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渊捡起珍珠包好放回褡裢,重新躺下开始休息,又一次听见了异样声音。

    不过,不要紧,这次听见的声音,不是献媚勾引的女声,却是一个男子的诵经声。

    那声音,很快很低沉,带着强烈的颤抖,一句也听不清楚。

    甚是好奇。周梦渊倾心聆听,睡意消去大半。

    虽未听清楚诵经内容,但却听准了声音来处和声音来处之人的孤独、痛楚与无奈。

    不是在堂屋,不是在客厅,也不是在正屋,而是在自己进来时见到的马坊处。

    也许是饲马人夜间寂寞,诵经打发时间;也许是他在为自己和家人祈祷鸿福平安;但是也许,是他在修为,修为身心或者法术。

    乔山老怪也是在夜间时常口诵的,那声音也是似有似无,低沉而速度,让人屏住呼吸也听不清楚。

    既然好奇,既然睡意已无,何不过去见识个究竟。

    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周梦渊轻脚轻手摸索过去。

    的确是在马坊的一个角落,有个人在诵经。无休无止。

    借着暮天微光,周梦渊蹑手蹑脚摸向声音发起处,这才发现,诵经人是被用绳子捆绑,拴在石柱上的。

    “····”诵经继续。

    “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周梦渊见之大惊。

    诵经人听而不闻,继续咿咿呀呀。

    周梦渊折返回屋,端来蜡烛细看。

    被禁者是一位长年男子,貌容慈祥而又削瘦,稀疏的山羊胡须已经花白,脸上有数道抓痕,斑斑血迹已经结痂,僧服褴褛,光着脚片。

    周梦渊打量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师傅!您何罪之有?居然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被禁者依然视而不见,口诵不休。

    “嗤!嗤!嗤!”

    村长举着蜡烛来了,后边跟着一位操着家伙的壮年男子。

    此男子,是下午围殴的参与者,夜间在此,也许是因为周梦渊住宿,村长以防万一吧。

    “好汉!您不休息,来此处做何?”

    “哦哦!村长你好!请明示,这位师傅,他做错什么了?”

    “他说错话了!”

    “什么话?什么话?值得如此量刑?”

    “走。我们去你房间,细细道来。”

    被禁者的确是一位和尚,座庙在另一个村庄。去年,这位村长请他来村里诵经念佛,祈祷雪过天晴,冰雪融化,杀牛宰羊,大肆铺张。结果,冰雪不仅未融化,鹅毛大雪反倒下了半年。村长气恨不过,遂派人将和尚抓过来五花大绑,暴揍一顿,口口声声说他是个骗子,要他偿还祈祷时所耗费的一切。

    祈祷,只不过是一种夙愿,一种由人强加的愿望;换言之,也是对被祈祷者的一种心灵安慰。无有加持力和修真不高之人根本无能为力,更何况,他们是妄图改变大自然,改变天意!

    “你们所做之事,本来就是虚无荒诞的。师傅的怀衷是善意的,但是,天意不可违。大自然有它的运行规律,将来定会用干旱来平衡气候的。这种异常现象,对地球上所有生命来说,都是灾难。人类智慧广博,我们应该开动脑筋,动手起来,齐心协力度过这个难关才是。”

    “什么‘规律,平衡,现象’,我是粗人,我不懂。我只要赔付。”

    真他妈是秀才遇上兵了!

    烛光之下的村长,面目狰狞而且两眼放射着怒光。

    周梦渊担心,若不及时解救和尚,他会被活活冻死,折磨死,尤其是在自己有能力支付赔偿的情况下,更应该慷慨解囊,救人于危难之中。

    也许,和尚命不该绝。

    自己遇见黄金公主和这位和尚遇上自己,都是一种天定缘分。

    “村长,你大人有大量。开个价吧,看我的钱够不够支付?”

    闻言,村长虽未转怒为悦,但口吻温和了许多,“实话说,这个骗子能遇上您这位好汉,是他八辈子的修得。既然您愿意慷慨解囊,积善行德,我也就不开价了。您自己看着办。”

    周梦渊拿来褡裢,将在巍峨山洞口拉下的所有黄金珠宝全部拿出来递给了村长。

    村长身后,举着火把的那位惊奇地看着,哇!这么多财宝!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眼红得快要滴血了。

    周梦渊以为村长收不了这么多,胸有成竹道:“这些,足够了吧?”

    掂量着衣襟里的黄金和珠子,村长又生一计,“好汉,眼下,我们最为缺少的是食物。这些财宝固然价值连城,但是,它不能食用,解决不了温饱。”

    周梦渊一怔,这个家伙,真是狡猾至极,心比地大!

