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时,正是万籁俱寂阴气上升初始,想必是西突国大明寺方丈最为喜欢的清静之时。

    黑灯瞎火。一缕清冷夜光自门缝射入,照不亮半边窑洞。

    周梦渊用被子罩住自己,拿出指节,欲在被窝里和方丈交流。

    “尊贵的方丈!您不愿意和小的讲话也行,绝不为难。但希望您能满足我一个小小请求,就是无论如何给我一个提示,证明您的存在。听见了吗?劳您用动一动或者一句简单之言表示。”

    几次三番寻问,指节没有一点动静。

    也许,色泽之变,象征着指节第二次生命的结束。

    那么,如何才能使指节死而复生?

    这等神奇之物,只要在合适时间合适环境里,是完全可以复活的。

    周梦渊坚信这一点。

    “砰砰砰!”

    又是灵芝半夜敲门。

    指节带给了周梦渊极度的失意和困惑,此时的敲门,无异于自讨挨训。

    周梦渊大怒,跳下炕,光着脚板开门道:“敲一遍就够了!我不是聋子。”

    灵芝毫不在意,轻语柔声:“几天没回来,人家想你呀。”

    周梦渊稍换语气说:“今夜就不了。我累。已经后夜了。快回去吧。”

    不等回答,周梦渊闭门上床了。

    脚下未动的灵芝听得清楚,周梦渊闭门没有上关。

    在春秋墓室一眼未眨,于无比惊悚之中煎熬了整夜,跋涉来回山路近百里,周梦渊甚是困倦,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另一只窑洞的奶奶却一直醒着,她眼盲耳背,心里却是明亮的。缠绕于手踝的佛珠无心去数,黑暗之中睁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轻轻叹息了几声,若有所思。

    一直站在门口的灵芝,听见周梦渊酣睡之中的轻微呼噜声,知道他已经睡得很沉很沉,轻轻推门进去,宽了衣裳,躺在周梦渊身边,慢慢靠近,等待时机。

    什么东西垫了灵芝屁股一下,手摸过来,光滑滑的,像是一枚韘(she,后称为扳指,古人射箭时大拇指的护物。很多时候,是身份和身价的象征。),没有在意,顺手置于床头板子上。

    梦中的周梦渊缓上劲儿来,开始翻身扯被子了。不知不觉中,抱住了灵芝,并且时有摩挲。

    轻轻将那只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胸脯,佯装熟睡。

    ······

    “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进来的?”

    周梦渊突醒,见灵芝躺在身边,蓦然坐起。

    “嘘!别闹。别闹。快躺下。”

    灵芝拉周梦渊躺下了。

    ······

    “热!我热!”

    下边的灵芝扯掉了被子。

    就在两个人竭力控制着喘息声热火朝天之时。

    突然!从床头发起的一瞬闪光,将两个一线未挂的光身子照彻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亮光闪烁瞬间,伴有一定的响声。那响声如爆,不好形容,仿佛用力抖衣裳,又好像是一下子点燃了一大堆柴禾,给闪光增添了不少恐怖和神奇色彩。

    闪光为穿透力极强且令人恐怖的紫蓝色,照得两人身体惨白,鬼影一般。

    “妈呀!”

    灵芝吓得惊叫一声,扯来被子捂住了脑袋。

    这怪异离奇的闪光,使周梦渊立即想到了指节。连忙找到衣裳,一阵乱摸。

    无果。遂伸手摸向了床头发光之处。

    果然。在那里摸到了指节。

    连忙点灯察看,形状未改,份量未减,手感未改,颜色却变成了黑色。木炭一般黑沉沉的、失去了光泽的黑色。

    周梦渊恼羞成怒,恨不得将灵芝一脚踹出门外,转而一想,也有自己的不是,只好将愤怒在心里燃烧成灰烬。

    一个富有同情心之人,就是这样一次次在自身找问题,自我检讨,宽容别人。

    拍了一把灵芝,周梦渊埋怨道:“说今夜不行,你偏要来。唉!”

    灵芝露出脸来得意地微笑着,“我觉得挺好,就是被那鬼光破坏了结局,稍欠完美。”

    “还稍欠完美?我们将方丈的神圣指节给玷污了!”

    “方丈指节?何谓玷污?它垫我,我才将它放在床头上的。”至此,灵芝才知道了垫自己的是一节骨头。

    关于佛道持戒,周梦渊也只是有道听途说,具体讲不清楚其然,仅有耳闻,佛家是戒色的。

    将一枚修行极高的方丈指节置于此等事现场,让其无法躲避的“观光”闻听,被大开持戒,被极为严重玷污,也许,闪光是警告,变色是发怒。这一现象,已经使周梦渊非常失望了,包括之前对他的承诺。

