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中现在还带了些青色,任谁都知道,他现在已是苟延残喘。仿佛就连开口说话也是费力的。

    他的眉心间是带了些厌恶的。两人之间早有默契,他虽是没有说话,但男子知道他是在问他话。

    他深知这时候绝对不是同他说话的好时机,但迫在眉睫的事儿,是不能不说的。他只有硬着头皮的说道:“先生,外面的人就快要搜过来。”

    他的语气中已不知不觉的带了些凝重。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妙,将周合带过来,是一冒险之举。从将她带过来的那一刻起,他们这两年来,小心翼翼的隐藏就已完全暴露了出来。

    周合虽是他带过来的,但秦仰的心思深沉,他到了现在,仍是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对秦仰的是绝对的服从,同样也不敢问。但无论秦仰想做什么,现在是得动手了的。秦仰的行动不便,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这儿已经暴露了,他们得提前撤离。

    这次的撤离同样是不容易的,现在城内外恐怕都已经戒严了。不光是脱身不容易,知道他还活着,恐怕短时间之内在国内的日子都并不会好过。

    就算是伺候了秦仰两年,对于他的生活作息,乃至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到他要干什么。但是,他那深沉的心思他却是一点儿边也摸不着。完全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

    比如当初诈死之后,他们是该到国外生活的。但是他却偏偏让来虞城。他的脸上过新闻,来这儿后为防万一他并不敢露面,到现在,他都是很少很少外出的。即便出去,也是在晚上。从不会走远,都是在这条巷子里。

    那么呆着连他都看得焦躁了,偏偏他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除了无法自主活动心情不好会发脾气,他从来都是平静的,甚至从未要求他们推出去散步过。

    秦仰虽是几乎完全无法自理,但他的心思,他们却是从来都不敢去揣测的。

    他说完话后秦仰闭上了眼睛,久久的没有说话。室内异常的安静。在他以为秦仰是已经睡着了时,他才开口说道:“我知道。”

    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并不惊讶或是惊慌。才刚刚吐过血,这几个说出来仿佛已十分的费力。说完之后他就没再说话了。

    年轻男子这下只得应了句是,没有再说话,退了出去。

    秦仰说他知道,就证明这一切他是早预算到了的。虽是知道他的心里有数,但这人很快就会搜查过来他却什么都不吩咐年轻男子仍旧是急的,只能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去敲了敲旁边儿的门。

    那年轻女子很快便出来,年轻男子压下了心里的焦躁,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把人给看好了。”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这个时候,是不能让周合逃脱了的。有她在手里,算是最后的筹码了。

    年轻女子恭恭敬敬的应了句是,她往周合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低声的问道:“需要用药吗?”

    在这个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用了药,周合就算是想逃也没法逃。

    周合被抓来这儿后,很安静,不哭也不闹。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她逃掉。

    年轻男子这下微微的迟疑了一下,想起现在秦仰的态度不明。权衡了一下,到底还是说道:“药量少点儿,到时候秦先生问起来没法交代。”

    他说完这话没有再废话,快步的出院子去外边儿打听消息去了。

    外边儿的天是漆黑的一片,年轻男子并没有出去多久,不到一小时就回来了。他的脸色并不好,开门后进了屋子里,便直接去了隔间里,伸手敲了敲秦仰的门,叫了声先生。

    以往这个时候秦仰都是已经休息了的,但今天他好像还没睡,很快声音微哑的说了句进来。

    休息了会儿,他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声音并不像那会儿一样虚弱了。

    床头的台灯是开着的,秦仰并没有躺着,而是靠在床头的。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白得更是可怕。

    年轻男子并没有抬头去看他,恭恭敬敬的说道:“先生,我刚才出去看过,外面搜寻的人里,有了好些警察。”

    尽管他是克制着让自己平静的,但声音里却是有些急的。

    他原本以为,他们如果想走,很很容易就离开。但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外边儿的警察在突然之间就增加了许多,几乎每一个路口都有人警方的人在守着。每一辆车都会经过反复的排查,这才让通行。

