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忆雪追上祖翼,对刚才的事还是有些气愤,“霍屿江分明就是在欺负小师弟,仗着自己是护卫队长就在村里胡作非为。”

    “事情都没搞清楚,你怎么知道是谁的不对。”

    “就算偷书,也是小师弟练功心切,不至于下手那么重。”

    “怨不得别人,只怪他自己本领不济。”祖翼走到一处外墙别致的院落门前,推开大门。“进来吧。”

    二人进院,从正屋闻声走出一中年美妇人,真是祖翼的母亲秀云。

    秀云对着蓝忆雪抿嘴微笑道:“小雪来了,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婶婶好,这两天有些事没得空过来,这不一闲着,就先过来看您。”蓝忆雪上前拉住秀云的胳膊,神色甚是亲昵。

    祖翼母亲从小看着蓝忆雪长大,待她如亲闺女般,拉着她的手一边说话一边进屋,祖翼是早已见惯,跟在二人后面进了屋。

    “今天你算是来着了,我刚做了些糕点在厨房放着,祖翼呀,去给小雪拿来。”

    “干嘛让我去……”祖翼略微不满道。

    “让你去你就去,我们娘俩说些闲话,怎么这么不懂事。”

    祖翼虽然在外面从不听人使唤,甚至是目中无人,但在母亲面前,却变成了言听计从的乖孩子。

    蓝忆雪偷看着祖翼赌气似的大步出去,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高兴,也只有在家里,祖翼才得以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小雪呀,婶婶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吧。”

    “恩,我是比祖翼小一岁的。”

    “转眼你们就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跟祖翼小的时候在这院里骑大马,绕着院子转呀转呀,那才六岁,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可现在回想起来还就跟昨天似的。”

    “我都快忘了……”蓝忆雪被秀云提起小时候的事,不由脸一红,那时候她还不懂事,在这里玩耍不够,父亲硬拉都拉不回家,累了困了就和祖翼睡在一张床上。

    秀云看着蓝忆雪脸蛋微红,伸手替她缕起耳际的发梢,感慨道:“如今你们长大了,成熟了,可我们却老了,早上我照镜子,竟然都有了白头发。”

    “哪有!”蓝忆雪反拉着秀云的手,故意左右查看“哪有一丝白头发,婶婶是最年轻漂亮的,永远都不会老的,怎么看都才三十岁。”

    秀云被蓝忆雪逗的乐了“你这丫头,净会说好听的。”

    祖翼端了两个瓷盘进屋,秀云接过手来来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小块暗红的糕点道:“这是枣泥做的,我精心挑选的大枣,尝尝好不好吃。”

    蓝忆雪吃了一块由衷赞道:“恩,甜。我最爱吃您做的糕点了。”

    “好吃就多吃点。”秀云笑眯眯的又捻起一块递给蓝忆雪,“这是茯苓糕。”

    祖翼看着蓝忆雪一手一块糕点,吃的不亦乐乎,不由插嘴道:“好吃也不能吃太多。”

    蓝忆雪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递给祖翼“你也尝尝啊。”

    祖翼转身进了里屋“我不想吃。”

    “你这孩子,小雪好心给你你还不吃。”秀云正要数落祖翼,却被蓝忆雪拦住了。“他不吃算了,咱俩吃。”

    秀云看着蓝忆雪乖巧的样子,心里是越看越喜爱。

    “我怎么了……您干嘛一直看我?”蓝忆雪擦擦嘴上的饭屑,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雪,你和祖翼都老大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你们俩的事情?”

    蓝忆雪本来就红的脸腾的一下子更红了,她和祖翼的婚事并不是没有想过,可如今真切的从祖翼母亲口中问出来,她有些不知所措。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祖翼从小就在一块,我们都是看到的。成婚是早晚的事,如今你们俩也都大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了?”

