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的家住在阳南市景家村,村子偏离市区挺远,在伏牛山背有这么一个村子,就是景家村了。

    通往村子里的路还是景立父亲景得顺出钱修的,开始只是一条三米宽的路,来回错车都有点小心翼翼的,经过这几年不断往里边投入,从那么结实的花岗岩山体上生生挖出来三米,这条路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山风送爽,路边架起的是风电路灯,天色一暗,就自动亮起来一路,节能环保,美观新潮。

    路边的崖下流淌着潺潺的山泉,鸟语花香随山风而来,间或有山间老牛哞声四起。

    倘若将来有一天,景明厌倦了都市生活的话,一定会在这山里找一处地方,结庐而生,嗯。。。前提是得有网。

    眼巴望着汽车在盘山路上走了半个小时才算进入景家村,在家门前的小路口跟景立分别,再走几十米就是景明家了。

    离家越近,心里越定。

    鸟飞反乡,兔走归窑,狐死首丘,叶落归根。

    家,是人这一辈子到死都摆脱不了的羁绊。

    门前的柿子树,家里的大黄狗,儿时的小伙伴,还有年迈的父母亲。

    要想入家门,先得过几家邻居的门口,景明一路上跟几位坐在门口晒暖儿的大爷挨个儿打了招呼。

    “爷爷”

    “爷爷”

    “爷爷”

    没办法,景家村同族同姓,这些都是爷爷辈儿的。

    “谁啊?这是毛毛么?”

    毛毛是景明的乳名,这群爷爷们都是看着景明长大的,别说景明还不是神,就是真成了神,这群爷爷们喊毛毛他也得应着。

    “是啊,可不就是我嘛。”

    景明应了一声,看着一二三四五五个老头儿一个个都是行将就木的年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还是懂的。

    拉开修改器,所有在场的爷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添寿五年。

    嗯,把这些人年龄都给调小五岁,修改完成以后,也不需要锁定,直接删除修改项,修改项会按着景明修改后的数值继续发生它应该发生的变化。

    注意观察了一下几位爷爷,明显能看到他们脸上的老年斑和头上的白头发减少,景明才满意地朝家门走去。

    几个老头儿也突然觉得自己身子骨不那么乏了,只是有些不敢确定,相互之间打量着,你说我白头发好像少了一些,我说你皱纹展和了许多,说者真心,听者开心,一阵互吹,其乐融融。

    景明笑嘻嘻地继续往家走。

    景明家是农村的独家小院,里边是两层,每层三个房间,请村里人帮忙,盖个房子也不贵,前后两万多块钱。

    人还没进门,狗先叫了起来。

    那是家里的一条老狗,中华田园犬,名叫不高兴,看见谁都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养了十几年了。

    没啥说的,添寿五年,兢兢业业在我景家一辈子,不说让你永生不死,最起码我不想让你死的时候,你就不能死。

    老狗一见来人是景明也不叫了,摇着尾巴讨好,还没动两下身子,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省,居然还能蹦两下。

    这可颠覆了不高兴的狗生观,越活越年轻了还?

    景明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估计它这辈子是想不明白了。

    嗯,也不一定哈,真要活到几百岁,成精了也说不定。

    “妈,我回来了!”

    景明临进屋先喊了一嗓子报道。

    景母柳芝英从里屋推门出来,一见是儿子回来了,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上手卸下景明的背包:“回来了啊!”

    “嗯。爸呢?”

    问话间,就先给母亲添寿五年,也不敢添多了,添多了别人一下就看出来了,只要不出意外,隔两年给家里人添寿一次,爸妈能一直活下去。嗯,出意外也不怕,真出意外,只要自己及时知道,哪怕下九幽地府,也要把爹妈拽回来。

    那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阴司法则了!

    柳芝英也是觉得突然身子里涌起一股子力气,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一心都在儿子身上,嘴上答道:“地里干活呢,你饿不饿,想吃啥?”

    “不饿,我去地里了啊。”景明脚都不停,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什么?”

    柳芝英手里还捏着景明的背包没放下,看着景明跑出门去,来不及叫他,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儿子了。

    以往他爸让他下地,各种推三阻四的,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都没说让他下地就冲出去了。

    这么勤快?

    景明原先什么体质,死宅游戏迷,你让他出力干活,简直跟要他命一般。

    现在景明可是无限体力,永不疲惫,你让他闲着他都不乐意,现如今有了自己这连粮食都不费的劳力,怎么能还让父亲在田间出力?

