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南生靠在墙角上打起轻生的念头,他感觉自己实在是活不下去,上天连做乞丐的机会都没有给他,手脚健全的时候还能偷能抢活下去,如今一条腿被打断,哪里还能活下去?与其活活等死,还不如自己将自己解决掉的好。正低头想着,一个人影凑了过来,挡住了吹在他身上的风沙。

    “天地万物,皆逃不脱阴阳二字,大阴之势,必有阳为,大阳之势,必有阴隐。孩子,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上天将你不如意的事情集中在你现在,那后面的路,必将平坦顺畅无疑。”

    袁南生闻言抬头,只见来人样貌儒雅,手里握着一杆秃笔,如果不是头顶被风吹乱的枯发,倒像是个教书先生,“你是谁?”

    伏修笑容和煦,“我不过是个教书先生,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需要帮忙吧。”

    袁南生没好气道:“不需要帮忙,滚开。”他以为又是那他来寻开心的无聊之人。

    “这条腿如果不及时治疗肯定会断掉,我这里刚好有点治疗断腿的伤药,先给你敷上,能不能治好我不敢保证。”伏修不由分说,在袁南生的断

    腿上敷药。

    袁南生不解的看着伏修,问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救我?”

    伏修敷好药拿旁边的两块木板将腿骨绑定住,“我是想告诉你,这世界虽然有很多人对你冷漠无情,但好心人,也还是会有的。药敷好了,这几天不要剧烈活动。”

    袁南生道:“可我看来,好人通常不会有好报。”

    伏修将剩余的伤药收回口袋道:“没错,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可你要明白,做不做好人是你自己的事情,有没有好报是天注定的事情。尽人事,听天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现在还小,不必考虑那么多的问题,把腿养好再说,我略懂些面相,虽然你一脸污泥,但也难掩里面的丰秀神气,你可知道你为何一路坎坷?因为你的运势是在北方,可你从小生活在南方,阴阳背离,必遭厄难。”

    袁南生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从小生活在南方。”

    伏修笑笑道:“有些事情,从面相上就可以看出来的,离开南方北去吧,离开这是非地,有朝一日你会成龙的,但有一点切记。”

    伏修严肃道:“当你飞天化龙时,切记不可滥杀无辜,原谅这乱世对你此时的不公吧。”

    袁南生伸伸懒腰笑道:“我可不敢奢想自己会成龙成凤,你要是真见我可怜,就赏我几个铜板让我吃顿饭,吹的再天花乱坠,不抵一个肉包子来的实惠。”

    伏修从口袋里取出一锭五两白银,道:“药给你敷上了,钱也可以给你,但你可要记住我这份恩情,日后我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请你帮忙,你可得出手相助,把这个恩情还给我。”

    袁南生一把将银子接过来道:“一言为定,别说一份恩情,十份百份都可以。”

    伏修郑重的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好了,有缘再见。”

    袁南生咬着银子心里乐开了花,看着伏修慢慢远去的身影,暗笑道:“今天没想到遇见这么一个大傻子,给自己治伤不说,还给这么大一块银锭,不就还恩情嘛,老子贱命一条,想要就拿去!”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自己,忙将银子揣进怀里。转念一想,那傻子说的可能也有些道理,自己在南方一直不顺,难道自己的好运真的在北方?

    去他娘的!老子就去北方搏一搏,如果南北都是死,哪里死不成!

    袁南生如此想着就站了起来,断腿竟然没有那么疼了,看来那人的伤药还是有奇效的。

    一个卑微的穷伤乞丐,就这样一瘸一拐离开了繁华的曲陵城,他迎着默默黄沙,踏过盘龙河,翻过楚阳山,孤身一人往北方去。

    莫青璇端坐在曲陵城南面无稽崖顶的一方巨石之上,崖顶林木青翠,云雾缭绕,因地势陡峭,所以平时少有人来光顾此地,城中的风沙也不会吹到山顶上来,所以空气要比别处清新许多。

    西山晚霞如火,一轮滚圆的斜阳如火烧般通红,红的欲要滴出血来。莫青璇的近乎透明的紫衫在夕阳中轻轻飞扬,口中竹萧呜呜作响,如山谷中溪水流曳,幽凉静谧。

    随着莫青璇箫音降低,一株牛角花在其身旁破土而出,橘黄色的花瓣舒展着柔细枝蔓,顺着衣衫爬将上去,来到莫青璇耳畔。

    箫音越发低沉,几不可闻,而牛角花瓣伸展,包裹住了莫青璇的耳朵。

    这是落花宫千叶传送消息特有的方式,牛角花中传递出来的讯息,只有青木族人才能听得懂。

    过得片刻,牛角花松开莫青璇耳朵,退下身去,重新钻回泥土之中,莫青璇箫音随即戛然而止。

    莫青璇神色凝重,望着西边的太阳轻轻将竹萧放在双膝上。落花宫守卫宫门的十二生肖大阵在四天之内竟然被妖姬破去牛蛇两阵,这种进攻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此时的落花宫中有宫主沈从云和大师姐筱风信,三师妹梦思凝坐镇,倒不需要过多为族内担忧,但地魔族听说是冲着通天神树去的,能不能保住落花宫这棵神树,就不可知了,因为地魔族为了破坏神树,不惜让夜杀闯入黑沙漠寻找了斩天斧。

