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回去啊,想跟着都游缴大人。
    可谁来劝服老母亲呢?这里可比南荒安全。
    “哈,跪什么跪?小三儿、莫安,你们不是说沙场太危险吗,可老子还是活着回来了,呶,几个半两钱赏你们的,别忘了把亭长那厮叫去给俺家老母请安,俺是什长咧,比他的地位还高一点呢!”
    “这,怕是亭长大人不会去呢。”
    “不去?”
    罗不死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自己头顶的银灰色束冠道:“他敢不去!老子是第三级走马爵,他就是个上造爵罢了,以前他摆架子老子揍他没理,现在他摆架子,老子揍他他都得憋着……罢了,你跟他说老子有事让他帮忙,他肯定要去了。”
    “啊?啥事?”两个小亭卒的眼睛亮了。
    这是有故事听呐。
    其实,罗不死和亭长大人是穿一个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只是都挺厉害,谁都不服谁,后来亭长大人是吏员了,罗不死还是个士卒,亭长大人就抖起威风,好好的折腾了罗不死。
    但可惜呢,他打不过人家,所以……
    总之在亭部罗不死没少私斗,亭长大人也没少给罗不死擦屁股,同时呢,也没少挨罗不死的大拳头,可现在罗不死让亭长大人帮忙,这就奇了怪了。
    罗不死的黑脸一红,好在脸比较黑,夜里也看不出来,吼道:“莫问,总之告诉那该死的货色,老子得让他过去,而且老子说什么,他得帮衬着!”
    “又是哄老夫人?”
    “瞎说什么大实话!”
    罗不死彻底怒了。
    ……
    一般来讲,亭部越往中间的,就是越富裕的人家。
    罗不死所在的亭部叫作罗亭,听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个罗姓的聚集地,当地最大的就是罗家。
    罗不死不是罗家的嫡系,属于支脉,自然不太富裕,他的家在亭部中间的事情,还是他用拳头打出来的威风呢。
    到了家门口,罗不死调和出怀里的管钥,也就是青铜或者石质的钥匙。他的管钥是石质的,很容易碎裂,但哪怕在洪流中他都保护妥当,用油布仔细的包着。
    他摸索着想要开门,这时候门却突然开了,一个二十岁上下,荆钗布裙的瘦小妇人站在里面,惊喜的呼道:“夫君归来了!”
    “是,归来了!”
    罗不死把发妻抱在怀里,很轻松的就把瘦小的发妻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指着银灰色的束冠道:“为夫好生生的归来了,完好无损,冒着热气,是活的,而且还是第三级的走马爵当上什长了咧。”
    “夫君……”瘦小妇人泣不成声。
    这是罗不死前几年娶的发妻曲,迎娶的时候,曲才十六岁,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他姿色普通,但是性格温顺贤良,她身上没有一件饰品,衣服也是旧的,洗得泛白,袖口都磨得碎掉了。
    罗不死连忙把发妻曲放下,捏捏对方磨碎成缕的袖子,掏出几块金饼塞了过去:“莫哭,莫哭,为夫不是活着回来了嘛,你摸摸,”罗不死把曲的手放在自己的嘴上,“摸摸,快摸摸看,是活的,能喘气呢。”
    “嘻~”曲破涕为笑。
    又把金饼塞还给了罗不死,啐道:“你给妾身金饼做什么?你拿着,男儿在外的,你的花销比较大。”
    罗不死叹了口气,把金饼塞回了怀里。
    曲说的没错,他的花销比较大,就好像这一次,除了晋爵以外,他还领了十几块金饼的赏钱,可有同乡的同袍死掉了,他总不能不闻不问,在苏昂给足了抚恤后,他又把自己的十块金饼划了过去。
    再比如说以后吧,既然做了什长,进本地军伍得请同袍喝酒吧,这上上下下一来二去的,剩下的金饼还不一定够……
    “曲,你信不信我?”罗不死忽然道。
    “妾身自然相信夫君呢。”曲还是那么贤惠。
    “那就好,待会为夫说什么,你就帮衬着说话,二六子那家伙也会来,也会帮着说话,咱们要母亲松口,咱们要……去沉星郡洞图县,跟着都游缴大人过好日子!”
    “好。”
    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曲在罗不死的后面紧紧跟随。
    这时候,里面的屋子传来了一个老妪的声音:“可是生儿回来了?”
