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之前还是扮作赫连玉来到安国的时候,并未在宫中瞧见谢建白,她也是有些缺憾。而这一次又是失忆良久,如今恢复了记忆,才发现身边撞见的一切都是极巧的:就比如说她曾经身在宁国时对湘王府的存在关注许久,可没想到在她重伤之时竟是被湘王府的世子所救;还有便是这谢家二公子谢意远,没想到一番事情弄到最后,却发现这竟是自己老熟人的孩子;另外便是秦奚,秦奚与长孙弘和谢意远自小相识相交,这样的友情本是无人可及的,可真没想到会因为身处于这个世道之中,而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而再看现在的情势,湘王府身处风口浪尖之上,谢家也因此陷入危局。可以说,谢意远在安君面前的一举一动都不可以出错,若是安君长孙延被触怒,那么遭殃的并非只有谢意远一人,整个谢家上下的性命也都会就此葬送。

    谢意远是谢家的二公子,却比谢建白的长子更加优秀,深得其父谢建白的佳赏。谢意远对于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在意,毕竟在他的眼中,长孙弘和湘王府对他的好是他无法忘记的,而他也真心尊敬湘王,将长孙弘视为最好的朋友。

    所以,能够触动谢意远,并且让谢意远不得不选择服从于安君长孙延的缘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君以谢家上下满门作为要挟。

    谢尚书至今应该还是被蒙在鼓里的,谢意远不可能将此事告诉自己的父亲,不然谢建白一定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以出卖湘王府来保全谢家人的性命。

    说起来,玉染还记得六年前的谢尚书提起如今故去的先安君时总是每每叹息,也不知他对于现在安君的这位暴虐无常的新君是什么看法。

    玉染思量了一会儿之后,略是扬了扬眉梢,她转而朝着秦奚微笑道:“长孙弘人呢?既然湘王已经被请入了王宫,那么消息也该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确实知道了消息,现在恐怕在自己屋里急得团团转吧。”秦奚失笑。

    玉染也是轻笑一声,她倒是想象得出长孙弘这个急性子到底会怎么着急烦闷。她提了提唇角,语气笃定地道:“哦,那接下来我就晓得他要做什么了。”

    “殿下认为他要做什么?”秦奚的神情依旧温润,他同样笑了笑问道。

    “他呀……”玉染刚一启唇,还未等她继续说下去,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接连不断的敲门之声。

    这敲门声是连在一块儿的,说不上任何的温文尔雅,所以来的人必定不是容袭,也不是长孙宛然。

    在这个时候,会这么着急地过来找玉染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人。

    玉染轻笑了一声,随即瞧了一眼秦奚,说道:“你看,说谁谁就来了。”

    接着玉染又清了清嗓子,朗声朝着外间喊了句“进来”。须臾,便是听见木门被嘎吱推开的声音,然后是一连串急躁的脚步声。

    长孙弘一身紫袍,出现在玉染面前。

    长孙弘的面色显然不佳,在他得到消息之后,着实干着急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竟是无能为力。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一人能帮他解惑,于是便直接朝着后院冲了过来。

    长孙弘这来是来了,但他倒是没想到秦奚也正好在玉染这儿,他瞧着秦奚,点了点头,“好巧,秦奚你也在啊。”

    “不巧。”玉染微笑,代替秦奚回答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长孙弘被玉染说得摸不着头脑,他的面上露出几分诧异。

    玉染晒然一笑,温和地说:“刚好秦奚过来同我说了一个消息,让我稍微有些吃惊。这思量着,我都有些吃惊了,那么想来你听说了还不得被惊吓死。”

    这下,玉染说得够清楚,长孙弘直接反应了过来。

    面对玉染语出惊人的调侃,长孙弘只得败下阵来,他刚才的着急全都因为玉染的话给一下子憋了回去。

    他有些无奈地瞧着玉染,否认道:“南玉你别瞎说,我才没有被吓死。”

    “那——估计离得也不远了吧?”玉染故意稍微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笑意,唯有姣好的面容上带有的是无辜单纯之色。

    “好了,南玉你就别再逗我了,我承认好不好?我承认现在我是着急得很。”长孙弘一手揉了揉头发,俊美的面孔上是掩不住的焦急。

    玉染闻言,敛了敛眸子,沉默须臾之后柔声启唇道:“宛然醒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长孙弘被玉染陡然转变的语调给弄得愣了愣,但随即便应声,“已经醒了,正让绿彤给喂粥。我也不敢告诉她真相,只能暂时骗她说是有人要刺杀六皇子,把你和她牵连了进去,但怎么说都是见她神色不宁,刚才一醒过来还着急着想来看你。恐怕要让她恢复过来,得好一阵子了。”说到最后,长孙弘的眼中忽然阴冷了几分。

    玉染鲜少会看到长孙弘露出这样的眼神,她顿了顿,终是开口:“你对长孙延有什么看法?”

    “长孙延?你是说君上?”毕竟长孙延是君,极少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所以叫长孙弘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长孙弘的神情似乎因为长孙延这个名字而显得更加沉重了,他死死抿了抿唇,下一刻寒声说道:“他五年前害了秦奚,害了整个秦家,他难道还做得不够吗?现在,又是湘王府,他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湘王府也一起消亡才肯安心啊!我爹一片忠心,可在他的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他只是因为猜忌,所以便要牺牲这么多清白之人的性命吗?”

    玉染的睫毛轻颤,她的眸中忽明忽暗,眼底映着的是长孙弘隐忍痛苦的模样。她移了移视线,再看秦奚,发现秦奚也同样因为长孙弘的话而垂下了眼。

    玉染轻轻一叹,启唇说道:“长孙延当然会猜忌,他甚至对湘王府还有恐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湘王在众臣和百姓的眼里太过高大了,比起一个性情暴虐无常的君王,湘王自然就成了那个德高望重的对象,这就好比五年前的秦太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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