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亲人关切的目光之下,头戴狐皮筒子帽,穿着一件白绒羊皮大衣,精神稍显萎靡的齐横行坐于客厅八仙桌旁。

    “怒达,为父已经恢复两日了,却不知恩人姓甚名谁,什么法名,道观何处?”

    一直在身后给揉肩的芙茵笑嘻嘻道:“老爷一直昏迷,怎么就知道不是郎中呢?”

    齐横行不愿将自己发烧的淫-邪原因讲出来,不予理睬。

    “回父亲!那夜父亲醒来后,大仙连一口水也没喝匆匆而去,未留下任何音信。”鸟人道,“我们对外的告示是,只要医好父亲,赏金自己开口,但是,两位道士分文未取,只是在临走时,老道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老道说,谢物一定要拿走,但不是这个时候。父亲,会不会将来给我们出个上天摘月的大难题呢?”

    齐横行摸着干枯得鱼鳞一般起皮的脸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如此罕见境界,莫不是天降神仙····”

    齐悦上前一步道:“父亲!据悦达所知,那位道士是小芽儿委托她的一位朋友请来的。”

    “啊!”齐横行一怔,没想到窦芽儿会干出这件大事来,“悦儿,快去找小芽儿来,父亲要当面问话。”

    “孩儿遵命!这就去找。”

    “蜿蜒,拿镜子来,我要瞧瞧自己。”

    夫人担心齐横行受不了面目皆非的事实,劝道:“老爷,您刚大病初愈,还是现在不照的好。”

    “呵呵。”齐横行笑道,“无非烧成个焦头烂额四不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娘娘开恩,老命还是保住了。”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蜿蜒拿了镜子,站在人群后面不敢进去。

    “蜿蜒,怎么还不拿来?”

    “来了。老爷。”

    接过镜子,齐横行看了眼夫人和所有的亲人们,微笑道:“让我先猜猜自己的陋容。脸是红红的,皮肤是干树皮的,眉毛只有几根·····”

    说着,将鉴光对准了视线。

    人们屏主呼吸,静等着齐横行失落地惊叫,然后,用什么方式安慰。

    “嘿嘿!嘿嘿······”齐横行舌舔着嘴唇,天真的像个孩子,随口赋曰:“一轮红日挂山顶(鼻尖),两圈乌云罩京城(眼睛);今朝修为绝世功,他日长安做真龙!哈哈哈·····”

    一阵哗然。大家迎合朗笑。

    齐悦气喘吁吁而入,见气氛轻松活跃,道:“父亲!您又给大家讲什么开心事了?”

    “悦儿呀,你父亲刚才吟了一首诗,娘未听懂,还是由你来给为娘讲讲吧。”

    为了于众亲人面前显示儿子才华,让齐横行加倍器重,芙茵故意道,“一轮红日挂山顶,两圈乌云罩京城。今日修为绝世功,他朝长安做真龙。”

    话音一落,齐悦噗通跪倒在地,叩首道:“愿父亲一马平川心想事成!齐家旗帜早日高高飘扬在华夏大地!”

    所有人跪下,齐声道:“愿齐家旗帜早日高高飘扬在华夏大地!”

    蜿蜒无才,不懂其义,见所有人全部跪下,也不知如何是好跪了下去。

    齐横行顿时精神焕发,昂首挺胸,如坐龙椅一般。

    “大家起来吧。悦儿,小芽儿呢?是不是又跑了?”

    “回父亲!确实没有找到。”

    “你姑姑那里呢?”

    “也去过了。只有姑姑一人。”

    齐横行叹息,“这孩子,自小就没有带好,比男孩还要野,文武都是半途而废。只要开心,随她去吧。悦儿啊,你们一起长大,平时多关照点。你姑姑·····她还好吗?”

    “孩儿遵命。我姑姑看上去很平静,又在缝补那件衣裳了。”

    那件衣裳,是窦芽儿父亲窦有名生前担任巡捕时穿过的一件旧官服。神志时而恍惚的窦芽儿母亲齐明霞怀念丈夫时,便拿出衣裳一遍遍缝补,缝补后又觉不上心,拆了再缝。日复一日,那衣裳被针线穿得走了样儿,但是,妻子却一次次缝、拆着无限伤痛思念和永远拆、缝不完的爱恋。

    齐横行难以掩饰对姐姐的愧疚,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

    “看外边天气不错。怒达,你该回巡捕房了,别因离开时间太长,让那个奸诈的诸葛使了绊子。夫人,芙茵,悦儿,你们陪我出去走走,其他人回去休息吧,我想看看齐家寨子美好风光了。”

    鸟人告辞去了县城。

    其他人送出齐横行等后,各自散去。

    往日只要是女人陪同,齐横行皆去后山,因为那里山水优美,安静惬意。今日不同,也许是从死亡线上爬起来后,对生命的意义有了新的理解。

    “我们去寨子门外看看。总是忙着事情,为数不多的出入,从未用心看过一道门楼。”

    夫人道:“难得老爷有此雅兴!遵随您便。为妻也有几年未走过三道门内的甬道了。”

    “是不是想娘家人了?”齐横行语重心长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接他们来看你吧。”

