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艘巨大的战舰排着一字长蛇阵,从清军水师船只三十丈外的江面上驶过,右舷所有的炮门打开,伴随着一阵霹雳般的炮声,战舰从前到后的炮门内依次吐出猩红色的火舌,江面被火光映射成一片粉红色,袅绕的烟雾从前面的战舰升腾而起。

    白色的硝烟和江面上腾起的雾气混在一起,形成了仙境般的画面。但对于清军来说,这不是仙境,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德雷克号和她的姊妹舰一排齐射,一口气倾泄出三十四发炮弹。双方距离不过三十余丈,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排炮齐发,而且清军船只又停得十分密集,一轮炮击的命中率可以说是高得惊人。三十四发烧得通红的炮弹,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炮弹落空,或是落在清军船和船缝隙间的水中,或是从清军船只上方掠过,打到岸上去;有二十多发炮弹命中目标。

    清军的战船是一艘一艘肩并肩,头尾相连,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方块阵,停靠在码头上。距离又近,明军炮手就算是闭上眼睛都能击中目标。

    烧得通红的炮弹落在前面那些几乎无人看守的清军战船上,其后果可想而知!炮弹砸得船板粉碎,木屑横飞。清军战船那脆弱的单层杉木板结构的船板,根本就经受不住十二磅炮弹和二十四磅炮弹的摧残,炮弹就像是红铁条穿豆腐一样,击穿多层船板后,落在船舱中,开始慢慢熏黑一圈木板,逐渐燃起火苗。

    还有一部分炮弹砸在后面的清军战船上,那些船因为离岸边比较近,船上已经上去了不少清兵,挤得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结果一排炮弹砸了上去,清军战船上血雾弥漫,残肢断体和内脏碎片四处横飞。

    前面的战舰从白雾中驶出。继续向西航行;后面的战舰进入弥漫的白雾中,在三十丈的距离以内,一门门火炮尽情的挥洒弹雨。三艘五级舰依次开火,滚雷般的炮声在江面上回荡。三十二门炮轮番轰击,打得停泊在岸边的清军大小战船木屑横飞,火光冲天,船与船之间的缝隙中不时腾起一道道冲天水柱。

    紧随其后的六艘鸬鹚级六级舰排着一字长蛇阵,六艘船右舷所有六十六门六磅炮依次喷出火光。看起来就像是江面上划过一道闪电,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接连落在清军的大小战船上,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遭到炮击的清军水师船只,有些船被砸破了好几个洞,已经开始下沉了,不过大部分的船只是受了伤。当年的实心炮弹要摧毁一大片的船只,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前面战舰腾起的硝烟已经升入很高的空中,后面的战舰又产生了一批新的硝烟,从江面上袅绕着。缓缓升起。

    那些反应较快,动作敏捷,听到警钟就跑上船的清军水师士卒都后悔了,他们连船的缆绳都来不及解开,对方就已经倾泄过来上百发炮弹。但更多的人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铺天盖地砸过来的炮弹夺走了生命。

    “快跑啊!”没死的清兵早已失去斗志,纷纷放弃了战船,狼狈的逃到岸上。

    但是清军的劫难并未就这样结束,西式战舰后面还跟着三艘东方式的蜈蚣快船。这些快船比西式战舰还要更加贴近清军的战船,距离清军的船队不过十二三丈远。

    蜈蚣快船的甲板上摆放着一个个小炭炉。里面的木炭熊熊燃烧着。站在快船垛口后面的明军士卒把用油脂浸泡过的麻绳和麻布缠在箭上,再把箭搭在弓弦上。听到军官一声“预备”的时候,明军士卒把箭头往炭炉里面一伸,点燃火箭。随后拉开弓弦。

    “放!”明军军官一声吼。

    一排排火箭下雨一样落在十多丈外的清军船上,很快就点燃了清军船只。

    蜈蚣快船并没有撤离,而是继续贴近敌船。当双方距离只剩下十多步的时候,快船上的明军士卒向那些没有起火的清军船只抛出了一排火油罐,又射出一排火箭。

    “乒乒乓乓”火油罐砸在清军船上,陶瓷片四分五裂。火油流在甲板上。随后火箭射来,点燃了火油。

    顷刻之间,凤浦的清军水师大小战船纷纷被点燃,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整整齐齐停放的清军船只一艘接一艘被点燃。

