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要替周合解开绳子,周合这下就低低的说了句已经解开了。三下两下将手上和脚上的绳子扯开。

    时间紧急,来人也并不耽搁,将一顶黑色的帽子戴在周合的头上,将帽檐压得低低的,说道:“您跟我来。”

    他的身手利索,仍旧是悄无声息的就从窗口翻了出去。

    那窗户有半人来高,周合原本就紧张,翻起来是费力的。他帮了一把忙,她这才翻了出去。

    来人轻轻的将窗子关上,做了个手势让周合跟着他,悄无声息的从屋檐后离开。

    周合被关的地儿离秦仰休息的地儿不远,这边的看守是严密的。但因为船马上就靠岸,各人忙着各人手中的事儿,稍稍的松懈了些。

    来人同样是紧张的,躲过了几个关口,他稍稍的松了口气儿。看了看前边儿的路口,说道:“周小姐,你在这儿等着别动,我先去前面看看。”

    他说完直接便往前边儿去,应该是去解决前面的人。

    周合竭力的让自己保持着镇定,猫着身体躲在一片残桓断壁间。尽管竭力的保持着镇定,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的后背已是一片冷汗。

    她已经太久没有动过,虽是已经有了体力,但身体仍旧是发虚的。她深吸着气,让呼吸平缓下来。

    外边儿仍旧时不时的有脚步声走动,她的精神高度紧张,一动不敢动。

    过去前边儿看的人不知道是遇到了麻烦还是怎么的,一直没有回来。周合原本是想到前边儿看看的,但又怕那人回来找不到自己,于是只得等着。

    那人还未回来,就听到她所呆的小屋的方向乱了起来。虽是听不见都说了些什么,但周合知道,必定是发现她不见了。

    她知道,秦仰的人必定马上就会搜过来。这儿并不十分隐蔽,一旦挨着搜索,她必定会暴露。她不敢再呆下去,立即便往前边儿。

    她才走出没几步,过去的人回来了。他是匆匆的,脸色并不好,低低的说道:“刚才碰到了点儿麻烦,耽搁了一点儿时间。”

    他刚说完,周合就说道:“他们应该是发现我不见了。”

    他的脸色一变,说道:“您跟我来。”

    就这会儿的时间里,已经有脚步声往这边而来。好在他们同样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废墟之间只有手电筒的光亮。

    周合跟在他的身后绕过了几道废墟,他领着她来到一处乱糟糟的断墙间,他倒是还算镇定,说道:“周小姐,外面还有人守着。我们暂时出不去了。你就在这儿呆着,把你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我去引开他们。一旦发现下面的人上来,你马上就下去。下去就会有人接应你。”

    他去引开人,周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那时候自己逃时,虽然知道没有希望,但仍旧是拼劲全力。

    而现在,她却生出了些疲惫来。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拒绝,说道:“我和的身材相差太多,你引开他们,只是在做无谓的牺牲。他们就算抓到我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现在回去,别引起注意了。我会找机会出去。”

    那人的任务,就是送她从这儿出去。听到这话立即就摇头。周合却不等他开口说话,立即又说道:“你马上回去,你如果不肯回去,我也不会再走。”

    她的语气里已带了些厉色。

    稍稍的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是我的安排,没有人会怪你。现在乱,他们不会去查谁是内鬼。到了以后必定会查。你最好趁着这次也离开。”

    秦仰不敢对她怎么样,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但他就不一样了,如果被抓到,不可能保得住性命。

    来人已经做好了豁出性命的准备,没想到这个时候周合会让他回去。一时间心里滋味杂陈,叫了一声周小姐。

    周合伸手制止了他说话,稍稍的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她会有危险吗?”

