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渊离家上京不久,一个漆黑的后夜,大约在丑时,周家村先是传来群狗咬声,紧接着,一路火炬由远至近,足有三十号左右的精锐骑兵队伍临近村口。

    躲在堂屋房顶上的黑衣人直起腰远远眺望,自言自语道:“作孽呀!”

    马背上的汉子们个个遮脸蒙面,手持火把,肩背兵刃,不顾狗群撕咬,径直冲向周梦渊家宅处。

    时局混乱,劫匪盗匪不定期“光顾”村子,穷人无忧,富人夜夜提心吊胆。

    听见狗咬声非同寻常,周家从主人到仆人、长工,十七个人全部警觉起来,个个房间窗户亮起,人人做好了应对劫匪的准备。

    先是周梦渊父亲出来,跑到大门跟前用更粗重的木头加固大门。

    紧接着,打手手持大刀赶来。

    看着院子外面的天光通亮,听着阵阵马蹄声呼啸而来,两人倍感惊悚。

    狂吠的家犬已崩断绳索来到门跟前,对着门缝向外怪嘶。

    清晰听见,马蹄声自远而近,于自家大门外相继停下。

    周先生清晰感觉到大难已经临头,如此之多的马蹄声,这么庞大的队伍入侵,不是财空,便是人亡。

    双腿瑟瑟发抖,全身发冷发酥,饥寒交迫一般磕着牙呲悄声问打手:“怎么办呢?我们一家人全靠你老弟了。”

    “嗯嗯!卯足劲儿,带上婶婶赶紧从后门逃命。”

    “好好。只要逃过这一劫,我掏钱给你盖房娶媳妇。”

    转身欲走,忽听一声呐喊“哪里逃”。

    抬头看去,两个黑衣人已经站在了大门旁边的围墙之上,紧接着飞进来了两只火把。

    周先生没跑几步,便双腿酥软无力支撑,沉沉的跌倒在地上,任凭发力,也无法站起来了。

    小家犬敏捷地扑向跳墙人,锋利的犬牙撕住了一个劫匪的腿,那人痛叫一声,一刀砍下。

    可怜的家犬,人类最忠诚的伙伴,就这样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壮烈殉职了。

    墙外,人声吵杂。

    院内乱成了一片。

    熟睡中的周四两口子也被惊醒,一边匆忙穿衣裳告诉妻子,“可能是抢劫梦渊家了。灵芝在那里,我得去瞧瞧。”

    勾上鞋子,自后院去了周梦渊家后门处,跌跌撞撞趴上了墙头。

    大门被砸得砰砰直响。

    时而有马声长嘶。

    打手挥舞大刀,奋力和劫匪对峙。

    那劫匪虽也有武功,可是没有周家打手身体强壮,只有躲闪之力,并无还手之功。

    周家打手越战越勇,恨不得一刀将其毙命,再来收拾被家犬咬伤的那个。

    又有人跳下围墙,迅速打开了大门。

    手持火把的劫匪们一拥而入。

    周家打手虽武功高强,最终难敌群凶,被砍得衣不遮体,血肉模糊····依然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无愧于信任!呜呼哀哉!

    侍奉周先生夫妇的丫鬟灵芝,披头散发,站在寝室外,边给周夫人把门望风整理着衣裳钮扣,不时回头提醒屋子里快速整理各种首饰及贵重物品的周夫人“夫人快点!”

    “快点快点,这哪一个拿出去换不了钱?要逃你先逃!”

    周夫人嘴里嘟囔着,大有爱财如命临危不惧之气概。

    见大门被打开,一片火光之中匪群蜂拥而入,灵芝抬脚便向后门奔去。

    丫鬟不常亲自开关院子门,殊不知这富家之门是有防盗机关的。灵芝拼命想打开后门,却无能为力。

    朦胧中,周四只看到一个逆光黑影,并不知道此黑影正是自己的外甥女灵芝,只是探着脑袋看,不敢做出声。

    “快去,把住后门,别让哪个逃掉了。”

    灵芝回头一看,果然有人高举着火把直奔后院而来。

    情急之下,欲躲在围墙角落。不料,一脚踩在了多年封闭枯井的朽木上,噗地一下,未及反应,掉将下去了。

    劫匪们很快疏散开来,封锁了院子每一个角落。

    周家长子在房间与几名劫匪搏斗,当场被打翻在地,拖将出来。

    “你们这群土匪,一个个不得好死!”

    胖妻子虽无力还手,但嘴功不错,骂个不休。

    一个劫匪过去就是一个嘴巴:“识相点,小心老子杀了你丈夫再奸了你。”

    周家媳妇哪里受过这般侮辱,抹了把嘴角的鲜血,泼妇起来:“凭你小子这身杆,老娘打一个喷嚏就得上屋顶。”

    为首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蒙着面,看不清楚模样。单凭那膀大腰圆的外形,即便是只身打劫,人们也会拱手让之。怎想到那朝中公公一般,阴气多阳刚少的鸟叫声音却与身形大相径庭。踹了一脚周先生,将火把放近了他的脸。

    “是主人吧?扶他起来。”

    拴过家犬的老枣树下,火光围了一圈,热气夹杂着松柏油的气味在漫延。

    除掉进井里不知死活的灵芝之外,周家院子所有人被抓出来站了两排,就连几个小孩和周梦渊七十多岁的盲眼奶奶也被抓来,站在人群之中。

    “娘,我怕!他们不会是您故事里的鬼吧?”

