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得快要口干舌燥了,惠嬷嬷给她又续了一杯茶,太后停了下来,喝了杯茶。太后发现自己说得眉飞色舞,而沈雅菲低着头看着像是聚精会神的样子,但从未搭过腔,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沈雅菲还在低着头,好像都没有察觉她都已经停下来不说话了。太后不悦地锁紧眉头,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一双利眼在沈雅菲不察觉的时候刺向了她。

    随即又换上了慈祥的面容,“菲儿丫头?”

    “菲儿丫头?”太后在唤第三声的时候,沈雅菲缓过神来,抬起头,无辜地望着太后,眼尖地看到了太后一闪而过的厌恶。

    “太后。”沈雅菲敛起神色,正襟危坐起来。

    “看来你是累了,都怪哀家,一说话来就没完没了的。哀家已经给你安排好住所了,等下哀家让人先带你过去吧。”太后边说边揉了一下太阳穴,“哀家也乏了。”

    惠嬷嬷见太后面色疲惫,就将太后扶进内殿休息了。太后走时也没说吩咐谁带沈雅菲去看住所,也没有让她退下,所以沈雅菲就坐在原处没动。

    不一会儿,内殿就传来惠嬷嬷轻柔的声音,还有太后的嘟哝声,听情况是惠嬷嬷在哄太后睡觉。沈雅菲穷极无聊,就又将桌上的画像翻了一遍,最后把煦世子的画像放回最上面。看到画像上煦世子一本正经的样子,沈雅菲想这算是第二次见到这样的他了吧?沈雅菲眉眼微弯,脸色和煦温婉。

    阿丽在一旁看到沈雅菲满脸春色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随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正是桌子上煦世子的画像。阿丽眼里露出讽刺的神色,还真没见过世面,就随便一张皮囊就把她给骗了,真是俗气!

    过了很久,有多久沈雅菲没有细算。她只知道自己无聊得都快要睡着了,惠嬷嬷才从内殿出来。

    “沈二小姐。”惠嬷嬷走了过来。

    “惠嬷嬷。”沈雅菲沉静地朝惠嬷嬷点头。

    “不好意思,太后娘娘她休息的时候离不开老奴。老奴这就安排人带你去新和宫去。”惠嬷嬷笑吟吟地说,然后朝一个宫女招招手,“你,带沈小姐去安顿好。”

    “是。”宫女毕恭毕敬地说。

    “那谢谢惠嬷嬷了。”沈雅菲朝惠嬷嬷稍稍欠身。

    沈雅菲和阿丽走在宫女的后面,宫女小脚碎步慢慢地移动着,大概走了将近四刻钟的时间,才到达惠嬷嬷所说的新和宫。

    “新和宫”三个字有三分之一的漆都被灰尘侵蚀了,就连从新洗过一遍都没有洗去。进去之后,院子里所有的花草都是带着盆子的,应该是新搬进来的。里面的桌椅都是陈旧的,在用水洗过后,都脱漆了。屋子里头还有散不尽的灰尘味,好在茶杯跟被褥、帐子都是新的。对于沈雅菲来说这就够了。

    宫女见沈雅菲端详着屋子里的环境没有吭声,以为她是不太满意,便解释道:“那个沈小姐,最近因为是太后寿宴,宫里的宫殿都安排给住在外头的王爷、公主了。这里是除了那些宫殿外最好的地方了。这里还留了几位宫女供你使唤,你有事就唤她们去做。”

    沈雅菲含笑地给她递过一袋银两,说:“我知道,这里很好。替我谢谢太后。”

    “那奴婢就不打扰沈小姐了。对了惠嬷嬷说了,沈小姐要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尽管派人到福康宫找她。”宫女拿到银两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小姐,这些怎么办?”阿丽指了指她们带来的包袱。

    “直接放在床上吧,我要休息一下,你先出去吧。”沈雅菲跟阿丽说。

    阿丽愣了愣,说:“是!”说完就关门出去了。

    沈雅菲走过去,把门插上插销。尽快趁着白天的时间休息好,这是宫里不比在沈府,这里她身边没有人可以使唤,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最怕在晚上被人算计了。

    沈雅菲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就在她睡饱睡足,迷迷糊糊想过来的时候,一个痛苦的尖叫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沈雅菲立即清醒了过来。沈雅菲从床上坐起来,屏气凝神,不只是阿丽,就连她进屋时见到的那两个宫女的气息,她都没有闻到。沈雅菲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抖了下床头的外衣,随意穿了上身。

    然后,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壶在鼻子前嗅了嗅,没有闻到异常后,喝了一杯。然后,再仔细地环顾四周,左右敲打摩一番后,就出门了。

    痛苦的叫声这时也停了下来。沈雅菲出到新和宫门外朝右边走大概三丈路程,发现紧挨着新和宫不远又是一座宫殿。这座宫殿比新和宫要阴深多了。宫殿牌匾上用黑漆写着清楚的“寒居”二字,沈雅菲想起来了,这里就是皇宫里处置在宫里犯了错的娘娘、宫女、太监的地方。刚才痛苦的尖叫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吧?看来这里刚刚处死了一个人,叫得那么恐怖,不知道是被人用了什么手段弄死的。