    景明一路跑到田边,正看到父亲景良政正在拿锄头整地,忙叫了声:“爸。”

    景良政直起腰来看到了景明一路跑过来,知道这是替补队员到了。

    还别说,真累。身体大不如前了。

    很欣慰地看着景明跑到跟前,锤着腰道:“毛毛回来了啊。”

    景明抢过景良政手中的锄头:“爸,我来吧,你歇着。”

    景明对外人都比较客气,会称呼您,可跟老爸也只是称你,景良政是个很开明的父亲,拿儿子当朋友处。

    景良政松开手由他发挥,但嘴上很是不屑道:“你行不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景明撇撇嘴,我怕太用力吓着你。

    于是景良政坐在田埂上看着景明出力,景明趁机给父亲寿命添上。景良政今年55了,柳芝英今年53。属于晚生晚育,这5岁一减,一个50,一个48,还算是身子硬朗的年纪。

    “这次回来几天啊?”景良政看着抡锄头的儿子,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累了。

    现如今所有人都往城里跑,向往城里优渥的环境和设施,回家真的是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出现的情形,为人父母的想念孩子,却是难得一见。

    父亲这句饱含祈盼的问话,让景明心里一颤,最近自己的心态变化特别快,觉得好像一切都是浮云,难得有什么东西能触动自己心弦了。觉得就此在家呆一辈子也挺不错的。

    “没准儿,想呆几天呆几天。”景明给含糊了一下,闷着头锄地。

    景良政闻言心里高兴,嘴上却道:“可别耽误你的工作。”

    “不耽误!”

    景明不想告诉父亲自己现在在建筑工地上打工,一家之中,对自己寄期望最大的就是父亲,考不上一个好学校就算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外边干的是出力的活儿,他会伤心的。

    “你现在谈朋友了没有?”

    终于还是到这个话题了,景明很是无奈。

    基本上所有未婚在外的孩子回到家里,都要面对父母的这个问题。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景明很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思。

    景良政最关心的当然也是这个。

    传宗接代,繁衍生息才是人伦纲常,人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传承。

    传承文化,传承智慧,传承思想,传承精神。

    生生不息,一脉相承,香火永继,万世不倒。

    可你没有后代,什么都传承不了。

    而这一点,恰恰是景明最开不了口的地方。

    总不能告诉父亲,自己根本不需要传承,一个人就能活到天荒地老,哪怕全世界所有人的香火都断了,景家的也断不了吧。

    景明闻言呲牙:“没有。”

    景良政皱眉不悦道:“怎么还没有谈?你都25了!现在还不谈,那啥时候结婚,啥时候要孩子?”

    景明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跟那些挑三拣四,不愿意将就自己的人不一样啊!

    他克己禁欲,在世人眼里就是自甘堕落,不思进取,烂泥糊不上墙,谁家姑娘脑子有坑跟他处朋友?

    景明只得道:“没遇到合适的……”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没有底气。

    景良政闻言怒从心头起:“什么没遇到合适的?就你金贵?别人都配不上你?挑三拣四的到时候打一辈子光棍我看你怎么办?”

    景明不吭声,锄头抡得更卖力了。

    景良政看他这个样子,也是无可奈何,说出这么一句来。

    “你大姑跟我问过你的事好几回了,听说你没对象,一直张罗着要给你介绍姑娘认识,回来一次也不容易,你这几天就挨个儿见见吧?”

    “啊?爸!不要吧……”景明听傻了。大姑这么闲么?

    景明有两个姑姑,景父行三。

    景良政身为人父,也是有尊严的。

    这事儿都是当妈的该操心的,自己就背后关注着就行,今天一时心急开了口,已经很落身份了!按自己想的,景明闷着头儿答应就是了,可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景父的脸还往哪搁?直想上去一脚踢死他这不孝子!

    景父恼羞成怒之下,站了起来,厉声厉色道:“不要什么不要!你要还当我是你爹!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相亲去!你要是敢不去!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我……我这两天想帮你干活儿。”景明是真想在地里干活儿的,这几天春种正忙呢。

    景父却毫不顾忌景明一片体贴的心思,看见他就烦,一把抢过景明手中的锄头:“我用不着你!滚回去!”

    然后景父开始自己抡锄头了。景明叫他两声,也不理。

    看着一门心思冲着田地使劲儿的父亲,景明无奈地拉开修改器,检索一下父亲的信息,体力:68/100

    给修改成100/100,锁定。

    “那我先回去了,爸。”

    景父还是不搭理他,只顾干活儿,景明叹口气回家了。

    等景明走了,景父才抬头看看他的背影,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转头接着干活儿,却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感觉累了?

    一定是被这混账小子给气的!

