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戌皇朝内乱涌起,四小国联合而动。那一日,明戌皇宫里,火光窜天,烟尘随风,景色凄厉。

    那一天,宁国领军的人是赫连仪,而玉染还跟在容袭的身边,是容袭领着她混进了华军。

    玉染站在云华殿里,她的身边站着容袭,修子期守在宫殿之外。

    “阿染,你不喜欢这里。”容袭说。

    玉染看着云华殿里的狼藉,却是微笑,“是的,我不喜欢这里,但我是从这里长大的,所以我很感谢这里。”

    “的确是该感谢。”容袭点头。

    半晌,玉染怅然叹息,“终归只是感谢了。容袭,我们走吧。”

    “就这么走了?”容袭问。

    玉染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于是无声笑了笑,扭头说:“那就把这里烧了再走吧。”

    烧了云华殿,如前世一般毅然决然。只是这一次,她会继续活下去,她要继续活下去。

    这一日,颛顼皇室被大肆屠杀,就连颛顼帝都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可是这一日,是玉染过得最平静的一日。

    她的眼里无波无澜,眉眼依旧舒展。她的心里时而放松,时而微紧,却不会失了分寸。

    容袭于此,也就只说了一句,“你应该高兴。”

    玉染唇边含着笑,眼帘却是半垂着。

    高兴吗?

    是的,她应该高兴。

    “我在这云华殿里活了十九年,只是活到最后,我的父王要杀我,我的兄长厌恨我,我的姐妹顾忌我,我活得很不痛快。”玉染一字一句地说:“容袭,你知道我有多不痛快吗?”

    “是的,所以阿染,我为你高兴。”容袭一袭白衣,翩然笑着,那样风姿的神情,正对着玉染。

    玉染确实不知晓在那日之后颛顼皇室的血脉是否除去她都被屠尽,至少在今日,在她见到了这位宁君口中的安国画师之后,她知道了答案。

    颛顼灵长得温婉可人,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的,她是过去明戌的二公主,比玉染只小了一岁,她的画功很好,画什么都能画得栩栩如生,就连玉染曾经都夸赞过。

    或许比起玉染,颛顼灵才更像是一位深宫之中的端庄公主。

    其实,玉染从心来讲,颛顼灵待她一直不错,颛顼灵的脾气也是真的好。

    玉染经常请颛顼灵来自己的云华殿,就连玉染挂在云华殿里唯一一幅自己的画像都是由颛顼灵画的,玉染很喜欢,她也没有想到颛顼灵还活着。

    此刻,颛顼灵一脸防备,脸色苍白地退后,“你是谁?”

    玉染眉眼微扬说:“我姓赫连,单名一个玉字。”

    “……宁国太子。”颛顼灵下一瞬便想了起来,接着惊诧道:“是你烧了云华殿?”

    玉染点头,“是我。”

    “那你有没有见过皇长姐?”颛顼灵忽然脱口而出,然后又发现自己问的竟是一个一起灭了明戌的宁国太子,立刻噤声。

    玉染却是不以为然地笑笑,她摇头,“我没有见到。”

    颛顼灵闻言,眼中略显失落。她的指尖紧紧捏着画轴,指尖略微发白,但还是尽力冷静地对上玉染的双眼,她问:“你认得我,那你是来杀我的了?”

    玉染挑着凤眸,视线微斜,手里的折扇有规律地敲着自己的掌心,她围着颛顼灵缓慢踱步,接着蓦地凑在她的耳边问:“那你还想不想复仇呢?”

    颛顼灵被耳边温热的气息惊了一惊,猛然耸肩往边上退开,小心地盯着面前这个笑得漫不经心的玉面公子,她说:“复仇?”

    玉染点了点头说:“是啊,就是复仇。华、安、宁、商四国联手覆灭了明戌皇朝,瓜分了明戌的疆土,屠杀了颛顼皇室,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复仇吗?”

    颛顼灵看着玉染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突然拿不准这位宁国太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她盯着玉染,垂着眸说:“太子殿下怕是说笑了,明戌皇朝已然覆灭,我一个手无缚鸡的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就连我的皇长姐都没能避过这场突如而来的灾难,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埋怨呢?”

    玉染心中微怔,可下一刻仍旧笑了,“是啊,一个手无缚鸡的女子,又是怎么从这四国围剿的军队中脱身的呢?”

    颛顼灵心头一跳,惊惧地望着玉染。

    玉染见颛顼灵无意接话,便随意笑了笑说:“公主不必多心,我还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公主的画确实佳作,难怪受得父王百般喜爱。既然公主喜欢画,那便画,而且可以画个够,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当然,若是公主有意离开,我相信公主也不会受到宫中之人非议,也不会被当作安国派来的奸细,毕竟公主画中有心、心中有画。”

    安国和宁国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至于是怎么微妙,玉染和颛顼灵的心中都是不言而喻的。

    而就在现在四国局势这般混乱的时候,难免不会有人议论非非。

    颛顼灵以安国画师的身份在宁国流浪,却在不禁意间被领入了皇宫。颛顼灵想要让自己冷静,想要让自己的生活暂时平缓,但她没有想过的是,这也许同样是条难以走下去的路。

    而这一切问题之中有着一件叫颛顼灵致命之事,太子赫连玉知晓她是明戌的前朝公主。

    “太子殿下明知我是前朝公主,却不杀我,也是另有目的吗?”颛顼灵问。

    玉染挑了挑眉,视线微斜,折扇轻拍掌心,她一边慢慢踱步一边摇头,似是对颛顼灵的问话极为不满。

    玉染如实说:“公主,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宁国太子,而你只是个前朝公主,就只是这样而已。公主,一切还是但凭你自己的意思为好。”

    玉染离开了彩云居,毫不留恋。

    说实在的,她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因为前尘往事而犹豫不决的人,也更不可能因为一个颛顼灵而乱了任何的方寸,大抵也不过是让她稍微讶异了一下而已。

    她仔细想了一下,终究也就笑了笑而已。

    她的脚步轻快,却不失太子风雅。她现在只想要去找个人,那个人是容袭,容袭在书斋,所以她要去书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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