    “啪!”小孩挨了一记耳光,哇哇哭叫。

    “再多嘴拔掉你的舌头!”

    “和小孩较量,还是不是个人?”

    老太婆豁出老命,嘴里说着“我们周家世代为商,为人忠厚善良····要杀要剐朝我来”一阵脑袋乱撞,被几个劫匪拦着。

    “娘且息怒,保重身体。”周先生道,“天塌下来,有儿子顶着。”

    “老爷!”

    周夫人哭着想和周先生站在一起,被一个劫匪抓住头发摔倒在地。

    周先生被两个人向后扭着胳膊,面对家人和仆人、长工们站着。

    屋顶上的黑衣人和后院墙上的周四屏主呼吸,定睛观看。

    劫匪从厨房搬来一口大黑锅和一坛子清油,将油倒入锅,将锅架起用火把烧。

    所有受害人生命未卜,一个个心惊胆寒,有的已经吓哭了。

    劫匪们个个目光狰狞,只等着领头的一声令下大动干戈了。

    “说。宝贝银票在哪里?是你自己去拿,还是要我们动手?”

    匪首在周先生面前踱步晃悠了一阵,终于开口了。

    “好汉,实话告诉你,连年干旱,我又没有多少田地,官府募捐,苛捐杂税骤增,正月十五在法门寺广场放饭,还是借来的米面呐,家里仅有的值钱东西,就只有女人的首饰和一些日常用品了。”

    周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先生,哼!拿女人东西做交易,还配得上做男人。我当初瞎了眼了。

    锅里直冒青烟,油已烧得沸腾。

    匪首转过脸瞧了瞧,回头对周先生道:“时间紧迫。我就问一句话,财宝在哪里?”

    “真,真的没有了。不信你们自己去搜。”

    “扒掉他的衣裳,给我烧!”匪首提高了嗓门。

    几个劫匪迅速剥掉了周先生衣裳,捆绑其双手,吊在枣树杆上。

    油锅旁边,有人早就准备好了竹子扫帚,得到匪首命令,立即将扫帚芒伸入锅内,蘸上沸腾的油,在周先生身体上一阵戳刺。

    周先生疼得哇哇直叫。

    周家人反抗起来。

    大儿子被当场砍死。

    另一个儿子被连刺数刀,倒在血泊之中。

    老太婆也被打翻在地,昏厥过去。

    孙子辈年龄尚小,只能恐惧的哭叫。

    雇佣的人们明哲保身,一个个低下头不忍目睹。

    周夫人急了,大声哭道:“大人手下留情!我愿将自己所有的首饰衣物和私房钱拿出来,只要你们放过老爷。呜呜····”

    “你有多少?够这么多人分吗?”

    周夫人哭着摇头。

    匪首脸凑到周先生面前。

    “还不交代?我可要捅马蜂窝了。”

    一挥手,拿扫帚的那家伙立即将扫帚芒在火上点着,一簇带着火的竹刺,在周先生身上猛戳起来。

    带血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周家院落。

    火星在飞舞。

    周先生躯体被烧得吱吱作响····

    堂屋顶上的黑衣人几次想下来营救,终因担心暴露身份,悄然离去。

    周四被吓得早已将外甥女忘记得一干二净,掉下墙,连滚带爬回家了。

    劫匪们满门抄斩,一个活口未留,冲进所有屋子,上楼爬梯翻箱倒柜将周家洗劫一空,赶在天亮之前,收兵回营了。

    一切恢复了平静。

    许久,老奶奶苏醒过来,老泪纵横,浑身疼痛,爬来爬去,颤抖的双手于血泊之中抚摸每一个人,努力想找出一点生命迹象。

    天刚微曦,周四前来寻找侄女尸体无果,后在枯井里将其找见,成了除老奶奶之外唯一一个刀下幸存者。

    周四一路狂奔去法门安保处报了案子。

    安保队长备案后认为案情重大,火速骑马上报县衙。

    官府勘查现场后带人于荒外挖一了个大坑,将死者一起掩埋。

    此案一直在侦破之中。

    周家所有财产被依法充公,后,“卖”给了居住在乔山南麓,距离法门寺往北二十里地的齐横行。

    财产所得,一部分充公,一部分衙门大人们扩充了自己的钱囊。

    齐横行名副其实,心狠手辣,专横跋扈,修的一身魔法武功,一人可敌千兵千将,是方圆几百里赫赫有名土匪头子,与多地不法分子都有往来;老婆十几个,儿女一大群;店铺几十,土地百倾,豪宅多处,骏马,骡子,黄牛,驴子,山羊,奶羊不计其数,身边侍奉美女多人,手下兵将过千,兵刃精良,动武起来,当地衙门兵卒不在话下····

    据人们私下议论,这厮与官府有勾结。

    “既然是劫财,完全没有必要杀戮这么多人。我认为,其中一定有诈。”

    周四摸着下巴的胡茬,猜测深思着。

    听罢周四陈述,周梦渊伤心之至,悲痛欲绝,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为众生命报仇,为周家雪恨,讨回家园。

    书生气很浓的他,突然有了一种想杀人的念头和仇恶仇官心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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