    他这次出去,甚至没有敢走多远。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巡逻的警察,好在他对附近的地形熟,绕从了另外一边儿,这才顺利的回来。

    秦仰并不惊讶,脸上的表情甚至连半点儿变化也没有。片刻之后,说道:“你们走吧。”

    他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他们走了,他完全无法自理自己的生活。

    年轻男子显然是未想到他会那么安排的,吓了一大跳,惶恐的叫道:“先生……”

    秦仰面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说道:“现在就走,趁还能走得掉。”

    他虽是未出去,但从年轻男子的口中,外边儿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完全能猜测得到。当然,这也是他早预料到了的。

    年轻男子这才意识到,现在这一刻,他恐怕是早已经想好了的。所以才会一直都那么平静,半点儿也不急。

    他这下更是着急,说道:“先生,只要现在就走,我一定能将您送出去。”

    现在走来得及,但如果再拖延时间,等到天亮再出去,那是来不及了的。

    秦仰忽的就笑笑,唇边浮现出了几分的讥讽来,说道:“我这样子,带出去干什么?”

    只说那么几句话,他又喘了起来。喘了没两声,再次的咳嗽了起来。这次仍是和上次一样,喉咙里吐出来的,仍旧是鲜红的血液。

    剧烈的咳嗽之后他的脸上反倒是有了些血色,只是一时没有力气说话了。

    他这吐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吃下去的药起的效果越来越微弱。年轻男子是慌乱的,在涑口之后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说道:“您先好好休息。”

    他说着就要退出去,秦仰是闭着眼睛的,稍稍的缓了缓,在他出门之前说道:“不用管我,你们现在就走。”

    他的语气虚弱,但用的却是命令。稍稍的顿了顿,又说道:“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可不是,这几年跟着他,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是见不得天日的。甚至每次出去,为了避免带来麻烦,都是戴帽子戴口罩遮掩着,更别说有正常的交际了。

    屋子里的光线暗淡,年轻男子并未说话,过了片刻,才像平常一样恭恭敬敬的说道:“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您端药过来。”

    秦仰再无力气说话,就那么虚弱的靠在床头。

    药一直都是在小灶上温着的,年轻男子进了熬药的隔间,没多大会儿就将药倒在了碗里,端去了秦仰的房间。

    这次的药,秦仰分了好几次才喝完。喝了后躺在床上,没多时就睡了过去。

    屋子里安静极了,年轻男子并没有离开,就在屋子里听着他的呼吸均匀了,这才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收拾东西,伸手去敲了敲那道门,说了句准备走,便去将轮椅推了出来。

    周合浑身是软绵绵的,脑子里也是昏昏糊糊的,浑身没有半点儿力气。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迟钝了好会儿,这才抬起头来。

    那年轻女子已经走到了床前,温柔的说道:“抱歉周小姐。”

    她说完这话,直接往周合的后颈就是一击。周合就那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已经过去整整一整天多了,但仍旧未有有关于周合被挟持的一丁点儿蛛丝马迹。可疑的车辆排查出了几辆,但最后都是无疾而终。最后只有将路口所有的汽车都进行了排查,最后落在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上。

    那辆车虽是没看出任何的可疑来,但却是一辆套牌的车。车主并不在本城,也已经取得了联系。他近两年的时间,都未出现在本城过。

    线索到这儿就又断了,而尽管黎裴远那边加派了人手,但到现在,仍旧没有任何的消息。底下的人拿了周合的画像挨家挨户的进行搜查,但并没有人在今天见过她。

    在黎裴远来后,程洝就加入了搜查的队伍里。但凡是听到有任何可疑的地儿,马上就会赶过去。

    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让人失望的。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却完全无法冷静下来,越来越焦躁。甚至对着下面的人发了许多次脾气。

