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温软的话语款款落下,天籁的余音坠耳生辉,将女子特有的声音说得人心浮动,烦燥渐消。

    心悸,颤动,惊如小鹿的惶恐和憔虑,深情无边的表白,再一次碰痛了左白枫有些迷离的心扉,如同一把利刃突然插入他的心窝,鲜血汩汩,痛惜无边。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知左白枫从那里偷生出一股力量,猛然接着白家三小姐的话荐恨恨地怒吼道。“妖女,你这些甜言蜜语就是说一千遍,一万遍,我左白枫也是不会相信你的。”

    “…三小姐,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你别自作多情了,听着叫人生厌。我恨你这个愚弄人的把戏,也恨你把这个横端端降生在我身上的是是非非。”

    “我是人,你是妖。人妖两不立,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于我!”

    这边不等左白枫把一股脑儿的臭脾气全部发酵开来,那边白家三小姐又呵然冷笑一声,自顾自的说开了。

    “左白枫,现在这个性子就像五百年前你我相搏杀的那一夜,刀子口豆腐心。嘴上说得狠心绝义,心底下却做得比任何女子的心都柔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甚至连你现在这个动作和神态都有十二份的相像,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你这个样子了。”

    再次听到白家三小姐这些说得既温柔又有一点套近乎的话,左白枫的心都快被她温软的语气捅翻了,心血顿时显得波涛汹涌,海浪滔天。然而是,当他再正瞪着一双莫明奇妙的眼睛,专注而迷离地看着此时已经变得温柔万千的白家三小姐,对于清风道仙的存在和指令已是昨日黄花,那里还知道所以了呢。

    从这情形看,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左白枫现在表现出的这种迷离而困惑的懵懂表情,他的心中似是已经开始慢慢怀疑眼前的这一切事实了。天知道他该不会听信了刚才白家三小姐所说的这一翻温情脉脉而打动心扉的情话立时大变呢?

    一霎哪之间,可能连左白枫自己也不大知道了,因为眼前的一切事实多少都能影响到他已经渐渐开悟的心境了,再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打发一个人的时候了。

    “左白枫,左白枫,你个臭小子,尽和那个妖孽说些什么糊涂话啊,还不快来帮帮小师叔的忙。现在的事情若是因为你而搞砸了,回头跟你到大师父的面前好好评评理去,看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惹火的生气使得清风道仙的理智渐渐迷失,斥责的愤怒让他气得快变成一只嗡嗡乱飞的无头苍蝇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火爆情形,恨不得把这个半中路途坏事的家伙,一手捅他万把个透明的窟隆才解气呢。

    可是,清风道仙并不甘心放弃自己的指令,一边向白家三小姐施动法术,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又回头恨恨地对着已经心有所悟的左白枫吼道。“左白枫,你快劝劝白家三小姐放弃抵抗吧。她再那样做只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得复的苦海无边,对谁都没有好处!”

    然而对于眼前双方闹得不可开交的场景,左白枫并不理会清风道仙此时相形见拙的局势,好像一个与已无关的局外人一样,只是静静地冷眼旁观,不动一点声色。

    如此一来,这可急得清风道仙又没命地叫囔开了。

    “左白枫,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叫唤?快拿上法器来帮帮你的小师叔,否则,大势难挽。”

    可是,不等左白枫插上嘴来,白家三小姐已是目光涣散地盯向了一旁的清风道仙,语气宛转而悠长地说道。“清风道仙,你也不必对左白枫这么大吼大叫了。就算是让我再次陷入苦海无边,我白子荷也认了。”

    “今日之事,我中了你的黄符道纸火光之灾,已是在劫难逃。只是希望你能在我被封印之前,让我把一些埋藏心底的话说完,好让左白枫这小子知道他的前世今生,知道我和他有过的过去,还有五百年前那一场相许的誓约。”

    说着,她身上的生命体征显得越来越弱,就像风掠过的沙尘一样,慢慢开始消散于野。

    时间在一点一滴飞逝,三人好像都沉寤在自忆的幻想世界中计算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声音,没有惊扰,日光就像苍白的天宇一样垂幕在这深邃的闺房之中,像涂上了一层白白的神秘色彩。

    看着这个冷酷而残忍的局面莫名的展现开来,白老爷更显得情急于中,一面深怕清风道仙误伤了自家的女儿,另一面又怕这个百年狐妖附身在女儿之身后,受到百般残害和折磨。一时之间,进退维谷,不知道劝阻那一边的好。而身后那几个听差唤使的丫环使女更是惊得毛骨悚然,唏嘘不已,惊吓得早已抱作一团。

    听了清风小师叔的叫唤,左白枫在沉吟片刻之后,终于缓缓地走到了白家三小姐躺卧着的床前。府过身,探过头,两目温柔地注视在白家三小姐的脸庞上,继而又缓缓地握住了白家三小姐的纤纤细手,深邃的眸子终于慢慢溢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泪珠滴落在白家三小姐的纤纤细手上,手中仿佛有一种冰凉冷致的感觉,好像在一圈一圈地慢慢扩散开来。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自得的笑意,腊黄的眼眸流露出最后一缕幸福的光芒,终于慢慢地闭合了过去。连同那轻轻捏在左白枫手掌里纤纤细手,也随着那一缕幸福的光芒在自得的满足与微笑之中缓缓垂下。

