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却突然让出一条路,他们不解地看过去,见一褐衣中年男子缓缓走过来。

    众人也都毕恭毕敬的看着他。

    他四下望了一圈,摆摆手道:“都散了吧,做自己的事去。”嗓音粗粝沙哑,听得人心头难受得慌。

    众人果真听话的四散而去。

    于是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与那个深藏不露的老头,还有这个褐衣人了。

    他咳了几声,似早有预料似的,神色如常,平静地说道:“几位大人远道而来,是我招待不周……”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这发展……好像有些不对啊。

    还未等他们表明来意,褐衣人便道:“在下不才,在官府那边也有些消息,实不相瞒,自你们进了这郦州城的大门,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我知道这一天总是要来的,这些阴影之中的营生,总有一天要暴露在日光之下。

    看不出,这采制私盐的小地方,还有如此精明的人物。

    不过,果然官商勾结,暗通曲款,这是跑不了的了。

    他们怎么如此随便就将内情透露出来,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

    谁都没有预料到原本一次暗访竟变成了眼下这种局面:

    褐衣人主动带着他们参观井上各个部分,还为他们讲解井盐的制作过程。

    这……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曲薄心里如此想着。

    谢青临久居京城,就算他再怎么体察民情也不可能事事都清楚,就比如盐的制作,他只知道海盐是用晾晒之法制成的,所以他从来没想到,内陆制盐竟然要经历这么多道工序。

    褐衣人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谦逊的说自己家里世代在盐井上生活,现在是在这里当个管事的,他向他们介绍说,此地共有四口井,一口是原本就有的,后来三口是商户雇人挖的。

    是了,原本这里只有一口盐井,只是产盐供自己村里人,至于这口井是什么时候挖的,实在是年代久远,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有一个商人路过此地,得知这地方能打井制盐,遂请了能工巧匠又挖了三口井,从附近村子里雇人来做工。

    后来他将最开始那口井也买了下来,因为这行业实在是暴利。

    越来越多的人成为盐井上的雇工,每日领一定的薪酬,而产出的盐最终流向何处,盈利几何,则与他们毫无干系。

    “您请看。”他们来到了最初那口井前,围着的工人沉默着给他们让出地方。

    谢青临觉得这些工人很是奇怪,似乎沉默得过了头。

    偌大的盐井上起码有百来人,可就是听不见交谈的声音,总不能这些人都是哑巴吧。

    他站在稍远处看着,没有凑近,盐井都是一种小口深井,望下去漆黑一片,仿佛不见底的深渊,除了浓重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说实话,他对这些并没有多大兴趣,此时不过是顺势而为,他也想不明白,这人是存了怎样的心思带他来看这些。

    有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又细又长的水桶过来了,说是水桶,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它没有底。

    井上竖着大木架和辘轳,男人们将木桶慢慢用绳索放下去。

    褐衣人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别觉得奇怪,这木桶底下有一块牛皮做的活板,水桶下到了井底以后,插进盐水里,盐水把这块活板冲开,就进到水桶里。”这些做工的怎么可能不明白此中原理呢,这显然是说给他们三个外人听的。

    谢青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那人似乎不在意他反应冷淡,继续说道:“桶里装满了盐水便开始往上提,这时候桶里的盐水把活板压住,它就不会流出来了。

    这时候井边的几个汉子正合力往外拽那桶盐水,几个人手上青筋毕露。

    盐水可比普通的水要重得多。

    “几位且随我来。”褐衣人带着他们转了个方向,走向不远处用栅栏围起来的数十口大铁锅灶里边燃着柴火,锅边上有人用长木棍在里边不停地搅拌,铁锅上面便升腾起阵阵白雾。

    一走近这里,谢青临便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腌鱼干放久了发臭,极为刺鼻。

    云沉先忍不住了,皱着眉头道:“这里面莫非是汲上来点井水?”

    褐衣人点头,“正是如此,盐水须得经过至少这样一天一夜的熬制,才能变成盐粒。”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心里都诧异井盐的制作工序竟然如此复杂。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他们又看见有人将锅里干了的盐铲出来,装到竹篓里,往上面泼水。

    褐衣人见他们不解,便解释说原本是没有泼水这一道工序的,但有人发现直接食用熬出来的盐经常会引起腹痛,经不知某年某代路过此地的高人指点,大家才将信将疑地开始采用,后来腹痛中毒事件果然少了许多,这便一直沿用至今了。

    没想到井盐的制作工序竟然如此复杂,这其中要用到多少人力……

    谢青临如此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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