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翻身下马,将赤兔马的缰绳交予姜维手上,凝重道:
    “此地距离巫县百五十里,辛苦伯约一人双马,连夜走上一遭,尽快寻到子龙,请他速速领兵来援。”
    姜维双手接过,正色道:“这是末将分内之事。只是这城防一事……”
    关羽道:“传闻兴山山道狭小,地形算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某这便召集数百死士北进兴山,择地设防。如此,必教魏军不得寸进。”
    姜维心道,拨开重重迷雾,几乎可以断定这一路魏军才是真正的主力;正所谓来者不善,这一路人马的准备必定十分充分,倘若放任他们进入平地从容展开架势,矮小简陋的秭归城凭借几千将士未必能守。
    唯有上山,凭借地理优势将入口堵住,静候援军到来,才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除此之外,他一时也无更好的发自,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找到赵云,尽快招来援军。
    姜维也不迟疑,躬身抱拳后,骑了两匹马告辞离去。
    他离开后不久,守将廖化开门来迎。
    正要行礼,关羽伸手一把打断,问道:“某且问你,城中守卫几许?”
    廖化见他神色凝重,当即回道:“两千房陵兵,一千益州郡兵,合计三千。”
    关羽闻言,皱眉不止。
    此去兴山设防,算是狭路相逢,唯有勇者能胜。
    益州郡兵且不说他,房陵兵的战力他是知道的,这帮人打打顺风仗也就算了,若要打苦战,打硬仗,差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正苦恼间,廖化一拍脑袋,又道:“瞧卑职这记性……此前随军突围、又受伤了的校刀营将士也在秭归城中接受救治,将养了月余,如今有三百余位兄弟恢复得差不多了。”
    关羽闻言,丹凤眼微睁:“元俭速去召集校刀营将士,命他们着好刀剑甲胄,一炷香功夫后在此集合。”
    廖化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追问道:”发生何事?”
    关羽道:“等人到齐了再说,休再聒噪,速去!”
    廖化情知事关重大,当即领命而去。
    城门重又恢复平静。
    关羽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块座下,举目远眺。
    入眼处,大江东去,残阳如血。
    夕阳悄然接近了地平线,天边的云从东边一直烧到西边,红彤彤的,天空好像是着了火一般。
    前路渺茫,但见到此情此景,关羽心中顿时升起滔天的战意。
    不一会儿,随着沙沙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摩擦的声音渐重,廖化已经领着三百全副武装的将士赶到,齐齐向他行礼致敬,向朗也闻讯而来。
    这些都是自麦城一路生死与共杀将出来的手足兄弟,但关羽此刻却顾不得招呼。
    他径直走到众人面前,将曹操可能通过神农-兴山山道袭取秭归之事粗粗说了一遍。
    众人闻罢,尽皆变色。
    关羽正色道:“某召集诸位,便是要赶赴兴山小道布防,借助地势堵住魏兵。此去可谓九死一生,但亦关乎大汉生死存亡……此行,非事死如生者不足以当之。”
    “某只说一遍,哪个不愿去的,后退一步!“
    他运起目力扫视场中将士,但见人人皆昂首挺胸,纹丝不动;个个脸上皆是坚毅表情。
    周仓哈哈大笑道:“这才是我大汉好男儿!“
    关羽缓缓颔首,大手一挥,喝道:“出发!“
    廖化匆匆对向朗道:“向太守,化亦遂君侯去也。秭归城防便交托给你了。“
    当下,一行三百余人全副武装,在当地向导带领下,于秭归城北十里处寻到了兴山入口,排成长长一列,迤逦北上。
    一路疾行,很快进入一条险路。
    但见山岩陡峭,迂回盘旋,众人只觉得越走越是险恶。
    山道另一面数步之外临崖,崖下就是深谷,深谷重烟弥漫。
    许是天色渐俺的缘故,怎么也望不到底,廖化一眼望去,便如同在云端漫步一般,心尖忍不住得发慌,双腿止不住得发软。
    那位开路的向导纵然自小在山中求生活,此时亦步亦趋,走得极为小心翼翼。
    走不出几里,众人皆已一头冷汗,有几个瘫软在地上,几乎无法继续行走。
    关羽却是面不改色,沉声道:“点起火把,继续前行。”
    一行人沉默着复盘旋向上十余里路,忽有一处窄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关羽快步探出身子查探,只见窄道宽的地方只容四五个人并列,窄的地方最多只能两人并行;穿出窄道,前方便霍然开朗,现出一片可扎住数千人平地。
    他招来向导,问道:“此为何地?”
    向导答道:“回禀将军,此地名叫龙门喉,相传是龙王升天后,遗留的咽喉所化。“
    关羽微微颔首,复观一阵,便下令道:“某观此处壁高千刃,天开一线,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传令,将士们连夜赶筑工事,我等在此静候魏军光临!”
    “诺!”身后的校刀将士轰然应允。
    廖化跟随关羽日久,知道关羽的习惯是到了一处地方后马上开掘防御工事,当下高声吆喝着逐一布置任务。
    将士们开始自发收集滚木擂石之类的东西,场面顿时热火朝天起来。
    时天色已经几乎暗透,关羽孤立于一片山岩之上,抚须眯眼,眺望北方,任由山风将他的罩袍吹得鼓鼓当当,猎猎作响。
    虽然他很不想承陆逊之情,但不得不承认陆逊这小子的顾虑总算有些道理,
    关羽与曹操打交道多年,知道曹操一肚子虚虚实实的主意,当阳大营表面上越是没有什动静,魏军偷袭秭归的可能性越大。
    更何况,有了来时路上邓艾部的伏击,他更是确定魏军此番必是奔着秭归而来!
    如果兄长和自己还慢悠悠得在夷陵一带接受处置,那么很有可能在几日后,就会接到秭归失守的消息。
    秭归既是粮道,也是归路。
    大军开拔在外,又携带近十万百姓,每日人吃马嚼,所费极巨,孙权前期送来的几万石粮草才能支撑几天?
    粮道和归路一旦被切断,士兵必定大哗,毕竟官渡之战的殷鉴还不算远。
    他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关羽回身望着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将士,微微吁了一口气:
    “总算还来得及。”
    他重新抬眼望向北方,面沉如水,心道:“那么,此刻你却到哪儿了……你...会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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