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滴整个人倒在地上,眼睛一直盯着大师姐,眼中祈求的目光慢慢的熄灭,最后闭上眼睛断了气。

    师姐,如果可以,求求你帮我跟提蕴说一声对不起……

    “你……”闻礼中了一掌,抬头看着别萧,嘴角涌出了血也晕倒在地上。

    “啊——!”看到醉滴死在眼前,大师姐当场跪下来,尖锐的哭声冲出嗓子,疯了一般举起剑就要朝着闻礼捅下去。

    一边的别萧赶紧伸出手拦住她,皱着眉厉声道,“不能杀他!要把他带到南王府,让提蕴和千雾亲眼看到事情的真相,否则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可是醉滴她……”大师姐实在痛惜,捂住胸口痛哭道。

    “醉滴她一定也知道自己的日子所剩无几,才会舍命到这里来……你先把她扶到外面书房的榻上去,再叫小六来处理,眼下我们还有更紧急的事情。”别萧身体里的毒渐渐加深,他眼前一片模糊,赶紧扶住了一旁的柱子。

    “现在事情紧急,我们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恐怕已经误了大婚的时辰,所以要立刻出发。”别萧喘气着对大师姐道,“你也不希望今天还有更多无辜的人枉死吧?”

    现在已经知道整件事与千雾无关,如果宝华坊的围杀行动真的开始了,那么到时候两方开战,不管是哪一方都会有死伤,然而这些死伤都是毫无必要无辜冤枉的。

    “可师父你的身体……”大师姐抽泣着看着别萧。

    “不碍事,先下山。要快!”别萧厉色道。

    知道了事情的紧迫和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师姐先是手上集聚了内力,一掌下去打断了闻礼的各大经脉,然后赶紧扶了醉滴的尸体出去书房榻上放好,然后叫了小六来处理。

    小六进来了又是一阵失声痛哭,大师姐把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听了自己的吩咐,然后就扶着别萧出到了山庄门口。

    闻礼已经被小厮们捆好丢在马车的一角,别萧和大师姐上了马车,车夫甩动着鞭子赶马,马车飞速往京都狂奔而去。

    这头丞相府里几乎整夜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给提蕴准备新婚当天需要的物品。当然,提蕴怀了孩子总是例外的,所以只有她住的北苑是安安静静黑着灯。

    然而她是肯定睡不着的,一个人呆坐在窗前,从夜里一直坐到了寅时半点(凌晨4点)。这时候北苑的灯烛被点亮开始热闹起来。丫头婆子们都一溜串的到了她房里,给她换衣系带,描眉上妆,梳髻戴钗。

    这一套全部弄好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提蕴这才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下自己。

    因为她有孕,所以头上免去了金玉之重的凤冠,改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头顶的发髻上配了一个镶了红玛瑙的金钿子,钿子下方向着额头的方向垂下颗颗嵌着金珠的红玉。提蕴又看了看两鬓斜插着的金步摇,倒是对这个装扮很满意。

    “你今日成亲,娘本来应该一直陪着你。可从昨夜开始你妹妹就一直哭,丫头婆子轮着哄都没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这才得空来看看你。”这时候如墨进了她房里,提蕴侧过头笑看着她。

    她走过来把着提蕴的肩,在她身后左右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是不是很美?”

    提蕴点点头,回过身看着如墨。额前红色的花钿映照着她巧笑倩兮的小脸,如墨含泪看着她,伸手摩挲着她的肩膀。

    “你要出嫁了,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虽说是住在南王府,离自己家里不远,可这以后就是天壤之别了。从此以后,你就要将大半的心放在夫家了,知道吗?”如墨说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娘我知道了……”提蕴拉过她的手,眼睛一酸就红了,“从今以后,您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别让别人再欺负你了……”

    如墨听她说这样的话倒是破涕为笑了,“看咱们这是怎么了……你不过是出嫁罢了。”

    提蕴扬起一个笑脸低下头去,眼里的泪水落在喜服金丝绣成的金凤凰上。

    娘,今日蕴儿一去就不能回来了。望两相珍重,爹娘安康。

    这时候,便听到外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停在了丞相府门口。如墨拉着提蕴的手站起来,给她理了理喜服,盖上了红盖头,牵着她出了北苑的门。

    府门口,王璞正在跟千雾高兴的聊着什么。看到提蕴扶着如墨的手走出来,千雾深深的看了一眼,走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今天我们就把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如墨说着话,眼睛又不自觉的红了。