    马上改变了计划,取消明天去中观山质问乔山老怪关于法-功之事,先去法门寺找个和尚问究竟。

    灵芝离开后,周梦渊捧着指节无数次忏悔和询问,均无果。

    次日清晨,周梦渊起来洗漱,打水经过老太婆窑洞时,听见老太婆在和灵芝说话,由于老太婆耳背,声音北普通人高。一听提到了自己,便悄悄蹲于自己居处和老太婆窑洞交界处,慢慢洗,仔细听。

    “我说灵芝啊,你和渊儿那点小事(不愧大家之妇!居然视周梦渊和灵芝偷情之事为小事),奶奶我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揭穿罢了。你有你的苦衷,渊儿有他的难处,偶尔一起解闷释放,聊聊心事,奶奶是不会阻止的。

    “幸好你伺候渊儿他爹娘时,衷心老实,没有出差,要是你敢对渊儿他爹有个想法,老妪我早就差人打断你的腿,赶你出门了。你给我切记,和渊儿之事,只是个无聊时的消遣,不要过于频繁,不要去影响他的正门婚姻。日后,你再去渊儿那边,务必告诉我,老妪准你整夜,免得鬼鬼祟祟做贼似的。”

    灵芝那么厚皮的脸竟然被老太太给说红了。事关日后往来甚至能否长久待下去,灵芝听得很用心,老太婆的语气和每一个字,她都仔细琢磨过了。

    “感激奶奶包容和提醒!灵芝薄命又太早丧夫,不愿再嫁,一心侍奉奶奶照顾少爷,拉扯毛蛋,不足之处还请奶奶常指点,灵芝愿听教诲,知则改之。周家于我大恩大德,今生以忠诚对待,来生做牛做马报答。”

    “不说那么多了。你自己掂量着办。”

    “好的。奶奶之言,灵芝已铭记在心。那,我现在就去做饭吧。”

    老太太不语,只是将手挥了一挥。

    听说灵芝要做饭,周梦渊赶忙捧起盆子跑到自己门前。

    灵芝出门,如释重负,喜出望外来到周梦渊跟前,妩媚一笑,“少爷,奶奶刚才和我谈话了,你猜,她都说了些什么?”

    周梦渊起来,模仿着老太婆的声音和动作,:“灵芝,老妪警告你,再敢夜间去渊儿那边,我就差人敲断你的腿!”

    灵芝诡秘一笑,“净往坏处想。亏你还是个秀才。奶奶自己允许了,允许我们可以通宵在一起了。奶奶真好!奶奶真是个心胸大义的智慧之人。”

    周梦渊故意道:“不可能。奶奶眼盲耳背,心里有一双眼睛,虽不见舆薪,却可以明察秋毫之未。今早,不要给我做饭,我要马上去法门寺,找个和尚问问究竟。”

    “关于那节骨头吗?”

    “是的。那是一节神奇的指节,具体原因,有空慢慢讲给你听。”

    灵芝觉得怪怪的,听天书一般,忽想起伴有响声的发光瞬间,终于承认了。

    “难怪打扰我们的好事情,原来它是个神奇之物。穿一条绳子系在脖子上,不要给弄丢了。”

    周梦渊一想也是。反正已经变黑了,变哑了;再变,也黑不到哪去了。

    遂拿一条纤细牛皮绳子穿上,打了死结,挂在了脖颈上。

    灵芝看着,笑道:“挺好玩的。有神奇之物保佑,也是个不常见的装饰品,自-慰自乐吧。我这就去做饭,吃了再走。”

    “不用了。这段路程,不远也不近,恐怕去晚了香客多。”

    灵芝白了一眼,说:“还要步行啊?养马作何用?”

    周梦渊恍然大悟,自击双掌道:“看把我给心乱的,连自己的大青马都给忘了。”

    连忙转身,去了养马的窑洞。

    大青马见主人来了,突突吹着响鼻甚是喜悦。

    周梦渊走近,伸手欲摸马脑袋表示亲昵,突然,大青马长嘶一声,极不情愿向后退去。

    周梦渊反应快捷,速将指节装入了衣领之内。

    一切复原如故。

    马再也没有异常举动过。

    大青马之反应,使周梦渊进一步确信了指节的不寻常。

    每一种动物,都有它们与生俱来的感觉和识别灵性。

    ······

    粗心的灵芝竟然忘了提醒周梦渊换掉夜行衣,直至在法门寺大门口外栓了马才意识到了,龇牙晃脑没办法在意,赏给看马人几枚铜钱,吩咐说:“给马饮点水,喂一升豌豆杂粮。”

    回头一看,一个让他非常期待之人已急匆匆行至大门口,深感意外,连忙跑过去,“沁儿,这大清早你怎么在这儿?”

    沁儿脚下一沉、尚未留步,不予理睬大步跨进了寺院大门。

    知道沁儿依然对自己和灵芝那夜之事怒恨未消,不予顾及,断定她大清早前来此地,绝非是只为了单纯的拜佛、游玩。

    找人?散心?吵架了?皈依佛门做俗家弟子·····总之,可能没有好事情。

    心里猜想着,不去计较冷漠,周梦渊快步跑进去上前拦住了沁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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