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已经被挖出一个洞,两名辅兵钻入洞内继续挖掘。

    “快把车推出去!”一名战兵喊道。

    辅兵推着熊熊燃烧的轒轀车,拼命往回推。大火灼烤得车内高温炎热难忍,还没等完全推出清军射程,车内的辅兵和战兵就逃离起火的轒轀车。这时候城头一阵乱箭如雨而下,身上有保护的战兵安然无恙,但十多名辅兵却倒下一半。

    熊熊燃烧的轒轀车被丢弃在城下,不久就被烧塌,变成一堆篝火。

    明军井阑上的虎蹲炮这时不敢发射霰弹,担心伤到城下洞内挖掘的自己人,只能用实心弹攻击,效果不佳;巢车上的神箭手,也因为长时间压制对手早已胳膊酸胀,无法再放箭。此时却有一排鸟铳手上前,躲在井阑和没有被人推上前的轒轀车后面,借助着厚实的木板保护,不时伸出枪管,对准城头猛烈开火,致命的弹丸飞向城头。

    白烟弥漫,女墙后面探头放箭的清兵不断中弹。

    鸟铳手轮番开枪,倒也形成了连绵不绝的火力支援,打得清兵弓箭手横尸城头。

    “挖好了!”躲在洞内挖掘的辅兵伸出铁镐,向己方阵前挥舞,表示自己已经挖好了洞穴。

    王新宇对亲兵下令:“让内装火药箱的轒轀车推上去!注意保护,不要让鞑子火油罐和火箭伤到!”

    “诺!”

    亲兵手中旗帜挥动,给后面的轒轀车传令出击。

    战鼓轰鸣,旌旗舞动,一辆车内藏有火药箱的轒轀车被士卒们推了上去。

    鸟铳手拼命开火,巢车上的神箭手也略微活动了一下胳膊,又继续张弓搭箭,射杀那些箭法最好,对己方威胁最大的清军弓箭手。

    尽管遭到猛烈的火力压制,城头清军仍然顽抗,箭矢、石头下冰雹一样落下,砸在轒轀车顶上,但都无法对车内明军构成任何伤害。不过在双方对射之中,有几名鸟铳手不幸中箭负伤。后面的辅兵立即上前,有人踩灭落在地上的火绳,有人把倒地的鸟铳手拖回去。

    轒轀车被推到城墙脚下,四名士卒把装满火药的木箱从车底推出,推入到城墙上挖出的洞内,在导火索上面接上一根慢燃火绳,点燃火绳,迅速退回到轒轀车内,推着车往己方阵地回去。

    亲兵手中大旗一摇,整齐列队的刀牌手、长刀手和长枪兵踩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靠近城墙。在距离城墙还有百步时,队列停在前进。

    “轰”城下一声巨响,大地就像地震了一样摇晃起来,一大段的城墙被炸开,出现一道七八丈宽的豁口。

    “杀!”明军呐喊着杀向被炸开的豁口。

    被炸开的城墙上,清兵都已经被炸死炸晕,根本无人去阻挡明军。

    等到明军冲入缺口内,前来堵路的清军战兵才刚刚堵上来,双方在缺口处的城内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明军的长刀手可以说是所向无敌,相比起长枪兵来,长刀手对步兵的攻击力更大,长刀除了可以刺之外,还能劈砍,不怕敌人近身。而长枪兵一旦被近身,未必打得过刀牌手。长刀手,却是刀牌手的克星。只不过长刀手难训练,而且长刀价格昂贵,因此郑军的长刀手也不多。

    长刀所到之处,扬起一阵阵弥漫的血雾,清兵就像蚂蚁一样纷纷被身披重甲的明军碾死。

    知县紧急调遣战兵和民壮,前来堵住缺口处。

    就在这时候,东南城墙却又传来一声巨响,城墙又被炸开一道缺口。

    “杀!”早已等在东南城下的明军呐喊着冲入城内。

    那些被临时征集来的民壮,士气一下就跌落到最低点。有人见到城楼上飘动的日月旗,瞬间失去了最后的抵抗力,纷纷扭头就跑。

    “城破了!城破了!”溃败的清兵哭喊着。

    一名清兵把总带着自己的几名亲兵,发疯似的冲向北门,打开城门,一行人策马逃出城去。谁知道刚刚出城,一小队明军骑兵就追上来。

    眼看着兵卒和民壮已经全部乱了,知道诏安城守不住,知县只好走回县衙内,在大堂上悬梁自尽。不过这知县也是个糊涂虫,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忘记派人去烧毁仓库了。结果明军攻入城内后,就控制住了仓库。

    饱经战乱祸害的诏安不算富裕,可是仓库内多少还是有些储存的。明军打开了仓库,缴获了大米两千石,小麦八百石,布匹一千匹,生铁一千多斤,熟铁一百多斤,白银五千两,黄金三百两。

    城内一些心向着清廷的士绅,也没有逃过一劫。王新宇毫不留情的把这些士绅都给抄了家,搜出粮食一万多石,布匹五千多匹,白银三万多两,黄金和其他珠宝不计其数,还搜出了大量茶叶、丝绸和陶瓷等值钱的物品。

