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刺史本来是做了住两天的打算,被崔氏一说,只能起身说走。

    高审行甚是奇怪,夫人一到,待客之道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怎么此时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他听夫人对苏刺史道,“亲家翁也是身在公门,公务多的是。但我想,我台州的那位嫂夫人一定很想女儿吧?”

    苏亶感慨着,正是让人家说到了心事上。

    崔氏道,“你们刺史不便探望女儿,别说苏殷也是公务在身不能轻离公位。但我想我那位嫂子一定有些时间……莫如我们在这里定下,六七月时,就由我陪着嫂嫂去一趟西州如何?”

    此时苏刺史就更体会到崔夫人的善解人意了!感觉她不留客的言辞也是极为正常,还不都是为着自己的公务着想。唉!看起来,人家高大刺史仕途上的成功,也不算没有凭据了!

    他连忙答应,“这事务要说定!!下官就擅自作主,定在七月!七月暑气渐回,到时我自送夫人到黔州,与贤嫂聚齐!”

    高审行道,“那就一言为定。”

    苏刺史完全不像是喝了许多酒,竟然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得了确实的信儿、能与女儿相见,就比让他在黔州住两天还好。

    送亲家翁回来,高审行对夫人道,“总该让人家苏刺史歇过了再走的。不然总觉着有些失礼啊!”

    夫人笑道,“我岂不知这个道理,但门外还候着一位儿媳,老爷说我先尽着哪个?”

    高审行吃惊地道,“儿、儿媳?哪个儿媳?”

    崔氏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在两人时,对高审行显出了神秘的笑容,“老爷,是哪个才会刻意地躲着亲家……你还猜不到吗?”

    “老八?苏……长史?”

    夫人点点头。

    崔氏回来时,在一进黔州城处碰到了西州来的女长史一行。天气热,崔夫人的车帘是打开着的,是她先看到那些女子卫队所张的西州旗帜,随后从中驰出来一名唯一的男子护卫,跳下马来冲着刺史夫人施礼。

    随后丽容先跑下来见婆婆,并从车上拉下来西州长史苏殷。

    正好街上听到有人传说台州苏刺史来访,在黔州驿馆外也看到了苏刺史到来的迹象。苏殷说,“母亲,我不想见他!”

    崔氏理解,也不多问、自已先回府中,于是有了头前的一幕。

    高审行闻讯也理解,毕竟人在难处时,无关人的抛却本不算什么,而亲人的不闻不问却比旁人更叫人伤心透顶。

    他感慨于这位从未见过一面的长史儿媳有些固执的态度,也觉得自己一定会比苏亶大人强些、比他有些人情味儿。他说,“夫人,我说你怎么那样灌亲家酒呢!我也知道先可着谁啊!”

    随后又问,“不知夫人以为,我们这位长史媳妇长相如何?”

    夫人嗔道,“人岂可貌相!李引长相如何呢?”高审行连连点头,而此时丽容与苏殷已经轻步进府,过来参见。

    高审行夫妇热情接洽,崔氏一手拉住一个问路途、打听西州家中各人近况、问柳玉如、谢金莲、樊莺、思晴、崔嫣、婉清、尤其是两个孙儿,两人一一答对。

    高审行心情大好,暗道自己刚刚与苏亶夸过口,这位八儿媳就到了!真是铁拐李踢驴腿——你知道哪一脚是真的!

    他们看到这位八儿媳端庄娴雅、举止言谈稳重得体,不愧是曾经入主过东宫的人物。而丽容的乖巧可人一如往常,这又让高审行不由自主地不忿了一下。

    但他不清楚,一位西州的新任长史,为何就跑到了黔州来了。

    苏殷拿出来长安要西州派员、协助黔州抗旱的诏书,这份诏书不似官员任命的诏书要同步传谕各州,高审行是第一次看到。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怎么搞的,怎么能让媳妇来呢,当真再也派不出一位?”

    苏殷听出这是刺史大人的好意,毕竟远赴黔州不是个轻省差事,怎么不派个男的来?

    苏殷解释道,“父亲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峻的主意,让刘敦行来总不妥当,而峻又不能离开。他与玉如说,让我来了,还可拜见两位长辈……”

    高审行大喜,寻思着“协助抗旱诏”若是把持在刘敦行的手里,那么刘敦行就成了半个钦差,到时自己反倒冷了不是、热了也不是,而自己儿媳来就好办了。

    高审行问,“两位媳妇来了,那小子一定是面授机宜了……但天时如此,不知你们是如何打算的,可有什么好主意?”

    这也是崔氏所关心的,但她以为高审行这么快便提公事,有些迫不及待了。

    苏殷脸上一红,答道,“父亲大人,我们远在西州,对黔州的旱情哪如父亲大人清楚!但长安有诏哪敢不来?媳妇们到黔州,只管凭大人吩咐着、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这就是峻让我们来的原因。”

    丽容也说,“他正是这么说的,再说我也很想母亲了,上次母亲在山阳镇我也未去,这次一定要与苏姐姐来的!”

    崔夫人对这位乖巧灵俐的老七丽容向来十分喜爱,感慨道,“可不是么,在山阳镇就把我遗憾个不用说!”

    丽容说,“这下就好了!从今天起,丽容再也不离开母亲一步,直到母亲往西州赶我走!”崔氏高兴,与她们说起了盈隆岭上抗旱之事,说要带她们去看看。

    高审行道,“夫人你急什么,当真拿着协助当成了正事?依我看你们婆媳正该好好在府上聊些家常,外面的事,还是让我们男人们去干!”

    苏殷道,“父亲大人所言极是,但我和丽容陪着母亲去盈隆岭走走,看一看野外景致却是感觉很新鲜呢。”

    高审行听罢,暗道这些女子们做到多大的官儿也是那样,总少不了风花雪月那一套,他极是和蔼地道,“这个我并不反对,但总算到家了,得先歇歇吧?”

    高审行确信,高峻无论如何是不敢跑来见自己的。

    但要是他派个刘敦行过来的话,不论别人怎么想,反正他高审行一定感觉自己在黔州左支右绌、得别人帮忙了。若是再让人拿起半副钦差的架子,那他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但苏殷来黔州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高审行看得出,他这个八儿媳很懂些轻重、找得准自己的位置。

    那么,将来黔州抗住了旱情,功劳也出不去高府。即使抗不住、天时如此谁奈它何!

    正说着,进来一位女护卫,正是热伊汗古丽,她进来、先对刺史和崔夫人行礼,然后附在苏殷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高审行看到苏殷对女护卫点头,并叮嘱道,“你这就让他去吧,再叫他注意些总牧监的交待、莫在人前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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