    他甚至完全不敢想象,在这段时间里,周合会在经历什么样的事儿。

    从周合失踪起他就没有合过一次眼,现在眼底早已是一片血红。他身边的人并不敢劝他休息,连大气也不敢出。

    在又一次的搜完了一条街道后,他看着路灯下斑驳破旧的围墙,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他将手中拿着的烟头掐灭,快步的到了车边,厉声说道:“去宅子那边。”他说着不等其他人开口,立即就先拉开车门上了车。马上又吩咐跟过来的司机,说道:“马上通知那边,让黎警官也带人过去。”

    他已经坐到了驾驶座上,安全带也没有系立即就踩下了油门。车子如利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刚跟着上车的司机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整个人往前倾,身体撞在了前头的座椅上。

    他并不敢吭声儿,迅速的拉住了扶手坐稳,马上拿出了手机来拨打了电话。

    程洝的车速很快,一路都在闯着红灯。幸亏这时候已是深夜了并没有什么人,没有造成车祸。

    车子驶进了巷子里,他这下才冷静了下来,怕打草惊蛇让人逃掉,他吩咐了人守住了前门和后门,门也没有敲,直接就让人上门撬开了锁。

    院子里没有开灯,只有道路两旁的路灯暗黄幽幽的灯光。一整院子的花花草草在黑夜里散发出幽幽的香味儿。

    程洝的脸上一片冷峻,并未有任何的耽搁,率先走了进去。手势示意了人在外严密的防守着,他让人上前打开了里头的门。

    他们进院子是悄无声息的,按道理是不可能惊动到里头的人的。但里头的门刚打开,程洝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在这一刻也顾不了惊不惊动里头的人了,立即就说道:“搜。”

    宅子里的灯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但里头早已经没有了人。

    程洝的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的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因为走得匆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带走。甚至连灶上的药罐里的药也还有余温。屋子里的一切都证明着,主人才刚离开不久。

    如果说最值钱只是猜测,而在打开旁边儿的房间,看到里头的布置以及常年经久不散药味儿后,程洝已能肯定,秦仰还未死。而且,就一直住在这小院子里。

    他的胆子果真是不小!

    程洝几乎将一口牙齿咬碎,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想到。如果早点儿想到,及时的过来,那么他们就不会来得及撤走。

    厉竟同样没有想到,这座被他查了个底儿朝天的小院竟然有问题。而他竟然没有查出来。

    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屋子里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们,人还没走远。他立即就让人通知注意各个路口,任何可能装着人的东西,都必须打开来一一的搜查。

    这样的搜查,有黎裴远在变得容易许多。他并不担心会遇到阻力。

    一切安排好,见程洝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上前了一步,低低的说道:“程先生,已经吩咐下去,任何一个路口都会更加严密的搜查。”

    程洝的额头突突的跳得厉害,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在路上多半都不会搜到人。他们的人早就在搜查了,秦仰不可能不知道。他一直没走,拖到了不久前,要么是迫不得已,要么,就是早有后路了。

    以他对秦仰的了解,几乎完全可以确定是第二条了。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的想起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句话来。

    他们才走不久,是不可能走得远的。而秦仰,已经在这‘最危险’的地方不知道潜伏了多久了。也许是一年,更也许更早。

    程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回过头看向了厉竟,说道:“让人进来,这儿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底下,一一的都给我查看。”

    他绝不会,再让秦仰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再逃走。

    秦仰既然能掩人耳目的在这院子里,那再修一个密室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厉竟是知道他的意思的,立即就吩咐了人马上挨地儿的查看。如果遇到有敲着有回响声的地方,必须马上撬开。

    因为这一命令,刚才还布置得精致无比的屋子立即就乱成了一团。

    程洝虽是安排吩咐了这事儿,但脑子里仍旧是乱的。他现在迫切的需要冷静下来,里头有人搜查,他走到了外边儿,想借着吹着的冷风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秦仰既然能在这边躲那么多年,那他布置好的另一退路藏身之所,哪里又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他必须尽快的去想,他可能会躲在哪儿。

    屋子里敲得一团乱时,黎裴远这才匆匆的过来。他在路上时就有人向他报告了小部分这边的情况,过来见满院子的狼藉,他的眉头微微的就皱了起来,问道:“仍是没有任何线索吗?”