    “母亲,是儿子从沙场回来了,完好无损。”
    罗不死连忙应了一声,他本名叫作罗生,只是踏上沙场的时候,母亲为了图个好兆头给他改名叫作罗不死,他往母亲的屋子走去,还没进门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动作变得轻巧细腻,声音也努力压轻柔和的道:“母亲,生儿回来晚了,害得您老挂念……”
    然后就是跪倒下拜的声音。
    …………
    有了钱,不怕耗油,灯火也挑亮了一点。
    罗不死正跪在床榻边缘的地面上,一边给母亲洗脚,一边给母亲讲述在沙场发生的事情……
    “母亲,俺那屯长大人可是个厉害人物啊,而且他不喜欢打仗,连私斗都不喜欢,那次争夺屯长的擂台上,他往上面一坐,直接摆出三个,足足三个名动大成的篇章呢,谁都不敢和他打……母亲,生儿要是跟了他,那一定安全啊,不用害怕被谁派去做危险的事情,他知道生儿,从不给生儿太危险的任务呢。”
    “可南荒不比咱们这里,那边太危险了。”罗母还是摇头。
    这个不过四十多岁的妇人,此时干瘪瘦小,就好像已经年过六旬的行将就木,罗不死看着母亲苍老的脸庞,低下头揉了揉眼,接着给母亲洗脚。
    他的父亲就是死在沙场上,那时候他才两岁,是母亲把他拉扯大,又给他找了妻子,母亲受了太多苦,他不希望继续这样了。
    留下还要受穷,就算是什长了,也过不了多么舒坦的日子。
    所以不能留下,他要跟着苏昂,只有苏昂才会把他们当兄弟看待,有苏昂的肉吃,绝不会让他们的家小只喝一口清汤呢。
    罗不死想让母亲尝尝大江大河里鲜美的大鲤鱼,想让母亲尝尝滋补的鹿肉,想让母亲住上干净整齐的屋子,而不是现在的简陋居室,这一切都得去洞图县,他不要留下。
    “母亲您看。”罗不死把金饼掏了出来。
    金饼是金子混杂黄铜打造,映衬桐油灯的烛火也能晃花人眼,罗母吓了一跳,不小心踢翻了水盆:“这是哪来的!生儿,你可别做什么不法的事情!”
    “母亲不要瞎想,这是生儿立功得来的。”
    罗不死笑道:“其实立功得来的没多少钱,是屯长大人分润了咱们做士卒的更多的功劳,这才让生儿成了第三级的走马爵,而且得了十几块金饼呢……孩儿给了身亡同袍的家眷十块金饼,这些还是剩下的,母亲拿着花用就是。”
    “对啊,母亲拿着花用就是,媳妇听说了,那位苏屯长好大方呢。”曲跟着附和。
    罗母想了想,把金饼塞还回罗不死的手里:“不成,你回来就要进入咱们县城的军伍呢,这上下打点也得不少钱……对了,母亲还藏着些半两钱,你都拿着……”
    “不用啊母亲!”
    罗不死连忙道:“只要咱们去洞图县,花不着钱啊,苏大人会让咱们过好日子呢。”
    “他只是个屯长!”罗母怒了。
    一个小小的屯长,就算爱惜士卒又能做到什么?他们去了洞图县需要房屋,需要田地,一个小屯长都能安排吗?最重要的,南荒不比家里,那边太危险,就算吃糠喝稀呢,她也只想罗不死能好好的活着。
    “啊?”罗不死愣了。
    “母亲,孩儿没告诉你,苏大人现在晋升都游缴了吗?”
    “都游缴?”
    罗母停顿了一下,沉吟道:“都游缴,这官是够大了,可南荒不比咱们家啊,那个叫苏昂的,真的能……”
    “苏昂?可是京兆尹赵清流大人的爱徒苏子昂?可是三孤少师公孙抚的爱徒苏子昂?”
    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大步走进。
    他头戴赤帻,脚踏黑皮护履,右手拿着二尺板牍,左肩挂着三丈绳索,正是亭部的亭长赵二六,此时他满脸兴奋,双眼啧啧发光的盯着罗不死的大黑脸:
    “阿生你这蠢货,何其有幸跟了这样的大人物,你竟然舍得回来?”
    “伯母,这绝对不能让他去啊,不如让这蠢货写封信笺,让我过去得了……”
    “二六子你落井下石!”罗不死蓦然站起来。
    高大的身材,脑门几乎顶到了房顶,砂锅大的拳头高高扬起,在他的面前,身材不错的赵二六就好像一个半大的孩童。
    “嘁!”赵二六一脸不怵。
    他往地上一坐,两腿岔开,撒泼道:“不管不管,我这个亭长不做了,伯母,要么我和阿生一起过去,要么我自己过去……彼其娘之啊,高官厚爵就在眼前措手可得,你们竟然要放弃?那苏家子可是京兆尹赵清流和三孤少师公孙抚的爱徒,跟着他半点危险都没有,还能吃香喝辣,傻子才不去!”
    说着,赵二六冲着罗不死眨眨眼睛。
    ……
    ……
    呼,差一点就没搞定,蛙快挂了,一直耳鸣,先去睡,大家晚安啊。
    虽然是国庆节也别太肝了,大家早点休息,早晨起来再嗨^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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