    她说的她,自然指的是戚京然。

    来人虽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起戚京然来,但她到现在,想到的都不是顾着她自己,担心别人的安全也正常。便快速的说道:“不会,只要身份不暴露,她就是安全的。”

    周合点点头,还想问问和戚京然在一起的男人是什么身份的,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问。说道:“快走吧,别让人起疑了。我暂时会找地方躲起来,不用担心我。你也注意安全。”

    已经有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周合等着那人离开,自己也才翻过了断墙。

    她知道,她现在哪儿也走不了。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着合适的机会再离开。

    戚京然之前给她让她看的那份地图,为了防止万一,中间是标了几个能藏身的地儿的。凭着她自己,是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找到合适的藏身地儿的。她并未多加思索,粗粗的分辨了一下放下,便往附近藏身的地儿。

    秦仰的人来得很快,她还未到达藏身的地儿,人便都搜了过来。她紧紧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不敢再走,躲进了一处断墙之中,将身体隐在一片废墟里。

    很快便有手电筒的光扫了过来,但大抵是觉得不会有人藏着,只是粗粗的那么一扫,人便马上离开。

    周合的手心已全是湿汗,她一动不动的就那么靠着。等着这一拨人过去,这才从墙角出来。

    戚京然地图上所标的地儿,离她现在在的地儿有些远。现在附近时不时的都有人,她过去是增加风险的,她迅速的放弃,环顾了一下四周,躲到了一条废水沟里。

    原本以为,秦仰为了不暴露自己,应该不会大肆的搜索。但他们的预想还是出现了偏差。

    简单粗略的搜索后,四处都亮起了手电筒的光来。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这样的搜索,要不了多久,周合就会被搜出来。

    她原本是想躲着等有机会逃离的,但现在看来,这机会是等不到了。她当机立断的从水沟里钻了出来。

    但她太低估秦仰的人的行动力了,这会儿的时间,已经有手电筒的光亮朝着这边扫了过来。周合知道躲回去的结果只会是被逮住,咬着牙关躲着慢慢的往前移。

    她还未移出多远,不知道哪儿突然传出了一声木仓声来。原本搜索的人立即就都戒备了起来。

    她听到附近搜索的人紧张的问同伴是怎么回事,有人猜测是不是是谁走火了。

    但很快这一猜测便被否定,没过几分钟,便又有木仓声响了起来。伴随着这木仓声一起响起来的,附近的人立即就惊慌了起来,说道:“我们被包围了,被包围了。看那边。”

    周合伏在灌木丛中,往外看去,果然见废墟外边儿有了车的灯光以及手电筒的亮光,密密麻麻的。

    周合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儿。她知道,应该是程洝过来了。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松缓了下来,身体中一时竟然失去了力气,连动也动不了。

    而秦仰那边,在听到木仓声时,管家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一边吩咐人保护好秦仰的安全,一边问秦仰:“秦先生,现在怎么办?”

    船现在还未靠岸,下面来了那么多人,也未必靠得了岸了。

    在知道周合逃走时,秦仰就已猜到他们所在的地儿早就已经暴露了。他倒是和平常一样,脸上不见半点儿慌乱,淡淡的说:“继续搜。”

    是了,周合是他们手里唯一的王牌,只要还找得到周合,他们暂时就是安全的。

    管家出去,立即吩咐人手加紧搜。就在这时候,又有几声木仓声响了起来。

    管家的脸色一变,立即就进了屋,对秦仰说道:“秦先生,你马上采用我们的备用方案撤离。他们这样,必定是要强攻上来。”

    他们带的人并不多,如果对方采取强攻,他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都能想到的事儿,秦仰哪里会想不到。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管家是急的,马上又说道:“秦先生,他们不会知道那女人不见了,要不要我警告他们?”

    秦仰这下才睁开了眼睛,他的唇角勾起了些讥讽来,说道:“他们现在就敢强攻,你觉得会不知道吗?”