    左白枫的心里一阵翻滚涌动,一口咸咸的血腥味即时喷薄而出,如同被一阵寒风抖落的血色梅花,猛然落下。紧跟着两目一阵眩晕,身子向前一倾,终于也慢慢倒了下去。

    一切嘎然而止,发生得无声无息。

    可是,就在左白枫倾倒的瞬间,却听见身后传来小师叔清风道长的疯狂叫喊之声:“左白枫,你想干什么?左白枫,你想干什么?还不快快离开,你快快离开啊!”

    然而,任凭清风道仙如何叫唤和催促,左白枫就像是个没有反应的呆瓜一样,僵硬地躺在了白家三小姐的床沿上。

    等左白枫一觉醒来,居然发觉自己孤身一人,已躺在了五松镇一家客栈的床铺上了。

    小师叔清风道仙正一脸愁容地座落在他的床前,眉头紧皱,神情惊恐。突然见得左白枫忽然醒过来,心情骤然紧张了一下,又紧紧地盯着左白枫一双迷离的双眼问。

    “左白枫,你感觉怎么样了?可是好些了没有?”

    “左白枫,我是清风小师叔啊。你可别吓人,糊涂得认不得我了啊?”

    “还有呐,我已把白家那个祸害的妖孽收拾干净了,你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你就好好将息一晚,明早咱们再回雪松山凛报大师父去。”

    蓦然听得清风道仙如此憔急的问道,左白枫微微张开的双眼一热,两颗豆大的眼泪就猛然落了下来,晶莹透剔。

    等他再静静地打量了一会清风道仙,才呵然应了一声。“哦,知道了,小师叔。”继而两眼一闭,露出一条逢隙,一丝光亮一闪而过,然后翻转过身,又沉沉睡了过去,再不理会外面的一切人情世故。

    清风道仙看着左白枫这一副虚弱的表情,和极其厌倦的气息,亦是一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默默地在心里衰叹了一声,轻轻给左白枫盖上薄毯子,一抬脚就走出了客房外。

    在沉沉的迷糊睡梦中,左白枫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一个打扮得折衣飘袂的女子牵着掠过了一段荒凉的小山径,瞬间就飞落到了一座荒郊古寺前。

    女子一身素色纱衣,白纱袭靥,只露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简洁地被一只水晶般光亮的发簪蓬松地挽在头顶的云髻上,显得秀丽婀娜,清新质朴的气质如同水中嬉戏的鸳鸯一样,自然流露。

    “左白枫,你看,这就是我们五百年前相识相约的地方。你可还能记得起曾经的一切吗?还有那一场我们生死无私的约定。”

    女子轻俏的话语温柔似水,更似浑如天籁的仙乐,飘飘渺渺,泽润心扉。而她那一双纤巧的手宛嫩如白脂膏囊,轻捏一下都会冰雪肌融,疑脂若莹。

    声如其人,貌似天仙。左白枫好像已被眼前这个白衣素裹的女子钳制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一样,任由女子带着自己的躯壳和灵魂,在这个荒郊古寺中来回游动和穿梭,诉说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幕幕往事。

    女子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指着眼前的某些地方,附嘴在左白枫的耳边一阵温柔细语;时而又带着左白枫在古寺旁的泉水边映月相照,偎依丽影,含情脉脉 。

    末了,还不忘在古寺空旷的槐槡树下,女子深情款款地望着左白枫深邃的眸子,皎洁一笑,右手往左白枫怀里轻轻一推,自己便轻飘飘地飞升开了。

    蓦然,双眸一闪,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往自己左宛一划,一缕鲜血喷薄而出,沾染在女子白色的衣裳上,像无数染成血色的红梅花,顿时点缀开来,飞舞盈袖,神消骨瘦。

    左白枫看得当下大惊,想要制止白衣女子这一种刺血的行动,怎奈自己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魔法一样,拼命地苦苦挣扎,拼命地扭动开来,终是不能动弹一分一毫。急得他一时张牙舞爪,左右挥手,嘴巴里亦是哑涩的叽叫着,却是瞥不出半个字来。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都衰弱到了这个毫无办法阻止的份上了,左白枫也只有干瞪眼睛看着心急的份儿了,那里还有救治女子苍伤悲凉的手段呢。

    最苦最要命的居然是这个白衣素裹的女子,在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后,竟然又如同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一样,突然笑哈哈地鬼叫着左白枫的名字,就活生生在左白枫的面前把这柄精美的匕首徐徐插入了自己的胸膛。然后就像一片风中抖落的落叶一样,在空中挥舞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寂然坠下。

    直至在左白枫的面前,慢慢消失怠尽,一点一滴化成永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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