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皇上表示想歇一会儿,就拉着曹皇后的手,拿鱼竿鱼篓往双月桥那边去了。
    刘琰又打了一个哈欠。
    福玉公主笑她:“你瞧你,昨晚上没睡好?”
    刘琰懒洋洋的往她身上一靠:“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早早又醒了。”
    福玉公主轻轻推了她一把:“那你也去歇一会儿。”
    刘琰摇头。
    哪有主人撇下客人自己去睡大觉的?
    福玉公主很理解她这种心情。
    小孩子得了什么新玩具,那肯定特别认真,特别专注,一板一眼都要做到最好。
    对刘琰来说,这个园子可以算是一件个头儿比较大的新玩具了。
    不过,说是玩具也不对。
    刘琰虽然还有童心,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住在宫里,又离父母远得很,平常人家哪会这样?宫里着实不象个家,起码福玉公主是这么觉得。她住在宫里的时候,有时候也总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直到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心才总算是落到了实处。她心里知道这个地方是她的,她在这儿做什么都可以,大哭大笑任意放肆,因为这个地方属于她。
    也许刘琰也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园子虽然不算太大,也没有多么精致奢华,可是这里是单属于她的一块地方,她这么坚持自己是个做主人的,兴许也是一样的心情。
    “我也累了,你陪我歇会儿吧。”福玉公主很知道怎么哄妹妹。
    说真的,刘琰小时候,福玉公主和她时常一床睡,冬天帮她暖被窝,夏天帮她打扇子,老实说,对自己的女儿福玉公主都没有这样周到细致,现在伺候的人一大堆,她还没有亲自带女儿睡过几次,亲手打扇、暖被窝这些事情更不用她自己做。
    刘琰几乎头一沾到枕头上,睡意就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还有一点儿清醒,拉着福玉公主的手模糊的喊了声“姐姐”,又说:“姐姐一块儿……”
    福玉公主笑着应了一声:“好,一块儿。”顺手拉过旁边的薄被替她盖上。
    虽然天气暖和起来,可是一不小心还是容易着凉。
    福玉公主叮嘱桂圆她们好生守着,自己放轻了脚步又出了屋子。
    至于孟驸马,他正守着宝贝闺女呢。闺女躺在那儿睡得可香,孟驸马坐在一旁读书。
    福玉公主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副安静温馨的情景。
    她站在门口,一动也没动的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孟驸马抬起头,笑着说:“怎么不进来?四公主歇息去了?”
    福玉公主过来挨着丈夫坐下,探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书本,见是一本诗集,顺口问:“这是谁的诗?”
    “郭西舟的诗集。”孟驸马说:“这园子转手的时候,这些书连带着其他物件一起换主人,摆在这儿好些年了,怕是没有人去翻过。他的诗写的其实不怎么样,勉强算是文理通顺,这诗集当初是他自掏腰包刊印的,当时印了好象有几百本吧?送人几十本,剩下的也没有卖出去,就全堆在箱子里头了。”
    福玉公主抿着嘴笑。
    嫁了丈夫之后,他那个圈子里的许多“才子”“诗人”她也见了不少。真有才的也有,一首诗上午做出来,下午满京城里就传遍了,那些风月场中的女子都能吟诵个两句。这样的人根本不用自己去出诗集,旁人传抄还抄不过来呢。还有另一种人,虽然才学不怎么样,可是因为自居高位,自有人愿意去寻他们做的文章诗词,逢迎拍马的时候总用得上。这样的人出诗集,也是有人抢着买的。
    不过象朝云园的前任主人那样的,才学平平,不过有个闲散官职在身上挂着,整天吟风弄月的,其实他送出去的那本诗集,只怕接到的人也没几个真的翻过。
    孟驸马也是在这儿陪女儿,顺手就在架子上取了一本书打发时间,翻开才知道内容是什么。
    “司天监的人说,往后小半个月天气应该都还不错,若不趁着这个时候走,怕到时候会赶上阴雨连绵,路就难走了。”
    孟驸马握着妻子的手,真诚的说:“其实这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带着慧儿留在京里,不必跟着我一路奔波的。”
    福玉公主笑笑:“你一个人去我才不放心,再说咱们成亲这么久了,我还没去过老家的宗祠,慧儿也要登族谱,咱们应该一起去看看。”
    孟驸马点点头。
    妻子主要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这一点,孟驸马心里有数。老家族人这两年听说渐渐骄纵,仗势欺人,强买田产的事都做出来,听说还有些旁的,实在不整束不行了,否则这作恶之事会象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到时候真惹出大祸,国公府不但护不住他们,只怕保住自身都难了。
    福玉公主安慰他:“别想太多了,树大有枯枝,这都是难免的,到时候你扮红脸儿,恶人我来做。”
    孟驸马赶紧摇头:“这是孟家的事,我既然姓孟,就责无旁贷,处置那些人我不会手软的。倒是你,别为我背个恶名,我处置的时候,你可以从旁说说情,让他们心里记着你的好才是。”
    福玉公主笑着点头。
    不过到时候怎么做,那还得看情况呢,就她对丈夫的了解,孟驸马只怕下不了狠手。
    名声这种东西,她其实不那么看重。她是公主,身份上天然就比旁人尊贵,一般妇人在意的温良恭顺,她可不在乎。
    再说,孟家有点儿出息的人也都不在老家待着了,还留在原籍的那些,要么老弱,要么无能,她对那些人根本不在意。那样的人,他们心里记着好还是记着仇,又有什么要紧?
    刘琰迷迷糊糊的,虽然很困倦,可内心深处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常睡的床,约摸小半个时辰她就醒了,春日天燥,她觉得嘴里干渴,眼开眼就看见床榻边摆着一盏温茶,不过宫人们这会儿不在跟前,隔着纱窗,刘琰能看见她们的身形——应该是守在门外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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