    是了,程洝已经退了一次。不可能在知道周合还在他们手中就强攻。

    管家的脸色一变,说道:“果然是出了内奸。”他说完马上又道:“秦先生,您必须马上走。”

    他说着马上就要去安排。

    在转身时秦仰叫住了他,冷冷的说道:“她走不远,必定还在这片废墟之中。不用管我这边,所有的人手马上都去搜索。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

    他的脸色白得厉害,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管家是犹豫的,还要说什么,但秦仰这样儿显然是已经决定下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应了一句是,匆匆的出去安排去了。

    秦仰则是没有动,就那么坐着,身影像是要融入这夜色里。

    周合原本以为,乱起来自己就有机会逃离的。但却并没有,搜索得越来越紧,四处都是脚步声以及手电筒的光亮。她完全不怀疑,自己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她竭力的让自己镇定着。但面对秦仰这边地毯式的搜索,她怎么可能躲得过。没多时手电筒的光亮便落到了她藏身的灌木丛中。

    周合闭上了眼睛。

    过来的,并不只是只有程洝的人,还有便衣。尽管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制服了秦仰这边多半的人。但有周合在手里,即便只剩下几人,他也有谈判的条件。

    在程洝带着人冲进废墟间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在废墟间的秦仰,已经被管家抓在手里用木仓抵住头的周合。

    他握着木仓的手紧了紧。

    一盏大灯将驱散了周边的黑暗,两边儿的人对峙着都没有动。隔了片刻,秦仰看向了程洝,淡淡的一笑,说道:“程总好手段。”

    他的视线扫过了程洝身边的便衣,又淡淡的说道:“不过这时候,我劝程总最好还是放下武器。不然,我这边底下的人要是一不小心走了火出现点儿什么不可挽回的情况,那可就不好了。”

    他语气里威胁的味儿浓浓的。

    程洝的唇抿得紧紧的,将手中的木仓放了下来。问道:“你想怎么样?”

    秦仰淡淡的一笑,说道:“我不想怎么样,但程总这样子,分明是逼着我做点儿什么。”

    他的视线又扫过了程洝身边的人,显然只有他一人放下手中的木仓他并不满意。

    程洝哪里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示意跟着他的人都将手中的武器放了下来。秦仰这下才满意。说道:“请程总让我们的船靠岸。”

    四周都已被包围,他能走的也只是水上了。但这边那么大的动静,那船压根就不敢靠岸。

    他说着看了旁边的管家一眼,管家立即将手中的木仓紧紧的抵住周合的头。

    程洝的眼里闪过了一抹阴狠,对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

    秦仰对于他的毫不犹豫是满意的,手在轮椅扶手上轻轻的敲着。到了这时候,他看起来也完全不慌乱。

    船在十几分钟后靠了岸,秦仰一直都没说话,直到他身边的人告诉他,船已经靠岸,那边已经看过四周,程洝的人都已经撤退,他才看向了一旁的管家,说道:“先带周小姐上船。”

    他这话一出,程洝的脸色就一变。

    秦仰像是直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微微笑笑,说道:“程总不用紧张,等我的人都上了船,我觉得安全了,自然就会放了周小姐。”

    他的话完全不可信。程洝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现在放了她,我过来做人质。我用我头上的脑袋担保,让你安全离开。”

    秦仰的手指仍是轻轻的敲着,淡淡的一笑,说道:“程总可真是情深义重。”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但程总看到了,我现在就是一丧家之犬,程总过来做人质我怎么承受得住。”

    他说着扫了一眼还站着的管家,说道:“还站着干什么?”

    他说着视线马上就回到了程洝的身上,又扫过了他身后的人,淡淡的说道:“程总最好别轻举妄动。”

    他的语气在瞬间冷了下来。

    管家立即就拉着周合往码头边走。他虽是担心秦仰,但知道,只要有周合在手里,程洝就不敢有任何的举动。

    但他才刚转过身,一道女声就响了起来,说道:“都别动。”

    管家心里一惊,回过头,戚京然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秦仰的身后,她手中握着木仓,抵着秦仰的后脑勺。

    戚京然不等他说话,又冷冷的说道:“我数三下,放了她。不然,别怪我手里的木仓不认人。”

    她的语气虽是又冷又硬,但周合还是能看到,她那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颤抖的手。

    但戚京然却并没有看她,也没有看任何人。像是感觉不到管家那恶狠狠像是要将她撕碎的视线一般,开始数起了数来:“一……”