    蓝忆雪心里有些忐忑,有些无措,而更多的却是欢喜。

    “你爹娘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随着你,说你也大了,该让孩子自己拿主意。”

    蓝忆雪娇羞着正要点头,祖翼却闻声从里屋走出来,“娘,我们的事不用您操心了,我觉得谈婚论嫁还有些早,现在这么忙,过些时日再说吧。”

    蓝忆雪脸色忽然僵住,慢慢由红转白。

    秀云将一切看在眼里,气的起身道:“祖翼,你……”

    “婶婶。”蓝忆雪接口道,“现在谈论婚嫁确实早了些,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小事,无论如何我也该和爹娘商量的。”

    秀云瞪了祖翼一眼,转而对蓝忆雪柔声道:“我知道结婚对你们来说是有些突然,可这也是早晚的事。”

    “娘……”

    祖翼还要插话,却被秀玉打断:“住嘴!”

    知道母亲正在气头上,祖翼冷着脸却不敢反驳。

    心知这样下去场面会更加尴尬,蓝忆雪匆匆将手里的半块糕点吃完,拍拍手挤出一丝微笑道:“婶婶,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小雪……”

    秀云想挽留,祖翼却上前道:“我送你。”

    蓝忆雪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

    来到大门口,祖翼叹口气道:“雪,你别不高兴,现在事情那么多,我不想太早结婚。”

    “恩,那你回去吧。”蓝忆雪神色不喜不悲,根本看不透心里想的是什么。

    祖翼从来就不会哄女孩子,现在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最终也只淡淡的说出一个字“好。”

    蓝忆雪有些失神的回到家,父亲蓝无渊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蓝忆雪没看见一般直接进屋,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两滴晶莹的泪珠最终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感觉与祖翼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远到令她陌生,害怕。心头的那份空洞分明已经越来越大,大到不知该如何填补……

    祖翼几乎很少和大家一起训练,这天又是如此,莫九洲看着排列在眼前的四名弟子,除霜飞爵精神抖擞外,其他三个弟子皆是心不在焉,蓝忆雪神色忧郁,凡汐一脸冷漠,最让莫九洲意外的是千寻,浑身伤口,腮帮子肿的跟发面团子似的老高。

    “几天没见,怎么都没精打采的,到底怎么了?”莫九洲挑起眉毛问道。

    “喂,没事吧。”霜飞爵笑着故意拍拍凡汐的肩膀,被凡汐一手打开。

    见没人说话,莫九洲挥挥手道:“没事那就开始训练,飞爵留下。”

    三人各自散开,只留下师徒二人盘腿坐在地上。

    莫九洲问道:“这两天我没在家,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啊。”霜飞爵一脸茫然的挠挠头,揪起一截草根叼在嘴里。

    “别装模作样,快说。”

    霜飞爵嘿嘿一笑“师傅果然就是师傅,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了。”

    “究竟怎么回事?”

    “别人我不知道,千寻是被人打了。”

    “谁?”莫九洲眯起眼。

    “咱们护卫队副队长,霍屿江。”

    “老霍?千寻坏了什么规矩?”

    “没坏规矩,卜先生送给千寻一本修习水镜之阵的书,在路上被霍队长碰见,误以为他是小偷,千寻不承认,二人就打起来了,你想千寻哪是对手,差点没被打死,幸亏祖翼和小雪经过,霍屿江这才罢手。”

    “那千寻有没有偷书?”莫九洲转头看一眼正在埋头训练的千寻冷冷道。

    “当然没有,确实是先生送的,因为这件事琴焘还去找卜先生告过状呢。”

    “霍屿江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一个小弟子动手,难道其中有什么原因?”莫九洲暗自思索。

    “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但下这样的重手,确实不应该。”霜飞爵正色道。

    “恩,那小雪呢,我看她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有病也是心病”霜飞爵微微一笑,只要蓝忆雪不高兴,几乎都和祖翼有关。

    “汐儿呢?”

    “这个真不知道……”

    莫九洲起身道:“好了知道了,你先训练去吧,别给我偷懒。”

    霜飞爵也起身笑道:“我什么时候偷过懒?”