    景明晃晃悠悠地转回家,为父亲说的相亲的事头疼不已,这个事儿不能硬顶着干,该见还得见,反正自己的工作情况那么一说,估计也没人能看上自己。

    “妈,我回来了。”这一声不似刚才那一声响亮,已经是有气无力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就说么,你就是个文人,干不了下地的活儿。”

    这一声文人可比什么话都打脸。

    爸好歹上过初中,妈是一点文化都没有,自己都混成野鸡大学毕业了,还捧呢。

    就好像他们不停地在对自己失望,也在不停地对自己产生期望。

    我永不死心的爸妈啊!

    景明有些惭愧:“我能干。”

    能干怎么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景母也不落儿子的面子,絮絮道。

    “能干也不能让你干,你爸也是糊涂,你个大学生下地成什么体统?就是你吗我这种没文化的人才下地。”

    老妈的思想真封建,在家老爸会催景明下地干活,可老妈从来不会,坚持认为读书的人,不可以干出力的活儿。

    景明不知道自己算哪门子大学生,在他看来这家里下地的人比自己这个外面读书的人要金贵得多。

    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景明转移话题:“啥饭啊?”

    “打卤面,洗洗手吃饭吧。”老妈的智商对转移话题的行为零免疫。但是如果是重要的话题,你转移了一下,不一会儿老妈就会把话题转移回来。因为老妈的嘴是不会闲着的。

    景明洗完手,抱着饭碗,又重新接受了一次关于婚姻话题的洗礼,让他不胜其扰。

    怎么办呢?有办法!

    “妈,咱给景晰视频通话吧?”

    景明放下饭碗掏出手机,再次转移话题。

    家里也有一台手机,是老人机,根本没有视频通话的功能,景晰学校也远,一年只回来寒暑假两次,景母想女儿了也只能打打电话听听声音,看不到女儿的样子。

    如果景母说对景明是疼爱,对景晰那就是骄傲了。

    虽然说拿妹妹当挡箭牌不是当哥的该干的事,可是,谁让这个挡箭牌在这个家里的最好用呢?

    “嗯……那赶紧的。”景母没有犹豫,直接开始催促,已经把景明的婚事抛在脑后了。

    在家没地位就这一点好,容易被忽略。

    景母终于不再絮叨找对象的事,景明也松了口气,打开微信,拨通了妹妹的视频通话。

    在景母期待的眼神中,景晰的面孔出现在手机上。

    “晰晰啊,吃饭了没有啊?”景母看见女儿很是高兴,着急忙慌地抢过手机,好让女儿能看清自己。

    “妈??我哥回家了啊?”

    “是啊,刚到家没多长时间,你中午吃饭了没有啊?”景母关心地问。

    “还没有。。”

    “咋还不去吃饭呢?这都到吃饭的时间了。”

    “不想吃。。”

    这话让景氏母子都是一愣。

    “不吃饭怎么能行呢?是钱不够了么?”景母说着望向身边的儿子,目光说不出的幽怨。

    景明瞪大眼睛,这枪躺的太莫名其妙,埋怨我干什么?我前后都转了7000过去了!换个人半年的伙食费都够了好不好!你闺女她谈恋爱…………嗯?

    景明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吭声。

    好在景晰马上替景明解释了一句:“不是,我哥给我好多钱,我都花不完呢。”

    景母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道:“那怎么不吃饭呢?”

    “哎呀。。不为什么了,就是不饿嘛!”景晰有些不耐烦。

    景母心忧却只能干巴巴地说她两句,女儿不耐烦听,她也没有办法。

    “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看看啊。可别饿坏了身体,钱不够了的话……再问你哥要。”

    “哦,我知道了,妈,你身体挺好的?”

    听到女儿的关心,景母很高兴:“挺好的!挺好的!你不要挂心,你爸也挺好的。”

    两人嘘寒问暖地聊了一会儿,都不再提景晰为什么不吃饭的茬。

    但是,景明知道老妈已经放在心上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就是所有在外飘着的人,接到父母的电话,总是报喜不报忧,于事无补,还给家里人徒增烦恼。

    好不容易老妈挂了电话,脸上的喜色渐渐隐去,忧色也开始浮上眉头,总觉得心里有股子气没处撒,看着旁边低眉顺眼地景明怎么都觉得来气:“你妹妹怎么不吃饭啊?”

    “我也不知道啊……”景明愕然,这不关我的事吧?

    “你这哥怎么当的啊?那还是不是你妹妹?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

    然后景母逮着景明一阵的数落。

    景明这肚子气啊。。把嘴里面条咬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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