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 作者:白眉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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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

    孔毅与薛孝臣同时一惊,刚才两人曾问皇帝为何如此处置,皇帝说的与闻静思竟是惊人的一致,不由暗叹这两人到是同心。孙毅摇头道:“此判虽是情理之中,却大失朝廷体面。毕竟宗丰年身为正三品大臣,又是宗太师长子,这样一个判罚,太伤宗家世族脸面。”

    闻静思深知声誉脸面对世家大族来说是如何的重中之重,但对他来说,此时安抚百姓丧亲与背井离乡之痛才是重中之重。现在又不能当面驳了两位老臣,只能拨开话题道:“只怪我在陛下点宗大人赈灾时,未能坚持让孙大人去,这都是我的错。”

    薛孝臣沉声道:“闻相为何不曾劝阻?”

    闻静思道:“我以为陛下是想借宗大人赈灾有功恢复宗太师官职,却不料是这么个结果。”

    孙毅叹道:“闻相心仁,算不得有错。我与薛大人却是早料到了。”

    闻静思听出另有内情,不禁急道:“愿闻内详。”

    孙毅沉默不语,薛孝臣接过话头道:“先太子谋逆一事,宗家虽说表面上没有参与,宗皇后与宗太师却逃不了干系,加之你封相当日,宗太师恶语相向,宗家是再难有被重用的一日。所以,陛下派遣宗丰年的意图绝不是复兴宗家。况且,宗丰年曾在先帝治时偶有贪污受贿,因为太师与皇后从中周旋,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次派他去,更有几分引鱼上钩的意味。”

    闻静思缓缓闭上双眼,思路陡然开阔,心中却渐渐迷茫起来。他越来越摸不清萧韫曦的心思,只觉得两人在政事上越走越远,一股浓浓的疲倦充斥着胸臆,攥紧了心,紧地透不过气。最后,只能徒劳的放弃了挣扎,带着倦意,淡淡地道:“圣意难测。”

    闻静思让元哲送走了两位老臣后,已是正午时分,勉强打起精神批了几份文书,便有太官送来订下的堂馔。二品主菜,一品小菜,一碗五谷米饭,其规制等级与皇帝的午膳自是不能相比,就连其他几位有资格享用堂馔的朝臣亦不如。元哲看看一桌的清汤寡水,又看看闻静思日益消瘦的身形,将一位太官拉到殿外,私下改了后几日的堂馔。两人刚说定,便有人来访。元哲见他官袍是翰林院九品小官,不愿闻静思午膳时被打扰,要他等候片刻。许是说话声音大了些,传到里头去,闻静思扬声询问:“元长史,谁在外面?”

    元哲只好进来回禀:“是翰林院程待诏。”

    闻静思一愣,放下碗筷淡淡笑道:“还不快请。”

    程梦瞳进殿时,便见到从膳桌上下来的闻静思,不由面带窘色,深深拜了下去:“翰林待诏程梦瞳拜见闻相。”

    闻静思双手一托,道:“程待诏不必多礼,随我这边说话。”

    程梦瞳恭敬道:“扰了闻相午膳,实在失礼。”

    闻静思笑道:“古有蔡邕倒屣相迎,如今我也不妨效仿周公吐哺,以期天下归心。”程梦瞳不过是一个九品事务官,职位卑微,闻静思如此说法,到颇有将他比作王粲之流的意思。

    程梦瞳听他话中意思,诧异之极,谦逊道:“下官德才卑微,远不及王粲。闻相慎思勤勉,才是真周公。”

    闻静思看他那一双沉静的眼眸中,有历经世间百态的了悟,有宠辱不惊的安宁,淡淡一笑,并不接话。两人主次坐定,程梦瞳也不多客套,直接表明来意:“这次宗侍郎之事,使得陛下震怒。方才派遣孙郎中与下官同往两州治旱,明早启程,今特俸圣意来谢闻相举荐之恩。”

    闻静思“咦”了一声,随后想起七月时萧韫曦曾问过自己抗旱选谁去,时隔两个月竟然还记得,不禁十分欣慰,温言道:“当年程待诏关于治旱一文令我印象深刻,陛下问及此事,我便想起你这篇文来。不知当年独具慧心,抱负不凡的程解元如今可在?”

    程梦瞳会心笑道:“闻相举荐之恩,陛下重托之意,下官愿倾尽所学,为二位解忧。”

    闻静思凝视着那双冷静睿智的双眸,心中终于觉得一丝安定。

    九月十二,孙文渊与程梦瞳启程前往禹州弁州治旱,闻静思率六部官员为两人送行。一行人在兴安城东门外五里处的归去来亭设宴饯送,说是设宴,也只得一壶清酒,两盏清茶。时值中秋,桂子飘香,亭外地上已经落了一地薄薄的桂花。饯席已过半个时辰,六部官员纷纷告辞,亭中只剩闻静思执了两人的手温声叮嘱。

    孙文渊多次去北地治旱防旱,成绩斐然,已小有经验,闻静思并不担心,只对初次委以重任的程梦瞳嘱咐甚多。“程大人此去任重道远,引水治旱,寻访新源。大人睿智,我由不及,还望大人多加体谅百姓悲苦,莫要辜负陛下及百官的信任之心。”

    程梦瞳口中恭敬应诺,双手紧捧闻静思手腕,心中感叹不已。掌中的肌肤虽温软细腻,长袖底下却骨节嶙峋,全无这年岁男子应有的健美结实。想起翰林学士承旨史传芳对他的评价“志虑忠纯,案犊劳形”,心头更是多了几分敬重之意。孙文渊与程梦瞳眼见时辰不早,惺惺相惜也终有一别,只好鞠躬拜辞,依依惜别。闻静思目送官驿车队行出数里,才返回自己的车上。

    马车辘辘,行在东门大街上,四周商铺林立,异常嘈杂。闻静思靠坐车内一侧,一手轻轻抚摸腹部,从早上起,腹中胎儿频频好动,隐隐有垂坠之感,他不敢大意,从袖袋中摸出小小的白瓷瓶,滚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压在舌底慢慢含化。过了半刻,药力行走全身,胎儿才渐渐被安抚平静。闻静思慢慢摩挲下腹,心中暗叫幸运。燕国时兴宽袍广袖,朝服和常服很是宽松,着了衣袍看不出一丝半点痕迹,只在洗浴时摸到微微隆起的一团柔软。闻静思直接回了府邸,五州秋闱试卷全部到齐,他这些日子已经阅完一个州,结果并非如他所想那般民间人才济济。他心中默默思量,明年春闱过后还要革新各地书院教授的内容与思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来革新,但愿还不晚。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忙碌,萧韫曦似乎另有要事缠身,一直没有私下召见他,闻静思愧疚之中还有一丝伤感。

    谁也没有想到,程梦瞳走后的第七天,九月十九日午,一道八百里军报,再次震惊了整个帝京。

    雁迟受邀去右威卫大将军孟临潼府邸赴宴,回来时已是子夜三刻。闻静思刚阅完试卷,正在洗漱,见他一脸沉重走进书房,鼻端闻到浓浓酒气,以为他醉酒。正要唤守夜的侍女备醒酒汤,又察觉他神色有异,担忧道:“可是席间生事,惹你不快,不妨和我说说。”

    雁迟看他了一眼,低下头沉吟片刻,才迟疑道:“大人,禹弁两州又出事了。”

    闻静思一惊,追问道:“出了何事?难道宗侍郎逃脱?”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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