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进“,鬼画骨被突兀的敲门声扰乱了思路,沉声应道,局促的将画卷放在床榻之上,轻散下来的纱帐,隐隐约约的挡住了床榻内的情形。

    怀柔在门外等了半响,才推门而入,嘴角含笑,眸子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人的慌张,“公子方才从百花楼回来,带了许多糕点,让我唤你去“!

    “公子去百花楼作何“?

    鬼画骨眉头微皱,沉声问道,年夙对京城不熟,倘若不是因易轻轩,他决然不会自己京中乱走动。

    “啧,画骨问个话,真是直奔主题“!怀柔并没有明面上回答这人的问题,只是指了指隔壁。

    “我知道了,这就去“,鬼画骨的眸子暗了几分,薄唇紧绷着,即便有面具的遮盖,也挡不住眉目间的不悦。

    “那就随我来“,怀柔知道,这人不喜他人与教主太过亲近,可自己看得出,教主对易轻轩除了防备还是防备,不知这人在担心些什么。

    “嗯“!鬼画骨应了一声,将门关好,跟在怀柔身后,其实自己该知道,教主这般对待易轻轩,是因为异世师尊苏绯辞的因故,可……

    “到了“!

    怀柔在易轻轩门前停了下来,幽声说道。

    “蛤“?

    对视上鬼画骨眼眸中的诧异,怀柔挑了挑眉头,“进“!

    推开屋舍的门,鬼画骨就看到坐在卧榻之上的年夙,那人原本冷淡的眸子,在看到自己那一刻沾染上了笑意,“公子“!

    “很好吃这个“,年夙拿起一旁的糕点,三步并两步走到来人身前,见这人有些拘束,干脆直接递到这人嘴边,“我们走的时候再来这里买点“!

    “嗯“!鬼画骨张口咬住递来的糯米糍,软甜的香味充斥在口腔之中,不经意间薄唇碰到这人的指尖,凉凉的。

    坐在桌旁的易轻轩,握着瓷杯的力度,蓦然增大了几分,垂眸看着瓷杯中的水,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们先在这里吃,我回房休息一会儿“,年夙见这人肯吃,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难得啊!想想之前自己让他吃糕点之时,跟杀他一样。

    “好“,怀柔轻倚在门框旁,幽声应道。

    年夙走时还不忘多拿了几块,毕竟自己房中还有一位『女子』。

    待年夙走后,二人象征性的在易轻轩的房中待了一会儿,便离去了,易轻轩干站在原地,拱手行礼的动作还僵硬在空中,眉目间皆是冰冷之意,该死,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

    年夙刚推开屋舍门,就看到这丞相府的『大小姐』跨坐在床榻旁,衣襟敞开,露出结实而赋有爆发力的胸膛,完全没了今早之时唯唯诺诺的模样,这人的适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的,年夙在心里暗想道。

    “这糕点最好少吃,里面有罂粟,吃多了会上瘾“,顾沫涵瞥了一眼来人手中端着的东西,沉声说道。

    “你真的是顾家的大小姐“?年夙将手中的碟子放在桌上,千里迷魂散早就失效了,这人都不想着逃走么!

    “如假包换“,顾沫涵走到桌边,两指轻夹了一抹递到嘴边,眸子微眯,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可……“!

    “可我为什么是男的对不对“?顾沫涵干脆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望着来人。

    “……“,年夙一脸黑线的看着此人,自己还未曾听说过那家的大家闺秀是男的。

    “怀柔告诉我你的目的,说来我们可以结盟,你不是要杀顾孜麟么,我可以帮你“!

    “不知你所言的可信之话是多少“,年夙眉头微皱,怀柔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会把这些告诉一个外人。

    “所有“,顾沫涵放下手中的糕点,取下腰带将散乱的青丝束缚住,衣襟更是松散了一分,直露出腹部的肌肉,“昨日,我以为你是顾孜麟买凶杀我之人“!

    “你们同是一家人,他为何要除掉你“,年夙坐在这人身旁,余光扫过几乎快被这人吃完糕点之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身打扮,人不人,鬼不鬼的,明明是男子,却整日一身女子打扮“!

    “今日一早你恐慌的原因,是否是我发觉了你是男子的身份“?听的此话,年夙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声说道。

    听到这话,顾沫涵先是一顿,继而露出甜甜的笑容,“这么多年来,我自问隐藏的很好,可却被你一下撞见,我本以为是顾孜麟察觉到了我的身份,命人来杀我“!