    她现在的样子,谁也不敢赌她不敢开枪,也没有谁赌得起。

    在她数到二时,管家立时便放开了周合。

    戚京然全凭着一腔血气在支撑着,她是怕管家不放周合的。就算是木仓握在手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敢开木仓。

    看着对面的程洝也动了下来,她不自觉的就松了口气儿。

    就在这时候,砰的一声木仓声响了起来。戚京然的身体一僵,低头看去,她感觉不到痛,只看到鲜红的血液不停的从她的腹部处冒出来。

    她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看向了秦仰。

    秦仰的手里握着木仓,一脸的冷然。

    戚京然以为自己会惶恐会害怕的,但却并没有。她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个微笑来,在周合撕心裂肺的声音中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砰砰的声音响起。程洝将要倒回去的周合扑倒在了地上。

    周合在此刻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知道要挣开程洝,要往戚京然的身边。

    秦仰这人,从来都是不忘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在这混乱的时间,管家已带着他撤离。

    这些周合都是浑然不知的,她挣开了程洝的束缚,跑到了戚京然的身边,一边叫着救护车,一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戚京然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握住了她颤抖得厉害的手,轻轻的说道:“阿合,没用的。”

    周合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打落了下来,使劲儿的摇着头,说道:“不,不会有事的。你坚持住,你要坚持住。”

    她紧紧的咬住唇,害怕一松开,自己就会控制不住的哭出来。

    戚京然像抬手替她擦掉眼泪的,但到底还是没能将手抬起来。她微微笑笑,轻轻的说道:“阿合,我早就累了。这样多好,我可以去见戚姨,也可以去见宝宝了。他们一定非常想我,我也很想他们。”

    她像是陷入某种记忆里,唇边的微笑继续扩散,说道:“我常常都会梦到戚姨和小宝宝,小宝宝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戚姨拉着她,她冲着我笑,问我,妈妈,你怎么还不来。”

    周合的眼泪掉得更是厉害,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知道摇着头。

    戚京然很快便回过头来,又说道:“阿合,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我终于,不再是你和戚姨的累赘了。阿合,你要答应我,以后要好好的活着。活得高高兴兴的给我看,我这辈子,活得太累。”

    她稍稍的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后来才知道,人的一辈子,一旦走错了路,想回头,就难了。但我还是很高兴,我能遇见你和戚姨。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

    她身上的血流得很快,尽管周合用力的摁着,仍旧不停的流着。染红了她身上的衣服。

    程洝带来的医生在此刻已经匆匆的赶来,戚京然却压根就不让他碰,将周合的手抓得紧紧的,说道:“阿合,没用的。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但我,还想和你说一个秘密……”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暖的笑来,喘了口气儿,说道:“阿合,我很幸运。我不是被扔掉的孤儿。我有爸爸妈妈,他们是爱我的。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他们都过世了。我的钱包钱包……”

    周合手忙脚乱的去摸她的钱包,很快从最里头的地方拿出了一张泛黄了照片来。戚京然努力的抬起手去拿住了那相片,说道:“阿合,你看,他们怀里的孩子,就是我。我妈妈长得很……漂亮对不对。”

    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是能清楚那泛黄的照片上的人。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的眉眼还未长开来,但同样的照片,周合在家里戚姨的相册里也看到过。不过并没有年轻的夫妇,就只有婴儿。

    周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戚京然又自顾自的说道:“我觉得,我的眉头鼻子都像我爸爸。只有眼睛和脸型像妈妈,阿合,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她的眼睛,和相片里的妈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合到底还是挤出了笑容来,说道:“是。你和爸爸妈妈都像。”

    戚京然微微笑笑,费力的说道:“阿合,我走后,要把这相片给我带着。我要一直一直留着……”

    她的瞳孔已开始渐渐的涣散,手慢慢的垂了下去。

    周合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将脸贴在她渐渐冰凉的额头上,喃喃的说道:“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你们走……戚姨走了,你也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温热的眼泪落在了戚京然的脸上,可她再也听不见了,也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再替她擦干眼泪了。

    戚京然的身体渐渐的冰冷,周合像是未察觉一般,只知道紧紧的将她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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