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霍白站在楼下大排档里听着楼上乒乒乓乓的声音悠闲的剁着肉馅。

    他在的这片老小区隔音做的非常不好,楼底下有人正常说话,呆在五楼的房间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霍,霍哥,我,嘶――,我来了。”下午三点五十,段平带着三年前的那顶灰色鸭舌帽,鼻青脸肿的站在了霍白面前。

    一旁从车上卸货的老吴头看见段平后,盯着他的脸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老吴头眯着的眼一下子睁了开来,“你是……平小子?”

    段平有些尴尬的抬手蹭了蹭脸颊,“吴爷爷。”

    老吴头放下手里的菜筐,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段平背上,“哎呀!真是你啊!”

    “你小子这是存够老婆本了?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段平的背上也有淤青,好死不死就在老吴头拍的那块地方,他强忍着痛,认真的看着老吴头说道:“不走了。”

    老吴头放下拍在段平身上的手,转身继续从车里搬货,“不走好啊,那我今天可得吃个烤脑花再走!”

    “你是知道的,霍白那小子炒菜好吃烧烤就不如你了。”

    段平接过老吴头手上那一大筐子土豆,“我来,我来,这个沉。”

    “霍哥烧烤比我的好吃。”

    老吴头摆摆手,“吓,你别替他说好话。”他抬头看了看因为段平来了,就回到面房里收拾花蛤的霍白,压低声音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霍小子他自己也是知道自己手艺不如你,不然他干嘛撤了菜单牌子上那么多菜?三年,我就没见他卖过一次脑花。”

    段平一把抱起那筐子土豆往门面房里走,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我去看看有没有脑花。”

    霍白处理完手里的小龙虾,站起来擦擦手,上前接过了段平手里的菜筐。

    “帮着老吴头赶紧把菜都卸了,这天热的邪乎。”

    “霍哥,老吴头说今天他吃了烤脑花再回去。”

    “脑花有,今天的新鲜货。”

    段平摸了摸鼻子,小声咳了两声,“霍哥,谢谢。”

    把土豆放好的霍白故意皱着眉回头,“谢什么?快出去帮忙,这么热的天你倒是好意思留老吴头一个在外面啊。”

    “诶!这就去。”

    段平走出门面房,让老吴头去一边的阴凉处歇着,老吴头回头看了看车里的货点点头就背着手去一边乘凉。

    段平个子高力气也大,没一会儿就把所有菜都卸了下来。

    “霍哥,帐篷的支架在哪?”段平站在门口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

    “老地方。”一条用水打湿过的毛巾被扔到了他头上。

    他伸手拽下盖在脑袋上的毛巾使劲擦了两把脸,笑着走进一旁放着帐篷的地方,把东西都搬了出去。

    四点四十左右,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段平站在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的烧烤架前给老吴头烤脑花。

    霍白蹲在一边往擦干净的小黑板上重新写了一份菜单。

    “就是这个味儿!啧啧,再来一份,我带回去给我儿子也尝尝。”老吴头吃着段平刚刚烤好的脑花,拍着大腿摇头晃脑。

    “成。”

    五点,老吴头开车离开,霍白的大排档也正式开始营业。

    “老板,有馄饨嘛?”第一个来的依旧是那个短发女孩。

    “有,汤馄饨、煎馄饨、拌馄饨要哪种。”女孩微愣,她笑了,“煎馄饨,多撒点芝麻和香葱!”

    霍白围着深蓝色的围裙站在三年不曾搬出来过的煎锅前,用一双长筷子熟练的煎着馄饨。

    太阳下山,天空渐渐暗了起来。

    “哟!有脑花了啊?来三份!”

    “来份铁板豆腐!重辣!”

    “十块钱烤面筋!微辣啊!”

    “猪耳朵,一扎冰啤再来五十串羊肉串,二十串毛肚……哥,你还想来点啥?”

    “五碗凉面带走,两份微辣,一份重辣,两份不要辣。多放点花生碎,哎!你别放香菜啊!!”

    “老板,两斤麻小!”

    “我说,老板你家这虾新不新鲜啊……”

    “小哥,你咋回事儿?不是说了不要辣么?这么多辣椒我怎么吃啊!”

    “来个猪蹄打包,多点孜然啊。”

    “小哥,我要的是鱿鱼不是虾啊……虾和鱿鱼很像?”

    “老板,一份水煮鱼,重辣。”

    “算了算了……天这么热,小哥你站火边也不容易。”

    “炒年糕,不要胡萝卜豆芽菜和葱花。嗯……微辣,不,不是,还是微微辣吧。”

    “老板,你家冰啤咋不够冰啊?”

