。

    其父大怒,准备赶走道士,此刻却闻听从未哭泣的小儿开口大哭,眼泪簌簌滑落,伸手在空中抓着什么东西。

    其父母不知所措,焦虑之中,只见那道士握着酒壶踉跄起身,走至小儿身前,在小儿头上空轻抚三下,小儿哭声停止。

    其父母与众宾客觉得奇异,当场围上来观察,小儿望着道士眉开眼笑,甚是可爱。

    其父大惊,当场与其母怀抱小儿请道士内堂中坐,询问孩子命运如何,道士为何悲哭。

    “仕途一片大好,前程无限,只千万谨记,不要叫他遇见使他朱砂痣颜色变深的人,如若遇见,迅速远离,越远越好,不可留恋。不可纠缠。最好是天涯海角,两不相见。”

    “大师,这孩子是有什么灾祸傍身啊……”

    “其子水命,水煞太深,恐会不出三十,溺水而亡。故,今日我将其八字改一改,改为覆灯火命,命理属火,莫要接近水命之人,尤其为大溪水命之人,切记切记!”

    “那,那么大师,如若相见……”其父恐惧道。

    “如若相见勿相思,如若相思勿相恋,如若相恋勿相守,如若相守便成空。”

    其父母还在忧愁哭泣,道士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吟唱的歌词却悲音不绝,如泣如咽。

    如若相见勿相思,如若相思勿相恋,如若相恋勿相守,如若相守便成空。

    周云开轿子中被董建的笑声吵醒,揉着脑袋,不知自己为何做了这么奇怪的梦。

    “我们到扬州了?”周云开遮开轿帘,才发现已经日暮了。

    “哈哈哈,不是啊贤弟,是我们到了姑苏了。”董建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周云开这才发现,前方灯火通明,万家灯火中,一处青楼颇为瞩目。四季春三个大字牌匾上的二楼,姑娘们正倚在楼栏上,观赏灯火。里里外外的男人络绎不绝,醉意正浓,风花雪月的。

    “贤弟,我们今日就在此歇下吧,待天明赶路如何?”董建下了车轿,抖了抖衣衫一路上沾染的灰尘,朝着周云开笑得意味深长。

    他这笑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叫我与他一起进这四季春?周云开心里打怵,倒不是怕了青楼里的姑娘,只是如若董建在此耽搁路上行程,万一清远赶上来,岂不是一切都暴露了?

    周云开笑而不语,摆摆手,良久道“将军还是赶路吧,我心里有事,没兴致。”

    “哎,贤弟莫担心,按着哥哥说的,准没错,皇上不会将你怎样,还有我呢,你怕什么。”董建一摆手,转身将带着的近百号兵士安排下来,又一把握住了周云开的肩膀。

    “贤弟不想知道姑苏的姑娘,有多细腻柔软?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莫怪兄长我没有劝过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周云开笑笑,随着董建的目光看去。

    姑娘们各个水灵好看,粉黛佳人一颦一笑尽显妩媚。一条丝帕在面前抖上一抖,香气渗入心脾。

    好香。

    一群姑娘围绕董建喊着将军,迎着进了四季春,一名姑娘上前顺势挽住了周云开的手腕,黑衫袖子被姑娘一挽,滑落至肘臂露出修长白皙的胳膊,上一颗朱砂痣借着灯光更显嫣红。

    周云开的眼前又飘过了晨起时的那抹发带,脑中挥散不去。

    姑娘欲抓起周云开的手进馆去,却被周云开推辞。

    “多谢姑娘,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说罢推掉了姑娘的手,将手臂掩在了衣衫下,转身离去。

    “哈哈哈哈,贤弟啊,莫非你是不能人道啊!”身后传来董建的大笑与众多姑娘客人的笑,周云开只背对董建笑笑,转身一拱手道“将军好玩,贤弟去自行逛逛。”说罢不顾董建反对离去。

    “哈哈哈,贤弟啊,你可真是叫我失望啊!”

