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伯的最终归处是在一处背山面水的慢坡上,山坡上栽种着几株开满黄花的大树,清风拂过,花香四溢。

    拜过了谭伯的青冢,单月儿站在一株花树下发呆,这香气,异常的熟悉,可是她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这是什么花?”她问陪他们一起来祭拜的刘大婶儿。

    刘婶儿道:“回王妃,这花每年春日里开花,奇香无比,我们都唤它香花树。”

    “香花树,香花?”单月儿皱眉思索着,她想要记起些什么,却终究徒劳无功。末了,她只对彩裳道:“彩裳,采一些这香花,带回去我细瞧瞧。”

    彩裳答应着,便和小巧一起摘了起来。那花数不过三四尺高,叶片为椭圆形,花瓣呈淡黄色,长而尖。

    采了一朵别在衣服上,小巧道:“小时候阿娘带我来过这里,采过这花,还给我穿过花串儿呢!”

    单月儿看她言语里尽是回忆,怕她伤怀,因道:“那不如,小巧也帮我穿一个花串儿来戴。”

    小巧点头,又跑到另一株花树旁,认真地选起花来。

    刘婶儿看单月儿对这香花如此感兴趣,疑惑道:“王妃,可是这香花树有何不妥吗?”

    单月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妥,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又问:“对了,大婶可有这香花树的种子,能让我瞧瞧吗?”

    刘婶儿倒是个爽利人儿,笑道:“巧了,去年这香花结子的时候,我收了几颗回去,打算放在枕头里面安神用的。王妃若喜欢,拿回去慢慢瞧。今年这花落之时,我再来收些便是。”

    “如此,便多谢刘婶儿了。”单月儿忙道了谢。

    穿好花串儿,又用丝帕包了两大包香花,一行人方回了谭门村。刘婶儿热情地邀他们到家里吃饭,单月儿也没扭捏,石锅鱼、烧海菜、蒸海蟹、糙米饭,还有鲫鱼汤,一餐农家饭虽粗简些,大家却吃的格外香甜。

    饭桌儿上,单月儿和刘家夫妇聊了很多,说的最多的,还是村民的生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沿海村落人多地少,村民主要靠打渔为生,刘家男丁多,家里离海边又比较近,因都能出海打渔,所以日子过得较为宽裕。那些家里没有壮丁的人家,光景就要差上许多。还有像下坡村这样更为偏僻的村落,出海不变,又没有其他的生计,只能是贫上加贫,娶妻难、生子难,村子里的人口只能是一年少似一年。

    吃罢饭,刘婶儿又献宝似的将那香花的种子捧了出来,一粒粒米粒儿大小的种子黝黑发亮,还散发着阵阵花香。

    单月儿如获至宝,忙命小巧小心收好,还执意留了一锭银子给那刘婶儿作为谢礼。

    一行人回到谭伯的屋子时已是午后了,本来说好的,收拾收拾便赶到琼城过夜,可单月儿看小巧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便道:“在这里宿上一夜,明日再走不迟。”

    小巧哪里肯,直叫:“王妃身怀有孕,哪里住得这渔村茅屋?”

    单月儿笑道:“安心啦,不会有事的!再说,又不是没住过,我还喜欢得紧这乡野风光呢!以后再想看,还得巴巴儿跑来,不如多待一日,也好饱了眼福,省的心里老惦记。”

    晚膳,小巧给大家煮了可口的鱼粥,鱼是二牛从海里钓的,米是从刘婶儿家借的,直接用海水煮粥,连盐巴都省了,小巧说这叫原汁化原食。别说,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吃过了晚饭,天刚刚擦黑,单月儿提议到海边走走,三个女孩儿走在前面,云时飞和二牛隔了几步,跟在后面,既能守卫她们的安全,又给了她们说悄悄话的空间。

    眼看着大海就在眼前了,小巧说:“夜晚的沙滩软软的,暖暖的,踩上去,那叫一个舒服。”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动手脱了绣鞋和罗袜,兴冲冲地下了海。

    单月儿禁不住诱惑,也脱了鞋袜,站在海边上试了试海水的温度,温温的,刚好,也跟着走了下去。

    彩裳担心单月儿,鞋袜都来不及脱就急忙忙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招呼身后的两个男人赶快跟上来。

    还好,今夜的夜色很温柔,海水也很温柔,涨晚潮的时候,海水也不过刚没过她们的膝盖。单月儿瞧着身边紧张兮兮的彩裳,还有在几步之遥进退两难的云时飞和二牛,笑道:“你们放心,我略同水性,不会有事的。”

    她想说她的前世是游泳健将,她甚至曾经潜水到深海中,见过有着锋利牙齿的鲨鱼。可是她不能说,即便此刻,他们是最最关心她的人。或许此生,她注定要孤独的消化很多情绪,也注定要放弃很多生活的乐趣!

    从华丽的王府跳脱到这片自由的天地,单月儿其实是欢愉的,但此刻她的神情却看上去那么孤独,那么的让人心疼。

    夜色太浓,浓到她看不清云时飞望向她时,那专注的眼神,还有那掩叶掩不住的心疼。

    “看,有人在放孔明灯!”小巧突然惊喜地嚷道。

    单月儿抬头,恰巧看到一颗流星从如墨一般的夜空中划过。

    “那是流星,快许愿!”说完,单月儿就闭起眼睛,默默念到:“春晓前世受尽情爱之苦,此生只求一颗真心,如果不能,但求能为这里的人们做些什么,也不枉我一缕孤魂来这世间走一遭。”

    单月儿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小巧那个鬼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她的身边,“王妃,什么是流星?”她问。

    单月儿想了想,道:“流星是一种星宿,据说,如果看到它的人对着它许愿,便能够实现愿望。”

    “那王妃许的什么愿?”

    单月儿点了点她的鼻子道:“这个嘛,保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巧嘟囔着说单月儿小气。

    彩裳却道:“王妃,不早了,您该回去歇着了。”

    单月儿一笑,道:“是有些乏了,回去吧。”

    彩裳刚想过去扶住单月儿,便哎呀了一声跌在了海里,原来是踩到了被海水掩埋的岩石,被绊住了。

    只见二牛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急吼吼的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口中还嘟囔着,“怎么那么不小心?”

    还好彩裳只是呛了两口水,并无大碍,只因被二牛抱在怀里而羞得满脸通红。

    瞧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单月儿心里盘算着,看来她得寻个机会为两人指婚了。从前她总是觉得这两个人不般配,如今看来,缘分来了真的是挡也挡不住,看来还是她痴了。

    劳累了一整日,大家都乏了。谭家屋子小,出门在外,只得一切从简。于是,单月儿三人歇在了小巧从前居住的西屋,云时飞和二牛则歇在了谭伯生前居住的东屋。

    夜半时分,单月儿被心口的一阵阵燥热扰醒,起初她以为是怀孕导致的身体不适,伸手往胸口一摸,竟然是白日里小巧做的那串香花。

    嗅着它的香气,单月儿突然想起在何处闻过这种味道,那是一款名唤“魅惑”的香水。

    依兰花,浅可助眠,深可愉情。

    原来那花并非是普通的香花,而是珍贵的依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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