    在千寻受伤的几天来凡汐看过几次,二人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情却绝口不提,凡汐没有将真相告诉千寻,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千寻在受伤后的两天就从琴焘口中将萧沐风与霍屿江之间的关系全部打听清楚,以他的头脑,稍一思索便知其中因由。

    萧沐风的爷爷萧鸿手下有两名弟子,博洛与霍屿江。博洛是炼魂队长而霍屿江是护卫队副队长,霍屿江这人脾气暴躁,做事容易冲动,可即便是再冲动的人,应该不会在没有问清楚缘由的情况下就出手伤人,况且千寻根本不认识霍屿江,霍屿江怎么会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动手?

    千寻知道一切是萧沐风在背后搞鬼,也深知对付萧沐风不可硬来,因为以萧鸿在玄水族的地位,岂能容自己的爱孙受外人欺负?

    隐忍并不代表怯懦,千寻不动声色,只等伤势好转之后再寻机会找萧沐风算账,而就在他伤势痊愈的时候,莫九洲却给他安排了来到玄水村的第一个执行任务。

    “最近上古镇发生了一些怪事,有几个婴儿接连失踪,闹得人心惶惶。据说是被一个青衣人抢去,我想让你们去把那人找出来,至于该如何处置,你们自行决定。”莫九洲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千寻,“这次任务由霜飞爵,千寻和小雪三人去执行。”

    “怎么又是我?”霜飞爵不满嘟囔道,“上次清缴山贼就是我,这才过了几天,又得出去,让不让人休息了?”

    “就是不打算让你休息,有意见吗?”

    “有!”

    “有意见可以提。”

    “我倒是提了,有用吗,不照样还得去……”

    “知道没用就好。”莫九洲轻笑,转而对千寻正色道:“这次任务主要是让你磨练一下,飞爵和小雪经验丰富,你好好跟着学。”

    千寻应道:“恩,我会的。”

    霜飞爵眼珠一转道“师傅,这点小事那就别让小雪去了,我们哥俩应付的过来。”

    “哦,你确定?”

    “当然啦。”霜飞爵勾住千寻肩膀,笑嘻嘻道:“小师弟最近功法进步神速,解决人贩子这种小事丁点问题都没有,就算有些差池,不是还有我这个当师哥的照应着吗。”

    莫九洲揉揉太阳穴,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我看小雪最近也是有些疲劳,就在家里歇着吧。”霜飞爵对蓝忆雪挤挤眼,想让她帮腔,蓝忆雪却不搭理。

    “你倒是挺会照顾人的。”

    “习惯了,都是兄弟姐妹,不替自己家人考虑替谁考虑,对吧师傅。”

    莫九洲点点头,忽然揪住霜飞爵的耳朵,恶狠狠道:“你小子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我不知道,小雪要不看着你,不定给我出去闹出什么事来!这次主要是让千寻适应一下外面的环境,不是让你出去玩的!”

    “师傅!有话好说……您放手,哎呦,轻点,轻点啊!”霜飞爵疼的龇牙咧嘴。

    莫九洲松手冷笑“没问题就少啰嗦,后天卯时准时出发。”

    在众人下山的时刻,祖翼正走进村子后方的祠堂,祠堂内青松翠柏,环境清幽,置身其中不自觉让人生出肃然之意。

    里面房屋大门紧闭,望之里面却不似有人的样子,刚才有人说蓝无渊在这里等候,可连半个人影不见,真是有些奇怪。

    祖翼眼眸转动,缓步上前推开房门,祠堂的寂静被开门声打破,微风吹来,内侧两盏长明灯火苗晃动。祖翼走进屋内,正对一张香案,上面供着两盘水果一盘点心,在供品前面是一盏香炉,里面三根檀香燃烧,在缭绕的香气之上,摆放的是历代族长和功臣的牌位。

    祖翼跪在蒲团上默默叩了三个响头,他知道在每一个小小的木牌背后,都有一个近乎传奇的人生,因为只有对玄水族有巨大贡献的人,死后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院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祖翼不需回头,便知是蓝无渊来到。

    蓝无渊走进屋来,对祖翼问道“磕过头了?”