    “你娘个腿。”周云开远处遥遥一拜,低声对着董建笑道。

    “好好好,去吧且去吧。”董建大笑,隔得较远还以为周云开是道别,兴高采烈的左拥右抱进了香帐。

    周云开转身离去,行进了长街中。

    董建不是傻子,见周云开行色匆匆,不免还是生了疑,派遣几名小兵跟随周云开,监察他的一举一动。

    姑苏果真好地方,景色怡人,钟灵毓秀,山美水美人更美,只是思绪很乱,总是担心清远会出差池,不敢放松。连桥下放河灯的好风景都没能好好欣赏,郁闷的寻了个茶摊,点了壶甜茶坐下来,远远的看着荷花灯由远至近与天边星辰相接,人间仙境。

    大街小巷的叫卖声并未因傍晚的来临而减缓,反而游会逛街的人越来越多,情郎携着妹妹,一家三口抱着怀中小儿,小儿手上抓着风车,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家们三三两两与闺阁好友一起放花灯祈福。好不热闹。

    周云开躲在茶棚里,望着夜幕暖暖的泻下来,总感觉心中空空,不知为何,自从今日遇见打马而过的人,心中就像有道门打开了一样。

    自小父母就不许自己接触姑娘家,就连自己十九了,都不曾娶妻,实则是父母临终遗愿。不到三十岁切记不可娶妻,更不可接触红颜粉黛,这是家规。

    “这是什么好家规。”周云开悠悠的喝着甜茶,只见身边两个姑娘羞羞怯怯的上前来,垂着头要说什么。

    随后一大群姑娘围了上来,两两窃窃私语,只道那喝茶的公子看上去不像好东西,但是却风流倜傥,面如冠玉。尤其那双眼睛,活脱脱的如嫡仙下凡一般,这世间俗人何来那一双精美的眸子。

    正在此时,周云开感觉身后一阵异动,有谁大力的推了自己一把,许是太过拥挤,也并未在意。继续喝茶,心中仍有事搁不下。

    若是清远真的被董建发现,那这十万金子可是动静不小,董建难免怀疑,这该如何是好。

    周云开品茶犯难,眉头紧皱,只一个愁眉的表情惹来提灯的姑娘们羞红了脸。

    就在突然间,阴风四起,积云涌动,地面落叶卷起擦过脚面,飞扬直上,一粒萤虫被卷入茶杯中,漂浮水面,点亮了满杯的茶。

    “怎么起风了,好好的天。”众人遮面挡风,不知天变缘故。

    正在此时,周云开骤感身周迫寒,冷冽不堪,一股冷寒从头至脚袭来。叫人毛骨悚然。一个不稳手上茶杯哐啷落地,茶水四溅洇漫了衣袖。

    倏地闻听身后剑起剑落,随即是一声沉音响起。

    “喂,你的钱袋掉了。”

    剑风呼啸,须臾带起了周云开的鬓发微扬。

    杯中的流萤振翅却如何都飞不出杯中,被剑气生生压迫挣脱不得。

    之后便是姑娘们花容失色,惊慌而逃,边逃边大呼“死人了死人了!”身周哄吵声响成一片。划破了静谧如水般的夜色。

    周云开随着声音惊惶望去。

    只见身后站立一人,头戴蓑笠,斗篷加身,身高八尺,满身寒气逼人,借着漫河的灯光,只隐隐瞧见此人面色冷峻,鼻骨耸立,其余便被遮在斗笠下不得见。正左手握着剑,又左手将钱袋丢还给了周云开。

    而地上一人倒在血泊中,喉咙一点朱红,浅浅一道印记,片刻喷出血液。周云开细看去,正是刚刚拥挤自己的人,原来是小偷。

    周云开大惊之余又抬眼看去,只见身前的人已经转身离去,半轮月光映照天下,那人迎风而过,左手握剑,右袖空空,被风扬起。满覆星光。

    姑苏不刮风,何来风中临。

    周云开惊目久望,月色中的人影早已隐匿,只手上的钱袋证明此人当真来过。

    姑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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