    “诶?那就来份拌馄饨尝尝。”

    “烤俩扇贝和生蚝。”

    “老板,来份花蛤。”

    “来份凉皮,不要辣,多点黄瓜丝。”

    “随便来个炒饭吧……那就肉丝炒饭。”

    霍白和段平在灶台前和烤架前忙的热火朝天,段平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做过这个,一时间他有些手忙脚乱的,不是拿错了东西就是把不要辣的给撒上了辣。

    偶尔出那么点小错。

    还好客人都还算好说话,也体谅他这么热的天还站在烤架边工作。

    时间一晃而过,十点。

    客人终于少了,段平也松了一口气,他掀起衣服的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瓶子!你回来啦?”从单元门里走出来的阿宅一眼就认出了站着擦汗的段平。

    看着阿宅直直的向着烤架走过来,他赶忙把衣摆拉好,“嗯,回来了。”

    “鸡汤霍说你出去打工了,我还以为他驴我呢。嘿,瓶子你这么快就存够老婆本啦?”阿宅从冰柜里掏了一把五花肉放在了烤架上,“多撒孜然和白芝麻,微辣。”

    “啊~你回来可真好,鸡汤霍烤的五花肉一点也没你烤的好吃!”

    阿宅退了几步,在感受不到炭火散发的热度的地方感叹。

    “诶?鸡汤霍人呢?我刚刚在冰柜里见着小馄饨了。”

    霍白端着空盘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瞥了一眼烤架上滋滋作响的五花肉,转头又看向阿宅,“有了五花肉你还要小馄饨?”

    “必须的,小馄饨我本命啊!”

    “行。”霍白点点头,“你等会儿,我去把碗放了先。”

    阿宅看着霍白离开的背影伸手戳了戳段平的肩膀,“喂,鸡汤霍咋了?吃错药了?”

    段平的肩膀僵了僵,阿宅她戳他伤口上了,那叫一个疼!别看他奶年纪大了,下手那可是一点也不见含糊。

    “什么怎么了?霍哥没生病啊。”

    “也是,你都三年没回来了,确实是不知道。平常的鸡汤霍哪会有今天心情这么好。”

    段平拿着调味罐往烤串上撒盐,“霍哥心情好?没看出来。”

    “我去,不行了,好热!我先进去避避。过会儿鸡汤霍出来了,你帮我和他说给我下大份的小馄饨啊,要多点海米和紫菜!”

    阿宅说完蹭的一下窜进了凉快的帐篷,段平擦擦汗给烤架上的五花肉翻了个身。

    拿起烤好的五花肉放进一旁的不锈钢盘子,段平端着送进了帐篷。

    上完菜,刚掀开帐篷门口的帘子,一抬头他就看见了走过来的霍白。

    “霍哥,阿宅她说……”

    霍白拿起一旁的筐子摆摆手,“我听见了,她那么大声音想听不见都难。你这里弄完了,就休息休息吃个晚饭吧。”

    “好,霍哥你呢?”

    霍白拿着捡好的小馄饨走到灶台前,“我不急,晚点吃也一样。”

    “要不,我一起做了,过会儿你也垫吧点?”段平从一旁的桶里舀了一勺水蹲在下水口擦脸。

    霍白用漏勺从锅里捞起煮熟的小馄饨放进一旁调好底汤的大海碗里,“也行,你看着弄吧。”

    “差点忘了,我这边还包了一队民工的晚饭,十一点多你和我一起来。”

    段平擦完脸站了起来,湿透的毛巾被他搭在了肩膀上,“好,那要不要提前准备什么?”

    “不用,今天他们上晚班的人少,炒两个菜再加个汤就行了。”

    “哦。”

    霍白把做好的小馄饨给阿宅送了进去,“鸡汤霍,瓶子……”阿宅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馄饨,她犹豫了一下叫住了霍白。

    “嗯?”

    “算啦,没什么。”阿宅想想还是摇了摇头。“我是说瓶子手艺又进步了,这五花肉真是烤的越来越好吃了。”

    霍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就出去了,帐篷里太凉快了,他怕再呆一会儿他就不用出去了。

    “老板,一份酸菜鱼带走,微辣,全用黑鱼鱼片。”穿着一身衬衣的中年男人擦着汗对刚刚走出帐篷的霍白说道。

    “稍等。”

    “接电话啦~爸爸接电话呀~”一道奶声奶气可爱的女孩子声音从那个中年男人身上传来。

    “丫头怎么啦?”

    男人摸出手机接通电话。

    “哦……你们老师这么说的?”

    “好,没问题!”

    “嗯,你在老师家继续练琴啊,你下课了就可以看见爸爸了。”

    “哈哈,说话算话!”

    男人笑着挂上电话,随后他又皱着眉重重的叹了口气。

    “咕噜~”男人伸手摸了摸咕噜作响的肚子,“老板,你这有白米饭么?”

    霍白正在片鱼片,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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