    恩,祖翼点头。

    “玄水族能有今日之成就,全是这些先辈用鲜血换来的,千年沉浮,玄水族能成为大陆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一族,实属不易。”蓝无渊话音一顿,转而问道,“但你可知道玄水族未曾灭亡的仰仗是什么吗?”

    祖翼沉思良久,“可是仁心?”

    蓝无渊轻轻摇头,“仁心治世,不过是用来巩固玄水族稳定的一种手段罢了,安定时期仁心自然重要,可逢上乱世,仁心可就不堪一击了,当与敌人对决的时候,仁心能抵挡得住残忍刀剑?”

    祖翼皱眉,“那是什么……可是智慧?”

    “以智治世,靠的是谋略,是心机。智慧运用精妙,自然是可以战无不胜,但玄水族自设军师一职不过近百年,之前的大部分时期并没有,也并不是唯一仰仗。”

    “那是什么……”

    “荒诞大陆,是强者的竞技场,而玄水族能在其中立足千年不倒,除了仁心,智谋外,最为关键的仰仗,便是玄水族的至高功法,大阴阳之术!”

    “至高功法……”祖翼惊叹。

    “不错,没有强大实力的仰仗,怎能立足?你看烈焰族尚武,人人好勇,打造出龙炎禁军钢铁一般的队伍,鼎盛时期,谁敢和烈焰族为敌?”

    “没错,确实只有实力强大的人,才能有说话资格。”祖翼十数年寒暑苦练,不就是为了实力的提高吗。

    “大阴阳之术是本族的最高功法,几乎是所有功法精华的凝聚,归元境没有达到盈通阶,是根本练不了的。祖翼,你现在是什么阶段?”

    “冥神中乘。”祖翼低声道。

    “难为你了,在你这个年龄达到这种成就,在族里也只有你们父子二人才行。”

    祖翼黯然不语,父亲祖秋寒在他十一岁的时候意外离世,当时的祖秋寒名噪一时,与蓝无渊,以及蓝湛的大弟子黄泉三人并称三英。而当年蓝湛物色的下一任族长人选便是祖秋寒,可惜天妒英才,锋芒正盛的他在执行一次秘密任务中不幸身亡,一颗耀眼的明星才刚刚崛起,却又无情陨落,实在令人惋惜。

    “祖翼,你继承了父亲天才的血统,从小又要付出异于常人的刻苦与艰辛,对于肩上所抗的这些重担,可曾感觉到累?”

    “不曾,父亲如此优秀,而我作为他的唯一的儿子,更不应该丢了他的脸面。父亲活着的时候曾告诉我,人活着,就该有争强好胜的勇气,是这句话激励着我到现在,我也坚信,今日所付出的的一切努力,在来日必将有所回报。这是对我自己的要求,更是表达对先父的敬意。”

    “好!”蓝无渊眼中透出光彩,“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现在我将大阴阳之术地坤卷交给你,你有勇气接手吗。”

    啊!祖翼惊道:“这,这是族长才能练的功法,我怎么能修炼?”

    蓝无渊道:“这种迂腐的规矩早就应该舍弃,大阴阳之术内容艰深,并非是寻常人所能参透,近些年来的历代族长,有哪一任将大阴阳之术修炼成功?我爹参悟了十数年,也只是对地坤卷稍有了解,天乾卷却是无从下手。若只靠族长的继承,恐怕大阴阳绝学早晚要失传,现在大陆中形势严峻,地魔族活动频频,若再墨守成规下去,玄水族未来堪忧。”

    祖翼深吸一口气,“您刚才也说了,大阴阳之术需要盈通阶才能修炼,而我……”

    “我知道,地坤卷给你是让你先参悟,等达到盈通阶时再去修炼,这样能缩短修炼的时间。”蓝无渊从香案后面取出一张四方羊皮,展开长短约有半米,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一些运功诀窍和姿势。

    祖翼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伸了过去。

    蓝无渊郑重的将羊皮交在祖翼手中,这薄薄的一张羊皮,却给祖翼的感觉是无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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