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姜维忽得笑道:“马齿虽幼,但银屏你为女子,体态轻巧,若由你来骑乘,那是再适合不过了,且上马背试试。”
    说罢,双手抱掌为底,蹲下半个身子,生生将她托上马背,随后亲自牵着马儿遛了起来。
    关银屏被他这一打断,总算回过神来。此时,她端坐马背,感受到大宛马步伐轻盈之余,下盘更是稳重有力,转瞬便知待到此马长大之后,纵放眼天下,亦可称得上是一等一的良驹。
    时蜀中地处偏远,良马难求,遑论如此血统纯正的天马?
    须知马匹为将领在战阵中最大之依仗,但眼前这名男子,为了宽慰自己寂寞之情,竟然甘愿将这等宝马相赠。
    “原来……原来我在蜀中惦记着他时,他在西凉同样亦记挂着我……”
    关银屏念及此处,登时感动不已。望着身前那道修长的背影,不知为何,面庞倏忽闪过一抹飞霞,身下虽然骑着稳健的大宛马,她却觉如在云端行走,晃晃悠悠,直如饮了二十年陈酿的醇酒一般。
    两人玩了一会儿,姜文来请用膳。
    关银屏跳下马来,跟在姜维身后,两人有说有笑,直奔饭堂。
    姜家人丁稀薄,非是钟鸣鼎食之家,故而不兴分餐制,通常都是一家人挤在一张圆桌上一起用餐。
    今日姜母、姜维、关银屏坐了一桌。这一餐十分丰盛,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席间,关银屏满脸笑容,不住为姜维夹菜,温声叫他多用一些;姜维不好意思之下,也多番为她夹菜。
    如是一顿饭用下来,两人皆是吃自己夹的菜少,而用对方夹的菜多。
    姜母一一看在眼里,顿饭功夫里,竟是止不住的开口微笑。
    饭毕,姜维请关银屏稍留用茶,关银屏却道:“最近张苞兄长病重,星彩姐姐不思茶饭,我每日午后都要去陪伴,今日自不例外。”
    说罢,起身向姜母行了一礼,即行告辞离去。
    既闻这般缘由,姜维也不便挽留,亲自将她送到门口。堪堪分别之际,关银屏转身,低首问道:“我可以将小马驹养在三哥府上吗?”
    言语间还颇有些羞赧。
    姜维却是一愣,奇道:“你府中有惯养赤兔的老马夫,经验丰富,胜过阿文、阿武两个小子多矣,如何不领回自己府中喂养?”
    关银屏俏脸旋即通红,顿足道:“不愿意就算了,小气!”说罢,一提裙摆,转身就走。
    姜维一头雾水,呆立半晌。
    直到她身影全然消失于巷口,这才慢慢返回到堂中。
    屋内,但闻姜母没口子夸赞道:
    “伯约啊,你不在的这半年里,关家小姐只说奉你所托,每日都来陪伴为娘,每天嘘寒问暖,想方设法逗为娘开心。为娘有她陪伴,日子也快活许多,这一日日的,倒是快离不开她了……”
    姜维听在耳中,胸膛旋即涌起一阵感动,当时只是一句随口的话语,不想她却如此奉如圭臬,风雨不辍,真当得起情真意切四个字了。
    这时,姜母幽幽忽叹了口气,又道:“唉,女儿家终究面皮薄,倒是你这一回来,她怕是再也不便上门来啦。”
    姜维忽得明白过来,原来关银屏要将马儿寄养在自己府上,为得是可以时常来探望啊。
    终究母子连心,姜母见他神情,笑了笑,径直道:
    “伯约啊,你父亲在你这般年纪,你已经呱呱坠地了。而今你也老大不小,总算汉中王器重,也算立下些许功劳,还是早点成家吧。”
    自打入蜀以来,姜母好几次都曾发起类似的话题,姜维往往一笑而过,此刻也下意识得要扯开话题。
    不料这一次姜母却没给他机会,抢道:
    “为娘知你心高气傲,自认家族门楣比不得人家,想要在建立更大的功勋之后,再名正言顺地谈婚论嫁。只是伯约啊,上天的恩赐你若不恭敬接着,怕是要反受其害啊。银屏多好的一位姑娘,你一旦错过,只怕追悔莫及啊!”
    姜母说着说着,竟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就算你不着急,也不能一直耽误姑娘家的芳华呀……不行,这一次为娘再也不能让你肆意妄为了,你今日一定要给为娘一个说法!”
    姜维闻罢,沉默不言。
    其实在他心中,张星彩、关银屏两人的身影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浮现。此二人无论从样貌还是品性来讲,都是当世少有的好姑娘。
    对他而言,一个是蕙质兰心,知己之遇;一个则是同生共死,我见犹怜,都是在他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女子,也都是良配之选。
    若他只识得其中一人,定当展开猛烈攻势,岂会像现在一般犹犹豫豫?
    偏偏他又能感受到两位佳人同样对他牵肠挂肚,情深义重。
    他在战场上是个一往无前的勇将,但在感情里,却是个不敢轻易做出抉择的懦夫。
    有时扪心自问,表面上不敢轻易表露心迹,暗地里是否存了左右逢源、八面驶风的心思?
    他自己也不确定,但倘若真的存了这般龌龊的心思,想来对于任何一方而言,都可谓不公平至极。
    此刻,姜维胸中感触越发强烈,酝酿许久,终化作长长一叹。
    良久,方慢慢下定决心,恭敬道:
    “母亲暂且等待,待孩儿理清思绪,必有决断!”
    ******
    书房内,姜维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终于沉下心思,思虑正事。
    他持笔慢慢在自蒋琬处新得来的纸张上写上两个字:
    “张嶷……”
    今日诸葛亮建议,编练新军一事,可从搭建框架着手。所谓框架着,无非就是主将之下的副将、参军、行军司马之属。
    时河洛社的众多小伙伴中,关氏兄弟、张苞、魏荣、赵统、庞宏、句扶、王平、向宠、马钧等人皆有了重用,且发展势头良好;新发掘的柳隐,也因为平羌之行表现出色,而被委以重任,暂时不可轻动。
    故而,副将之选,还需从河洛社之外挑选。此时他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张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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