    “好了好了,往后都是自家人了,咱们两府又相隔不远,到时候蕴儿会时常回来看你的……”王璞给如墨擦了擦眼泪。

    “小心台阶。”千雾小心的牵着提蕴走向花轿,提蕴牵住他的手,心中已开始悲戚起来。

    提蕴坐进了花轿中,千雾便翻身上了马。举着回避牌的人跟着千雾统一转了方向,整个仪仗队伍又开始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媒婆走在轿子旁边,一路唱着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提蕴听着诗,眉头一皱滑下泪来。

    仪仗队伍走在路上,一路敲锣打鼓。一旁已经有满街满巷的百姓沸沸扬扬的围着观望,有时候挤得水泄不通,京都巡城的队伍还要出面帮忙管理秩序。

    当仪仗队经过宝华坊的时候,提蕴忽然撩起车帘子,对走路带风婀娜多姿的媒婆说道,“媒人婆婆,麻烦你去帮我叫王爷过来一下。”

    美人婆婆?那媒婆听得十分悦耳,于是加紧了脚步去报告了千雾。

    千雾让叫停了仪仗队,出现这个变故,一旁的百姓们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千雾翻身下马,朝着撩开帘子的提蕴问。

    “我……我有点饿了。”提蕴掀起红盖头,从底下探出一张精致的小脸,而后立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现在路过宝华坊,我想吃‘六六六’的包子,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千雾不说话深深的看她一眼,提蕴也收起了表情,静静的跟他对视着。

    别萧的人在包子铺那一带地方布了天罗地网,准备围杀千雾。这也是提蕴出的主意,她要把引千雾进宝华坊,然后行动才能开始。

    千雾都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

    他看着提蕴,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忽而扬起了浅浅的笑道,“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买。”

    一旁的媒婆听了赶紧道,“不行啊王爷夫人,这要是误了吉时……”

    “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不行?”千雾瞪了她一眼厉声道,“叫什么夫人,叫王妃!什么是吉时,你再重复一遍?”

    “恕老身失礼了,王妃娘娘说什么时候是吉时,什么时候就是吉时!”媒婆颤颤巍巍的说道。

    千雾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看提蕴,眸中带泪朝她笑了笑。提蕴不忍再看,放下了帘子绷紧着身体坐在轿子里。

    路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此时谁也没有料到南王爷骑着马从花轿旁边转了个弯,就拐进了宝华坊。

    什么情况?所有人都在偷偷猜测议论着。

    宝华坊里的百姓本来都跑出来看热闹了,现在新郎官忽然进来,所有人自动让出了一条路,侧目看着千雾骑着马从巷头慢步走向巷尾。

    巷子里的暗哨一直紧紧盯着千雾,手上的红旗子举在半空中。楼边上的弓箭手已经悄悄的拉起了弓搭上了箭,一旁摆摊的摊主握住了下方架子上的刀剑,埋伏在人群中的江湖人士都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着冲出去围杀他。

    千雾的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凄凉,骑着马缓步朝宝华坊那头的包子铺而去。

    每行走一步,他心里就悲痛一分。他心中涌起过往种种,心中更是悲戚不止。没有想到,提蕴最后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狠心割舍他,骗他入局要对他下手。

    可即使如此,他也是心甘情愿。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如果起初就告诉她真相,也许就不会让她悲痛至此,两人的关系也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这头提蕴坐在轿子里,手紧紧握成了拳,她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每一时每一刻都像一百年那么漫长。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突突的在跳,又想起了除夕那一天。

    那一夜除夕,她在楼上看孔明灯。千雾从楼下走上来,眸中闪动着光点,深情的拥住她道,“想着你今夜孤单一人,我总也不能放心,所以就偷偷跑回来了……””

    那时候他的脸还蹭着她的头发,那种亲昵美好的触感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能不能要了你?”当时千雾已经把她压在了床上,还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她的意见。

    “我现在还有天家婚约在身,你年纪又这么小……”

    “我堂堂一个王爷,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要顾忌这许多……”

    提蕴捂住嘴禁不住哭起来,她把盖头一扯,撩起帘子跑下了花轿。出了轿子看了看四周,提起衣裙朝着宝华坊跑了进去。

    “哎王妃娘娘您要去哪……”媒婆在后面追了几步没追上就停下来,没好气的看着这两个不正常的新郎新娘。

    周围人的目光本来跟着千雾,可是当提蕴从花轿上冲出来,大家的目光赶紧又倒回来,表情又是疑惑又是吃惊的看着她。

    迎亲半路自己掀了盖头跑下花轿的新娘,可能全京都只有提蕴一人了。

    “狐狸———!”提蕴提起衣裙连续跑了好久,待看到千雾的身影忽然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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