    清军广东水师标督右营和前营的船只皆尽被点燃,两个营的船只已经烧成一片火海。但是前面的清军中营、左营和后营的船只都还完好无损。大批清兵叫喊着,从陆地上的大营内冲出,跳上了战船。有的清兵手忙脚乱砍断缆绳,有的清兵用竹竿推动相邻的船只,企图让自己的船只离开岸边,有的清兵拿起桨,准备划船。

    德雷克号上,明军炮手们正在紧张的装填炮弹,已经用湿拖布清理好炮膛,并用水给炮管降了温,又用干拖布擦了一遍,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装填火药。

    看到前方清军中营的战船上,大群的清兵已经上了船,王新宇大喊一声:“装填葡萄弹!”

    葡萄弹,原理有点类似于榴霰弹,不过葡萄弹的子弹要比榴霰弹的子弹大得多,而且葡萄弹是葫芦形的,里面是铁丝做的网兜保住子弹,外面有一层布包,既可以裹住弹丸,又能增加炮的密封性,因此发射葡萄弹不需要加入木板封闭。葡萄弹虽然优点多,但炮弹的体积也比较大,只能是用笨重的舰炮发射,因此是海军的专用炮弹。

    李锐发出旗语信号。看到旗语,站在十多丈高桅杆上的信号兵随之发出旗语信号,告诉后面的战舰,换上葡萄弹攻击敌船。

    “换葡萄弹!”船长的喊叫声传入各层炮甲板内。

    炮长一声大吼:“换葡萄弹!”

    炮手们把火药从炮口倒进炮膛内,随后拿起葡萄弹,塞进炮口,用拖布顶到底,压实。装填好炮弹之后,炮手们把炮车往前一推,架在轨道上的炮车往前移动,炮口从炮门内伸出,对准了三十余丈外的清军船只。

    “开炮!”炮长一声令下。

    一排的战舰依次开火。江面上火光闪烁,炮弹离开炮口,向清军的船只激射而去。

    葡萄弹在火药气体的作用下,铁丝做成的网兜断裂。外面的布包散开,里面一颗颗鸡蛋般大小的子弹四散射出,打在清军的船上。

    二十四磅炮发射的葡萄弹威力极大,一发葡萄弹就能撂倒一个百人队。两艘四级舰的十八门二十四磅炮齐射,发射出一大排葡萄弹。其威力可想而知!炮弹在两艘战舰的前方形成了一道宽三百多米,半径两百多米的扇形杀伤面,完全覆盖了清军水师中营的大部分战舰。

    鸡蛋大小的子弹丸下冰雹那样落在清军的战船上,顿时血肉横飞,惨叫声连连。

    “啊!”一名胳膊被弹丸打断的清兵丢掉桨,大叫一声,捂住断臂处,弃船往岸上跑。可是还没跑出两步,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具尸体倒在甲板上,那人的脑袋早已被弹丸打得粉碎,整个头颅消失不见,红白混合物撒满了甲板。

    “啊!”受伤的清兵再次大叫一声,飞快的逃上岸去。

    葡萄弹天女散花一样把弹丸播撒到清军船上,打得拥挤成一团的清兵一片片倒下。

    三艘五级舰跟在两艘四级舰后面通过,又是一排葡萄弹扫过清军战船,把已经死伤惨重的清军水师再次狠狠的扫了一遍。

    等到三艘五级舰开过之后,清军水师船上已经基本上看不到站着的人了。

    后面还有六艘六级舰,六级舰的六磅炮口径太小。不适合使用葡萄弹,但是这些六级舰都已经装填好了榴霰弹。六艘六级舰通过清军水师中营的时候,发现已经找不到人可以打了,榴霰弹对船又没有什么效果。这六艘六级舰只好暂时不开火,等下一轮再射击。