    城内三百绿营清兵,除了战死的一百五十六人外,其余的都被俘。知县组织起来的三千民壮死了一千人左右,趁乱逃走了五百多人,还有一千五百多人被俘。

    “带走,把这些俘虏分成两批,一批先去海边,上船带回去!另外一批直接编入辅兵中,跟我们去城外收割粮食!不过那些先行回去的民壮也不要让他们闲着,城里缴获的东西都让他们背上!”王新宇下了命令。

    这些民壮和被俘的绿营清兵可不同,他们其实都是普通百姓。王新宇现在招不够兵额,用那些被俘的清兵不放心,而这些民壮带回去,可以从中征一批新兵,剩下的都安排去种地或者干别的活。以后下南洋开拓土地,也需要这些民壮。

    “各位大人,各位军爷,你们行行好吧!把草民孙子放回来吧。老身就那么一个孙子,你们把草民孙子带走了,剩下老身一个孤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就在辅兵押着被俘的民壮,准备前往海边登船的时候,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跪在大军前面,拼命磕头,哭喊着,哀求明军放回她的儿子。

    “阿嬷!阿嬷!”一名身强力壮的青年丢下背上的粮袋,冲出人群,抱住老太婆,两人抱头痛哭。

    阿嬷是闽南话奶奶的意思。

    “少废话!快起来!背上你的粮袋赶快走!”一名明军辅兵提着鞭子走上来。

    那青年转过头,怒视着手持鞭子的士卒:“几年前你们海寇侵犯诏安,父亲和哥哥都死在你们手里!今天还要抓我走!我不走!我走了,我奶奶怎么办?”

    士卒的鞭子就要抽打下去,那老太太去扑上来,抱住士卒的大腿:“这位军爷,你要打就打死老身吧!反正老身也不想活了!”

    “滚开!死老太婆!你孙子参加了鞑子军,他是我们的俘虏!”那士卒破口大骂。

    老太太死死抱住士卒不放,这士卒大怒,手中鞭子要抽下去,却被人抓住了:“住手!”

    “将军大人!”见到是王新宇抓住了自己的鞭子,士卒连忙跪地,“这老太婆不肯让她孙子跟我们走,还死缠着属下。”

    王新宇问那老太:“你家里都没别人了?”

    “没了,都死了,就剩下老身和孙子相依为命。大人,您把草民孙子带走,这让人还怎么活啊!”

    王新宇了解了情况,知道这老太太的丈夫早逝,孤身一人把儿子带大,还娶了媳妇。可是几年前,郑成功攻打诏安,老太太的儿子和两个孙子都被征了民壮,结果全部战死。老太太的儿媳妇不久也病死了,就剩下这一个小孙子。

    “大人,历朝历代都规定,独子不得强征,鞑子却把老太太的独孙都强征了!卑职以为,那也是鞑子可恨!今天这人被我们所俘,他就是我们的俘虏,我们带走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名把总抱拳道。

    王新宇又问了那老太太,得知老太太家里十分贫穷,就依靠孙子租几亩薄田为生,交了地租和税收之后,连能吃饱粗粮都成问题,几乎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

    “老人家,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到了我们那,你和你孙子都能吃上饱饭!而且本将军还保证,因为他是独孙,我们不会强征入伍,以后会给你家里发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王新宇安慰着老太太说。

    “大人,这天底下真有那么好的事情?”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真!本将军对天发誓,一定不会食言!最多半年,就能给你们一块土地,让你独孙不用参战!每年收成,除了交税之外都是自己的,用不了几年就能娶上媳妇!”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老太太连连磕头道谢。

    “快起来跟我们走吧!我们将军菩萨心肠,看你可怜,才带你走的!”一名士卒道。

    王新宇对那名把总说:“你马上让人了解一下,看看这些被俘民壮里面,谁家里只剩下妇孺老弱的,把他们举家带走!”

    “偌!”

    明军经过了甄别,有两百多名民壮家中只剩下妇孺老弱,他们当中有一百五十多人表示愿意把家里的妻子幼儿老人都带走。但还有五十多名民壮却表示,想要明军放了自己,自己要回去养活家人。大部分的俘虏,都认为自己既然被俘了,生死命运就掌握在别人手里,既然军爷答应让自己带走家人,那就带走吧。但还有少数俘虏,却以为自己处境可怜,期盼明军能大发善心,放回自己。

    “我们要带你们回去过好日子,你们却不去,还要回鞑子那里受苦!”那把总怒道。

    王新宇上来询问,那把总道:“大人,这些俘虏坚决要回去!卑职以为,这些俘虏绝对不能放!放了之后,会有更多人想要回去!那样人心就不稳了!”

    亲兵罗祥也说:“大人!不能放人!我们放走一个,就有十个人要走!”

    “对!”王新宇点了点头,“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俘虏放回去!现在我们是最需要人的时候!”

    李锐却问:“大人,可是这些人非要走,我们怎么办?用皮鞭打?还是杀几个人?”

    “虐俘,杀俘都是不详的。这样吧,他们如果非要走的话,我们同意他们走,但要他们家里交五两银子的保证金,只要交了银子,就可以放他们回去!”王新宇想出一个办法。

    交五两银子?这些民壮多半都是穷人,又怎么可能拿得出五两银子?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答应,带上家人一起离开。

    当然,也有六个人还真的让家里人送来五两银子,对那些人,王新宇下令放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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