    早已经习惯了山寨封闭生活的夫人,摇头未语。

    芙茵道:“老爷,您不是曾经给了悦儿一篇命题文章吗?悦儿,快去拿来请父亲斧正。”

    “不用了。”未等齐悦表态,齐横行道,“呵呵!文章已经通过了。悦儿,我们回去后就烧掉它吧。”

    芙茵不解,“老爷,您这是·····”

    齐横行诡秘道:“连日来,虽然我身体高烧处于昏迷,你们有所不知,高修之人的心里一直是明白的,只是妖魔封口,不许讲话罢了。我很清楚,怒达派往峨眉山请大仙的两位巡捕至今未归,想必是凶多吉少。我们寨子,危机四伏啊!悦儿啊,为父看中你,没走眼神。呵呵。”

    此言意喻,齐悦将有重任。夫人、芙茵、齐悦一听就懂。娘儿俩相视而笑。

    夫人不悦,道:“老爷,悦儿尚小,未曾经过大的场面。怒达东挡西杀,且有官职经历····”

    “夫人慎言。”齐横行道,“这么多孩子,为什么有人在搞经营,有人久居外地,有人只练拳脚,有人跟我修为法-功、魔功·····所在位置不同,掌握知识有异。个个文武双全,岂不都认为自己可以统领寨子了?

    “怒达那里,我要让他逐步高就,座得一席官职,必要时候,可以政界名义出面;悦达这边,抓紧培养,各种事务,同时接触。皇上老儿初临龙座,为了奠定根基大肆招才纳贤,降旨各地,连续三年招考文武状元。明年春上,已经是第二年。悦达文采出众,武艺高强,法-功非凡,不妨报名去应考,无论哪种,只要榜上有名,就让他安心涉入仕途;到那时候,再让怒达回来,我们齐家便可以黑白畅通,呼风唤雨了。如何?”

    闻言,夫人和芙茵茅塞顿开,各自心里认为得到了齐横行偏爱,齐声道谢。

    然。对于齐悦来说,考状元可以接受,真正涉及做寨主,却甚是惶恐。

    尽管至今不很清楚寨子究竟是做什么生意,在各地共有多少商铺、雇佣了多少人,有多大的资金周转量,单凭寨子里的军队和雇工,齐悦担心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他从小就希望长大后走出这个戒备森严、各方面都有严格规定的神秘地方,去省都、京城、蔚蓝的大海边发展。

    “父亲!我们家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主打买卖是什么?”

    齐悦此言,使夫人和芙茵同时一惊。

    芙茵连忙递给眼色,告诉齐悦不要多讲话。

    一路上,有的兵卒见齐横行过来便远远躲去,躲不开的,稍加犹豫后只好就地请安问好。

    几位套着载满了粮食的大马车正往寨外而去,经过齐横行时,几个兵卒第一眼都未认出。

    齐横行自己也明白,之前请安问好的,可能都是根据两位夫人和齐悦、加之自己的身形估摸出来的,所以对这几个运输兵卒予以原谅。

    “你们这是运往何处?”

    听出来了是齐横行声音,跟在车后的那位卒子变色跪地:“回寨主!遵照三寨主命令,运往武功镇。”

    “可知用途?”

    “小的不知。只是遵照命令,运往那里的粮栈。”

    “起来吧。路上小心。”

    “谢寨主!”

    那卒子离开后,齐横行道:“悦儿,看见了吧,这几车粮食可以换来几百两白银,这几百两白银可以换来十多亩地,这十多亩地可以养活一家人一辈子。”

    “是的。父亲,孩儿懂得,粮食乃生命之宝,土地是生活源泉,老百姓离不开它。”

    “你觉得种庄稼辛苦吗?”

    “粒粒皆辛苦!春种秋收,秋收冬藏,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汗水换得。”

    “父亲给你三十亩地,十头耕牛,十匹良马,再给你讨个俊俏能干的媳妇,你们一起悠闲稼穑,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何?”

    说着说着,怎么就改变主意了呢?

    齐悦大惊,跌跪于地,“父亲!孩儿自幼刻苦习文尚武从无怠慢,时刻以父亲为榜样修为自己。十年寒窗,十年修为,气宇轩昂,志比鸿鹄,只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做大官,干大事,光宗耀祖,不愿平平淡淡只做一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庸夫!恳求父亲成全孩儿!”

    芙茵也急忙跪下,“求老爷收回成命!”

    “哈!哈!哈!”齐横行双手扶起齐悦,笑道,“吾儿不必紧张,父亲只是打个比方罢了,哪里有决定过?不过,悦儿一席肺腑之言,更加坚定了为父对你的信心。”

    委屈和感动的泪水打湿了齐悦眸子。

    “只要父亲愿意栽培,孩儿绝不辜负一丝希望!”

    “接替父亲位置,做寨主,做匪首!如何?”

    “匪首?”齐悦大惑不解,睁大了眼睛,“父亲!您是一位高贵的寨主!孩儿继位,怎么就成了匪首了呢?”

    齐横行正色道:“悦达,我们今天之言,不得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的那帮兄弟姐妹们。具体情况,让你母亲现在就带你去无人地方仔细解释。芙茵,注意保密!夫人,我们走。”

    齐悦看着迈着方步离去的齐横行,歪下了脖子,“娘!悦达头痛。我们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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