    程洝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秦仰没有死。”

    黎裴远的眼眸里沉沉的一片,转身吩咐了人拿来了这边新画出来的地图来,迅速的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后看向了程洝,问道:“你觉得他会在哪儿?”

    程洝没有去看那地图,眉心一直是紧皱着的,说道:“他应该没有走远。现在不用搜太远,就在方圆十公里内一一的排查。”

    将范围缩小了些,搜起来是会更容易的。

    他说着没有再说话,接着跟着去搜去了。

    黎裴远则是继续拿着那地图看了起来,推测着秦仰最有可能躲在哪一带。

    搜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秦仰所住的这校园也被翻了个天翻地覆,但让大家都失望的是,这院子里并没有密室之内的东西。唯一在地下的,就只有一菜窖。但里头已经有潮湿的霉味儿了,里头也什么都没有,不像是有人呆过。

    这结果让人失望,但同样也是在程洝的预料之中的。秦仰那么狡猾,不可能轻易的就让他们找到老巢。

    他克制着让自己镇定着,他几天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底下的人给他叫了外卖来,他也没有动。眉心里隐隐的带着煞气。

    黎裴远将手里的地图看了一遍,安排人着重搜地图上标出来的几个地方,抬起头来见程洝紧紧的皱着眉头在一旁听着人报告搜查的情况,便走了过去。

    因为没有什么线索,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待到那人下去,程洝回过头来,黎裴远这才开口说道:“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现在去休息一会儿,有情况我会马上让人叫你。”

    程洝脸上的疲惫是一眼就能看到的。眼睛里的一片血红让人触目惊心。

    程洝没有说话,看了看时间,说道:“我没事。”

    他说着闭了闭眼,想说点儿什么,在这一刻却又是害怕开口的。

    黎裴远的一双眼眸里沉沉的,大抵也想到了他的这会儿的沉默是为了什么,说道:“不用太过担心,这边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痕迹,就能证明阿合应该是安全的。”

    如果真的是虐待了周合或是有过其他的什么,除非是已经收拾好了,不然匆匆的那么离开,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

    现在也只有那么祈祷了。

    程洝闭了闭眼,拿出了钥匙来,对身边的人说道:“带黎警官去休息一下。”

    他睡不着,但黎裴远是该去休息的。这也许会是一场持久战,他们之间总得有一个人随时的保持头脑清醒敏锐。

    黎裴远沉默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和程洝的人去不远处的宅子去了。

    程洝则是在原地站着,狠狠的踹破了几道门,眸子里是一片戾气。

    迟迟的搜不到人是一种骄傲折磨,在知道这院子里确实不可能再藏人后,程洝再次的跟着人一一的排查。大半夜的有人被叫起来是不爽的,忍不住的就要骂骂咧咧的。但话还未骂出口,看到一整条巷子都有手电筒光,只有将要骂出来的话给咽了下去。配合着过来的人搜查。

    黎裴远小小的休息了一个多小时过来时,就见程洝满脸戾气的去敲门。些许是他身上的戾气太重吓到人了,出来开门的人说话是结结巴巴的。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黎裴远上前了几步,温和的人说了两句,让人进去搜查后叫住了程洝,说道:“你必须得去休息一会儿。”

    程洝的眉心涨跳得厉害,抽着烟提着神,带了些疲惫的说道:“睡不着。”

    已经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该搜的地儿都已经快要搜完了,但仍旧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他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

    如果搜完了最后任何没有的蛛丝马迹,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早就已经逃走了。屋子里的一切,是特地的布置给他们看的。

    而另外一种,则是秦仰仍旧是在他们包围的范围之内的。不过他们隐藏得好,他们的的人还没有搜到。

    程洝的一双眼眸沉了沉,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进入了宅子之中,再次亲自的跟着搜和检查每一个角落。

    在这个时候,他睡不着,同样也是坐不住的。只有亲自一一的检查了,他才能确认不会有任何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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