    就在沈雅菲在沉思的时候,寒居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面色庄严、眼神深沉麻木的中年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同样面无表情的嬷嬷,她们的手都是粗大有力的。在嬷嬷的身后有两个内监肩膀上扛着一个棕色麻布袋,布袋的外面有点点斑斑的血迹。沈雅菲闻到了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她几乎可以判断棕色麻袋里装着的就是刚才在痛苦尖叫的人了。

    领头的嬷嬷也注意到了沈雅菲,转过头来,眼神尖锐地射向她。正想要开口喝斥,在看清沈雅菲身穿的服饰后,又沉默了。只是冷冷地盯了她一会儿,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那嬷嬷的眼光冰冷无度、阴深无光泽,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

    新和宫真是个好宫殿呀!

    沈雅菲很快就将刚才那一幕抛之脑后,她沿着道路一路走下去,走走停停的。她发现虽然很多地方的精致跟十年前大有不同,但是主要宫殿的位置几乎没有变化。

    沈雅菲跟随记忆往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墨莲湖走去,带她看到湖面上潋滟的水面时,开心的笑了,这湖果然还留着。墨莲湖是当今皇上的祖父为自己的皇后挖建的,正好又跟言皇后的名字相合,所以这个湖在皇宫里极其珍贵,里面养着从天朝各地收集来的名贵稀有的莲花。在夏日时,各色各样的莲花开满了湖面,花香从湖面漫向四方,清香沁鼻,好生惬意。可惜现在还只是初夏,湖里只有几株尖尖的荷角,并没有看到花开满湖的盛况。

    “你是谁?”就在沈雅菲沉醉于回忆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过来,沈雅菲转头望去,只见那一位身穿鲜黄色加绣红色梅花长裙,头挽妇人妆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女子身后还跟了四个宫婢和两个公公,不屑地望着沈雅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看着女子的装扮和服饰,一定是哪个宫里的主子吧。

    沈雅菲淡笑地望着她。

    “你是谁?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来的?”女子见沈雅菲对她的话毫无反应,气着又问。

    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沈雅菲依旧是站在一边淡淡地笑着,没有回应。

    “如妃娘娘,她没有向你行礼。”女子身边的宫女提醒她。

    “你是谁,竟如此胆大,见到本宫敢不行礼?”如妃娘娘反应过来,尖声问。

    “参见如妃娘娘!”沈雅菲在如妃说完后,便顺从地朝她请安。

    沈雅菲也只是跟她行礼,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如妃见到她向自己恭敬的行礼后便没有注意到这些。显然如妃的宫女比她要细心许多,由着在耳边提醒她,说:“娘娘,她还没有回答你她是谁。”

    听宫女这么说,如妃才觉得自己是被轻视了,“本宫问话你竟敢不回答,给我掌嘴!”

    另外两个宫女听到如妃的话后,兴奋地撸起袖子,朝沈雅菲走去。没等她们到跟前,沈雅菲就快速地躲到了一边。

    “你竟敢躲!”如妃生气地叫起来,“将她抓起来打。”

    “如妃娘娘最近没听说有什么人要进宫吗?如妃的消息好像不太灵通呀!”沈雅菲一边躲一边说,话里听着像是在讽刺如妃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地位,就在如妃大发震怒前,沈雅菲好声好气地说,“如妃就没听说太后娘娘最近招了那家的千金进宫吗?”

    沈雅菲这么说是断定太后招她入宫的风声肯定不小,毕竟太后招人入宫相陪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各宫肯定会多方打听。

    听到沈雅菲的提醒,如妃才注意到她穿的宫服不是皇宫妃嫔的,也不是公主的,而是宫外贵人的服饰。如妃立即面靥如花,跟民间的换脸术一样,转换速度快得惊人。

    “你就是沈家二小姐?”如妃温言细语地笑问。

    “正是,臣女沈雅菲,刚才无意冒犯,望请如妃娘娘莫要怪罪。”沈雅菲谦卑地说。

    “哪里哪里,刚刚本宫只是跟沈小姐开个玩笑而已,沈小姐莫要见怪才是。”在这皇宫里,皇上独宠袁皇后一人,根本没有争宠一说,招惹太后的客人,那不是找死吗?如妃眼睛狠狠地刮了刚才那个宫女一眼,宫女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如妃敢在皇宫这么嚣张跋扈,就是因为她有一个能屈能伸的生存之道。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哄得皇后、太后开开心心的,对她在宫里的所作所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敢,只不过如妃娘娘的玩笑好别致。臣女胆子小,下次若要再开玩笑,请提前跟臣女说一声,臣女好有准备。”沈雅菲温声平和地说。

    看沈雅菲的样子,如妃就知道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如妃就放心了。不过这沈小姐的行为举止施张有度,跟外面传言的有很大差别,倒是让她大开眼界。不过,如妃很快便了然了,走过去亲热地挽过沈雅菲的手臂,将她带到石桌前坐下。

    “正好本宫要赏湖,沈小姐也一道吧。”说完就朝宫女招手,嘱咐她去准备东西。

    其他的人则守在亭子的不远处。

    “沈小姐,入宫住的习惯吗?听说你被安排住在新和宫里。”这时如妃的眼色一遍清明,一脸八卦地问她。

    沈雅菲惊讶于她的转变,不过她喜欢这转变后的她,笑着回答,“是啊!”回来这两个字后,就没有再多说了。

    “我对你一见如故,我们交个朋友如何?”如妃脸色有些落寞,半哀求地说,“我在这宫里根本就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今天我们有缘遇到,我俩就好好说会儿话,好不好?”