    后面担任火攻任务的蜈蚣快船跟了上来,趁着清军遭到大舰压制的机会,三艘蜈蚣快船从清军水师大小船只两丈外通过。

    火油罐噼里啪啦的砸到清军船上,火箭跟着射去。转眼之间,清军中营水师大小船只也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前方清军左营和后营。已经有不少船只已经砍断了缆绳,驶入江心,奋力向上游逃窜。一些逃得比较慢的清军船只,被德雷克号追上,轻轻一撞,不是被碾压到江底,就是被撞成了碎片。还有一些逃得比较快的,已经冲过了长洲岛,逃入海珠岛和广州城之间的珠江水道。

    “总算是安全了!”一艘逃走的清军小船上,清军什长心有余悸的说了句。

    可是话声未落,他就看到前面的江面上冒起滚滚浓烟,隆隆的炮声从前方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前面也有海寇?”清军什长心生疑惑。

    前面的珠江水道比较浅,那里停泊着标督五营、广海营和靖远营的少数船只,水师码头就在广州城下。但是这个时候,这里的清军船只也遭到了明军的攻击。

    从南面水道绕过海珠岛,抵达上游的四艘金鹿级六级舰,带着二十多艘火攻船,顺流而下,向停泊在广州城下的清军水师船只发起攻击。

    四艘一百五十吨级的金鹿级舰,在广州城下就是庞然大物。

    六级舰炮门打开,从炮门中伸出来的一门门火炮,对停泊在岸边的清军战船和岸上的兵营发起了猛烈的炮击,打得岸上的清兵根本不敢下船。战舰还对广州城墙和归德门和正南门发起了炮击,压制了架设在城楼上的清军火炮。

    城头的清军火炮都是一些将军炮、虎蹲炮、佛郎机之类的小炮。金鹿级六级舰的炮虽然不大,是四磅小炮,但这种英国生产的炮射程远,威力大,而且数量众多,一艘金鹿级六级舰一舷就能集中十一门炮齐射,四艘船就有四十四门炮可以齐射。

    四艘金鹿级舰的左舷不断喷出耀眼的火光,炮弹落在岸上兵营中,落在广州城头,打得清军血肉横飞。

    跟随在后面的天地会火攻船杀入航道中,船上的天地会人员把挂在火攻船后面的木排解开,由两个人划着一条木排,冲向整整齐齐停放在岸边的清军船只。这些木排上面都对面了稻草,还浇了火油。

    木排撞入清军船队之后,天地会人员立即点燃稻草,随后跳进江中,游回自己的船上。

    不一会儿工夫,广州城下的江面上就腾起了冲天大火,清军大小船只一艘接一艘被点燃,滚滚浓烟直冲高空,遮天蔽日,浓烟笼罩了广州城南江岸。

    平南王府,尚可喜正在听澹归大师念诵佛教。突然他听到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放炮。

    “何人如此大胆?国丧期间,竟敢放炮!嫌命长了是不?”尚可喜睁开微闭的眼睛。

    “阿弥陀佛!”澹归大师双手合拢,“施主听诵佛经,应当心如止水,又岂能心存杂念?阿弥陀佛!”

    就在这个时候,二公子尚之孝急匆匆跑来,要硬闯佛堂。

    “王爷有令,王爷听诵佛经之时,除非是圣旨到,否则任何人不许擅闯佛堂!”门口两名侍卫拦住了尚之孝。

    “滚开!”尚之孝一声咆哮,推搡两名侍卫,“本少爷有紧急军情!若是耽搁了,你们两个狗头不保!”

    两名侍卫单膝跪地,却还是挡住尚之孝的去路:“还望二公子见谅!吾等也是奉命行事!王爷有令,就算是就算是总督大人,经略大人来了,也不许进去!”

    尚之孝勃然大怒,拔出剑来,正欲挥剑砍向侍卫的脑袋,却听到一声大吼:“住手!”

    门内走出了尚可喜的军师金光,喝住了尚之孝。

    见是金光,尚之孝连忙拱手行礼:“军师大人!本公子有紧急军情向父王禀报!”

    “有什么事情,二公子对本军师说即可!”金光拱手还礼道。

    尚之孝道:“海寇正在攻打广州城!刚刚的炮声,就是海寇巨舰开炮轰击城楼!归德门和正南门均遭到炮击,我军死伤惨重!停在城南江面上的水师战船,都被反贼点着了!”

    “什么?”金光大吃一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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