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园兰院。

    兰方在尉迟慕答应留下来后,雀跃的命人将桌上池小满吃过的残羹饭菜全都撤了,重新换上一桌的菜。然后一反常态,从不讨好人的他,热情的拉着尉迟慕在桌边坐下,替他斟了杯酒。

    尉迟慕眉宇始终紧蹙着,对于兰方的碰触他觉得恶心,可是为了兰方知道的那个秘密,他隐忍着想一掌拍死他的冲动。

    “阁主……这怕是兰方最后一次这么唤您了吧?可否赏脸和兰方喝一杯?”他也自斟了杯酒,举起酒杯,挂着浅笑,对尉迟慕说道。

    尉迟慕将桌上那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不耐烦地说:“快说!别挑战我的耐性!”

    兰方慢吞吞的饮下那杯酒,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站起身,走向琴案。

    他在琴案前坐下,拿出他最好的状态,说道:“阁主,请听兰方一曲,之后兰方便会告知您您想知道的。”

    尉迟慕情绪很是烦躁,他现在哪有心情听曲,他只想快些知道成茵的事。

    靖国成尚书之女、骁骑大将军成广之妹,成茵,是在他尚未被封为淮安王时,一名令他心动的女子。

    成广是他结交的好友之一,也是唯一一个在他失去父皇宠信之后,还和他保持连系的友人。他和成茵的相识,也是因为成广。

    曾经他以为成茵定会与他相守一生,未料他的皇兄,太子尉迟皓先他一步请旨,且在他尚不知情的情况下,皇帝便已下旨赐婚,他请求父皇收回成命,反被痛斥一顿,说他过了五年仍未失好争之心,实非一贤者之所为。

    他怀着不甘与疑惑,至尚书府面见成尚书,得到的答案更是令他愕然。

    “小女与太子乃两情相悦,小女能成为太子妃乃皇上与太子之恩宠,三皇子……或许该称您淮安王了,您就别参和其中,坏了小女与太子之姻缘,再说圣命不可违,这圣旨老臣已接下,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至今他仍清楚记得当年上成尚书府,询问成茵与太子的婚事时,从成尚书口中得到的那番话。

    成茵与太子“两情相悦”?他怎么不知道成茵与太子接触过?

    只可惜后来他虽见过成广,欲从成广口中了解太子何时见过成茵,且对成茵萌生情感,成广却语嫣不详,成茵亦避不见面。

    之后他愤而自请受封淮安王,前往淮安封地,便再无深究此事,与成广也失去联系。

    只是心中对此事并非全然放下,半年后太子与成茵的大婚,他也未回京道贺,直到一年前,父皇召他回京,在宫中匆匆见过成茵一面,他本想私下和她谈谈,但见她与太子状似恩爱,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如今木已成舟,他再去纠结原因又有何用?

    只是心里那根刺却始终存在。

    琴音袅袅,尉迟慕却陷在往日的回忆中,根本无心欣赏。

    兰方一曲弹罢,满怀喜色的看着尉迟慕问道:“阁主可觉兰方琴艺更为精进了?”

    “本王留下不为听曲,兰方,你该清楚本王的脾性,有些话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尉迟慕冷冷地说道。

    “阁主似乎忘了答应兰方留宿一晚,那便是一整晚阁主都属于兰方,今晚过后,该告知阁主的,兰方必定告知,绝不食言!”兰方笑着从琴案后起身,款款朝尉迟慕走去,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尉迟慕肩头,在他的肩井穴上揉捏起来。

    尉迟慕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本王只是在这待上一晚,可没说过这一晚得听你的。还有,别刻意装成女子模样讨我欢心,你就算长得如女子,毕竟仍是个男人,本王可不是我那二皇兄,对男子没兴趣,把你的爪子拿开,本王还是比较喜欢女子来服侍。”

    兰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提起尉迟钧,让他不自主颤抖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很下贱,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虽然从小便长得像女子,可他内心是道地道地的男子,若非被尉迟钧……

    那段日子是他极力想忘掉的过去,生不如死,想死却不可得,为了减轻折磨与痛苦,只能对尉迟钧献媚,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却也身受重伤,若非遇到尉迟慕,他可能已经死了吧。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尉迟钧的原故,竟让他不能回到正常男人的生活,他对他下的药让他失去了男人的能力,对女人的碰触再也激不起他的渴望,更可笑的,在尉迟慕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惊觉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原来他是喜欢男人的,尤其这个男人的碰触,会勾起他最深沉的欲望。

    惟有他!

    “阁主,兰方待您是真心的,兰方不求您能给予回应,但别拒绝兰方,好吗?就只有今晚。”他像是豁出去似的,从尉迟慕身后环住他的颈项,弯身向前,在他唇畔凑上一吻。

    “当初我不知道你为何会选择紫园这个地方,原来你是如此的渴望男人,把你这些恶心的本事用在别人身上吧!”尉迟慕对他的行为大为震怒,反身打了他一掌。

    他只用上三分内力,但还是将毫无防备的兰方震退了几步,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吐出一口鲜血。

    兰方一脸凄凉。虽然知道尉迟慕是手下留情了,但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容情,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在紫园纯粹只是为了替影阁收集情报,从未出卖过自己的身体,更未对任何男人阿谀献媚啊……

    “成茵的事要说不说随你,本王给你一盏茶时间,时候一到,本王一刻也不会多留。”尉迟慕淡淡地说着,连一眼也吝惜于瞧向他。

    兰方知道自己该彻底死心了,调息了一会,便开口说道:“成尚书表面上并未靠向任何一位皇子,那只是因为他够老谋深算,他一直在观察谁最有可能成为他有力的靠山。虽然皇上已经册立太子,但所有靖国子民都知道,一但太子犯错,即便已经封王的皇子都可能再因受皇帝的宠信,重新角逐太子之位。成尚书早先未反对成茵和王爷您来往,也是因着这一点,毕竟王爷以前也是颇得皇上宠信。只是后来您越来越让成尚书失望了。所以成尚书将自己的女儿当做棋子,让她嫁给太子。不过就兰方所知,她并非甘心情愿成为太子妃,只是她没办法,身子都先被太子占了,她又有何颜面再面对您呢?”

    “你说什么!”尉迟慕相当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

    “这一切都是太子和成尚书算计好的,阁主,即使当初您不自请封王,皇上也是要将您册封为淮安王,成尚书从太子处得知这消息后,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失去优势的王爷?淮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成尚书清楚得很,被封为淮安王的您,很明显大势已去,当时还是太子最得皇上溺爱,他当然要将自己女儿献给太子,好让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永保不衰。”兰方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一切,你是如何得知?”尉迟慕处在不知该不该相信的状态。而且他很震惊,看来将他封王是太子早有的打算,而父皇一向宠爱太子,那时又已对自己有所不满,故而赐给他的封地,也就是淮安那种地方了。

    “二皇子,王爷您忘了吗?我可是整整被二皇子关在那个别院长达半年的时间,在那半年里,总是不断的听到他乐颠颠说着太子如何抢走原本应该属于你的女人。”兰方耸着肩,似乎觉得说这个是件很无聊的事。

    尉迟慕苦笑摇头,原来是自己害了成茵吗?如果当初自己够狠绝,反过来打击太子一党,或许如今自己便是太子,成茵便是他的太子妃……

    只是成为太子,又会是自己想要的吗?他对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的生活反而觉得挺好,只要父皇对他不再有怀疑,其它兄弟别再将他当成会去和他们争夺权位的目标,他乐得当一逍遥王爷。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你自己保重。”尉迟慕站起身,头也不回走出兰院。

    兰方目送他离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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