    “不瞒村长你说,褡裢里就只剩下一点吃的和少许盘缠了。路途遥远,我还要自己应急呢。”

    “哦咳!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村长干咳了一下,拿出珠子和少许黄金,递到周梦渊面前,“这些退回去,希望把您的马留下来。”

    千里迢迢,周梦渊是靠马赶路的。没有了马,可能连这雪地也走不出就被冻死饿死。这不是眼睁睁要我周某人命吗?马就是长腿,是希望,是生命,是决定此次远行的根本!

    “休得得寸进尺!”周梦渊顿时大怒,“我本有意救助于你,你却狮子大开口拿我做傻子。这些金子,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休想动我大青一根汗毛!”

    “蹭!”

    举火把人闪出,站在了村长身边,随时准备出手护驾。

    一直在伪装得傻乎乎、可怜兮兮、胆小怕事的村长,终于露出来了本来面目。

    “唰!”

    抖落衣襟里的黄金,郑重其辞道:“这些,本村长全不要了!身外之物谁稀罕。收拾你的行囊火速离开。本村长马上叫人碎尸那个骗子!”

    “····”

    和尚诵经声音依稀传来,于周梦渊低落情绪之下的感觉,伤感、凄惨而且非常可怜。

    僧届有一句俗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善人之生命,对于周梦渊而言,是何等之敏感!

    所有家人,就是一个有力见证。

    罢了!罢了!罢了!

    叹息之至。海阔忍让。

    既然遇上了,既然已经插手管了,好人做到底吧。

    我心爱的大青呀!呀!呀!呀!····

    周梦渊善良的心在啼哭,在流血。

    大青马留下,行路还得继续。往后的前行,不知有多么艰难呀!

    捡起一块块金子放入褡裢,搭在肩上。

    周梦渊的心是无比沉重、沉痛的。

    “马,给你留下。放人吧,我这就带他离开。”

    见周梦渊收回了金子和珠子才说给马,村长贪婪的计划一半落空,静思了良久才答应。

    解绑之时,村长告诉了实情,和尚绝不答应。

    “阿弥陀佛!好心的施主!我已隔绝凡尘,视死如归,一把柴禾圆寂,清净而去。你尚有要事去做,空其腹胃,劳其筋骨,也不可以没有了马。”

    周梦渊道:“师傅明鉴!我本凡人,虽然无力拯救天下人,只要是能办到的,决不会因为个人得失而放弃。”

    ····

    于凄凉清冷的半夜,冒着刺骨寒风,周梦渊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和尚离开了村长家。

    关门之时,看着周梦渊坚挺倔强的背影,村长心里叹息:若我此生能结交如此侠义贵人,该有多好啊!

    野风,刮来的是凄凉和刺骨寒冷,吹走的是,和尚身上被打破流血的猩味儿。

    周梦渊回首,望着拴有心爱之马的村长居舍,鼻尖发酸,悄然泪下。

    离开村子不远,和尚就走不动了。

    “好心的施主!弃我自行吧!切勿因为一届修真未果的和尚连累了你。”

    “不!师傅!这个雪野,只有您和我了,我们都必须坚强起来,走出黑夜,曙光就是我们的希望!”

    天将欲晓,吃饱喝足了的大青马似乎嗅到了主人的灾难,骚动不安起来。

    喜得一匹良马,村长得意至极,按捺不住无尽喜悦,独自前来马坊,欲进一步欣赏大青马之傲然体魄。

    “嘿嘿!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坐骑了,我们相互配合,将会纵横驰骋,所向披靡。”

    正欲伸手抚摸,大青马狂怒起来。

    “吼!”

    “吼!”

    仅仅两声嘶叫,如五雷齐炸,天崩地裂。

    村长被大青马呼出的气流直接抛上屋顶,滚落下来,摔了个半死。

    马坊里的十几匹马脱缰而奔,马坊崩塌。

    大青马来到趴在地上嗷嗷直叫的村长面前,跺着蹄子,又是一声怒号。

    只见,村长的衣裳,破得比剪刀剪、刀子割还要快。衣裳碎片不翼而飞,全身只留下了裤衩,在院子打滚。

    “马王爷!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再也不敢了!”

    几个家人闻声出来,见情景惨烈,驽马发威,只是远远看着,无人胆敢前来。

    大青马依然余怒不消,来到苦苦求饶的村长身边。

    “突!”

    鼻孔里愤然喷出一股凉气,将村长仅有护住私*处的花色裤衩喷得粉碎。

    肥大光屁股没有了热气,突突颤抖起来。

    “真是丑不忍睹!我们回去。”

    一漂亮女人说着,拽了下身旁的男子,转身回屋。

    大概是村长的儿媳妇吧。离心远着呢。呵呵!

    “看谁还敢来!马不发威,还以为是病羊!”

    大青马满院子瞧了瞧,见无人敢上来应对,抑制住十万火急见主人的迫切心情,无视周围一切,呱哒呱哒傲慢而去。

    出了村长家大门,大青马明白它自己应该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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