    顿了一下,顾沫涵继续说道,“儿时我去过异世,与怀柔相熟,倘若不是今日一早看到了他,说不定我早就溜了“。

    “你知道多少“?年夙的眸子暗了几分,这人怕很难从怀柔手中逃脱。

    “在看到怀柔的那一刻,我猜的八九不离十,顾孜麟背叛异世,让异世处于万劫不复之地,听江湖上说,当年八大门派围剿异世之时,留下了几个祸患,那些人轻敌,本以为留下的祸患受了重伤,根本活不久,可没想到留下这几人皆活了下来“!

    “他们并没有轻敌“,年夙眸子中闪过一抹恨意,“反之,他们害怕留下祸患“。

    “此话怎讲“?

    “你不觉得,跟本座这个,在江湖之上名声狼藉的魔头,讲这些的后果么“?年夙眉目间显露出一抹狠虐,答非所问。

    顾沫涵眸子中却未曾露出半抹恐惧之意,依旧是淡淡的神情,“我看人很准,异世师尊苏绯辞绝不是那种人“!

    “本座很难想象,这世上还有相信师尊清白之人“!

    年夙恢复一往的神情,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仿若方才凸显杀虐之人不曾存在过一般。

    “江湖上的消息,亦真亦假,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我见过太多追名逐利之人的手段,当年事态严峻,倘若不是那些人掉以轻心,你们怎么可能活下来“!顾沫涵对此很是不解,当年顾孜麟去异世拜师之时,自己也是在那个时候去过异世,苏绯辞此人仙骨道然,飘逸洒脱,绝不是为了修为肯下毒心之人。

    “因为当年有人代替我们死了“,年夙语气淡淡的,仿若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既然本座信了你,希望你不要让本座失望,本座向来最厌恶背叛与欺骗“!

    “我顾沫涵发誓,倘若透露出半丝消息,死无全尸“!

    “不必发誓,本座不信誓言,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当年顾孜麟进入师门,所宣的誓言,可比这个狠的多“,说至此,年夙顿了一下,继而抬眸看向这人,多了几分让人摸不清的神色,“但本座信你“!

    “可我听闻,这些人准备再次围剿异世“!

    “确有此事,异世中又潜入了奸细,透露了本座还活着的事实,不过已被本座抽筋扒皮“,年夙眸子微眯,嘴角勾起的笑意令人胆寒至极。

    “原来如此,所以近来才起风声,说要再次围剿异世“,说来,顾沫涵有些怜悯此人,不过在看到这人的神情之时,觉得自己的同情是多余的,这人根本不需要同情,“你我同命相连,所以我尝过遭人背叛的滋味,定然不会做出欺骗之事“!

    “说来你身为丞相府的嫡『女』,你都失踪这么久了,为何本座未曾听到半抹寻你的风声“?年夙神色变了变,转移话题道。

    “这就是不受宠的滋味儿“,顾沫涵苦笑一声,端起一旁的水壶倒茶,哗哗的水流声让顾沫涵心乱如麻。

    “你是丞相府的嫡『女』,即便再不受宠,被人劫走,怎么可能无人寻找“?

    年夙不愿触碰这人为何扮成女装的伤口,改言说道。

    “我随是嫡『女』,那女人却非我嫡母“,顾沫涵握着水壶的手微微发颤,“这件事埋在我心中多年,今日,终于可以找到共诉肝肠之人“!

    “你不怕本座泄露出去“?

    “教主不也是,不怕我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么“?这么多年了,顾沫涵一直在找一个宣泄口,想将心中的苦闷一一倾诉,可自己没有一个可以信任之人,这些年自己在丞相府中步步为营,中规中矩,生怕有一日会引火上身。

    “但说无妨,本座洗耳恭听“,年夙觉得,此人句句拿捏的很好,他并不该将过往讲出,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可伤已结疤,再次撕裂的滋味儿不好受,毕竟沉寂在仇恨中很痛苦“!

    “……“,顾沫涵失语看着眼前人,神色变了变,喉咙处皆是苦涩,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鬼画骨回到房中便直奔床榻之上,却发现画卷不见了,转身那画卷依旧早上那般,平稳的在案台之上展开放着,画卷之上的人格外的醒目,仿佛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时间鬼画骨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应该是太逼真的原因……

    怎么记得自己落笔之时,画像之人分明是垂眸看着地面,此外,方才怀柔来找自己,自己分明把画像卷好放在床榻上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鬼画骨眉头紧蹙,意识昏昏沉沉的,视线一阵模糊,向后仰去。

    正在此时,画卷之人仿若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从画卷之中走出,一袭红衣似血,红袖轻浮,将欲倾倒之人抱入怀中,红唇勾起,露出獠牙,邪魅至极,红眸似血,“吾终于从这破画中逃了出来,吾跟了你三年,你竟然欲将吾赠给他人,好狠心“!

    红唇轻轻蹭过怀中人的鬓角,“你就没有发现,这三年来,画像之人越来越不像他,而是吾,你眸子中所显露的痴迷,皆因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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