    她的“我”字自称让沈雅菲很吃惊,这个如妃藏得挺深的呀?

    “一见如故?”沈雅菲俏皮地笑道。

    如妃朝她娇嗔一眼,也跟着嘲笑说:“你住在新和宫,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知道。旁边是个刑场!”沈雅菲平和无波地说。

    “你不怕?”如妃震惊于她的胆量,身子抖了抖,故意靠近沈雅菲,好心地说,“那里晚上还行刑。”

    “哦。”沈雅菲依旧和缓镇定。

    “你真的不怕!”如妃见吓唬对她无效,不由觉着无趣,嘴巴扁了扁。

    这如妃真是有趣,沈雅菲轻声笑道:“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是最可怕的。”

    “的确。”如妃颔首,不过沈雅菲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深刻的领悟,让她觉得很震惊。能面对生死还那么淡然的,肯定经历了很多事情吧?沈雅菲的情况她也从宫女口中听到不少,沈雅菲在沈家的处境恐怕比她好不了多少吧?而且,现在太后虽然说是传沈雅菲入宫陪伴,却让她住在了新和宫,这样的做法让人不明所以。如妃对沈雅菲不由心生怜惜,这时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沈雅菲看作是自己人了。

    “你在宫里若有事可以来找我。”如妃真心地说。

    “好!”沈雅菲知道就算真有事她也不会去找如妃的,但是对于这样好意,她也不会拒绝。

    “我说真的。”如妃以为她不相信,再补了一句。

    “我知道,我也是说真的。”沈雅菲郑重的说。

    如妃这才如释重任地笑了。

    “你的人有些不太友善。”沈雅菲意指刚才挑拨如妃的宫女,看来如妃在宫中的处境也不好吧。

    “她叫如意,是她们派来的人。不过好在她还挺听话的。”如妃笑了笑,笑中尽是苦涩。

    沈雅菲清楚她说的“她们”是谁,有些担心地问:“那你?”

    “你放心,这里也有我自己的亲信。毕竟我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是白活的。”如妃小声地对沈雅菲说。

    沈雅菲眼角瞄见刚离开如意正朝亭中走来,便笑着拉过如妃的手,道:“谢谢如妃的好意,那民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妃见沈雅菲朝她眨眼,会意一笑,“那也得谢谢沈小姐肯赏脸。”

    “娘娘。”如意走了进来,恭敬地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奴婢让她们呈上来。”

    如妃颔首。

    宫女们陆陆续续地将茶点,棋字都摆在石桌上。

    沈雅菲跟如妃说了句“不会下棋”后,如妃又让人将棋子撤了下去。

    两人就着茶水点心谈天阔地地乱聊一通,如意朝亭子里侧着身子,想偷听里面的谈话,没想到听到的都是如妃在谄媚,沈雅菲在恭维的话,而且这两人还挺尽兴的。如意鄙视地撇撇嘴,无聊地走到一边在如妃看不到的地方乘凉了。

    如意没有看到她们写在石桌上的字,也没有注意到沈雅菲时不时将手指放在如妃的手腕上给她探脉,更是没有注意到如妃充满笑意的脸上实则时青时白,和沈雅菲递到如妃手中的药瓶子。

    两人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知道太后宫里的人找来,两人才中断了她们的谈话,临走前还依依惜别地。宫女又鄙视了这两人一次,两个都是没权没势的人,两人这样相互奉承又得不到什么好处,真是白费心机。

    沈雅菲随着太后的宫女来到福康宫。

    宫殿里太后和皇后正相谈正欢。

    沈雅菲给她们行完礼后,太后关心地问,“听说你刚才遇见如妃了,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一开始如妃不知道臣女是谁就问了几句,后来臣女告诉如妃臣女是太后邀请入宫的,之后如妃就邀臣女给她一块赏湖了。”沈雅菲毫不隐瞒地说。

    这的确符合如妃的做事风格,沈雅菲的回答跟宫女汇报的没有太大出入,就是沈雅菲的用词比较委婉一些,太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后知道你进宫来了,便要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哀家差人到新和宫找你找不到。”太后这时的语气有了责备的意思。

    沈雅菲立即惴惴不安地跪下来,说:“臣女只是醒来的时候,无事,闲逛了一下。”

    “快起来,哀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太后佯装生气地对沈雅菲说,“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哀家不是跟你说了要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吗?你怎么还这么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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