    莫青璇望着云海沉浮,忽闻有脚步声靠近,低声喝到:“谁!”

    “一个人坐在这崖顶,不怕着凉吗?”身穿红衣的穆栾歌踏着枯草,一步步来到莫青璇身旁。

    “你怎么在这?”莫青璇没好气的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我看见你坐在这里好久了,怕打扰你做事,就一直在旁边没有过来。”穆栾歌站在莫青璇身旁,望着深不见底,烟雾缭绕的崖下,“这么深,掉下去恐怕就没命了。”

    “那你可要离这远一点,小心我忍不住把你推下去。”莫青璇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狠心了。”穆栾歌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微笑,“你师姐最近还好吗?”

    “你还有脸问我师姐?你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现在怎么样不需要你关心。”

    “我是爱风信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从未想过要抛弃她。”

    “别跟我解释,我师姐怎么会瞎眼爱上你这个负心汉。师傅说得对,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可师姐就是不听,结果为了你折腾的死去活来,差点丢了性命。”

    “我是对不起她,欠她的我一定会还。”

    “还?你拿什么还?你如果真的爱她,当初就不应该伤她的心!”

    穆栾歌没有狡辩,因为他确实伤了那个女人的心,穆栾歌以前风流成性,不知有多少女子爱过他,他也不知又爱过多少女子,但他始终不能对某一个女子专情,他爱筱风信,后来又爱上了另外的女人。

    穆栾歌摸了摸光头,叹道:“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女人的心,可总是会不小心将她们伤害。看来男女情爱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将头发剃光,以后不再沾情了。”

    莫青璇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穆栾歌也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默然片刻忽然问道:“地魔族要破坏通天神树的事情,你可知道?”

    蝶妖带领地魔族人破十二生肖阵也不过是这几天才发生的事情,穆栾歌现在身在曲陵城,又是如何知道消息的?莫青璇疑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穆栾歌道:“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法子,你老实说,是还是不是?”

    莫青璇道:“是又如何?我们落花宫有十二生肖大阵防守,就算是地魔族全员出动,岂能动我落花宫分毫?”

    穆栾歌道:“没错,十二生肖阵确实是一套不容小觑的奇阵,妖姬想要将此阵完全破掉根本不太可能,但据我所知,通天神树位于龙阵之内,只要将与龙阵连环的牛、蛇、马、鼠、虎阵破掉就足以,其余六阵,大可不动。”

    莫青璇闻言脸色一变,十二生肖阵的秘密只有落花宫内部核心人员才能知晓,穆栾歌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难道是大师姐将秘密透露给他过?

    穆栾歌继续道:“通神神树是千年神树,传闻早已通灵,寻常兵刃伤它不得,所以夜杀才冒险闯入黑沙漠将斩天斧寻找了出来,用神兵破坏神树,再合适不过了。”

    莫青璇道:“你怎么会对我们落花宫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

    穆栾歌道:“你不用猜疑,风信并没有将落花宫的秘密透露给我半个字,这些消息全部都是我从别处得来的。我告诉你,鬼辰要破坏通天神树势在必得,谁也阻拦不住的。”

    莫青璇道:“不可能,只要落花宫还在,青木族人还在,就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神树。”

    穆栾歌道:“可与不可,并非你我说了算。”

    莫青璇道:“大可走着瞧。”

    穆栾歌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四方荒原坍塌的事情,大陆中方圆百里的一处荒原地面塌陷,你以为是无缘无故吗?”

    莫青璇道:“就像洪水爆发,地龙吸水,天象而已,又有什么玄机了?”

    穆栾歌嘴角一勾,脸上不由自主又是一抹邪气的微笑,“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自从四方荒原坍塌之后,地魔族迅速崛起,魔主鬼辰更像是凭空出世一般,以超绝功法横扫大陆而无人能匹敌。烈焰族当年可谓被称为天下第一大族,而如今呢,方拓叛变,牧野重病,龙炎军经历几年太平日子还是当年所向披靡的龙炎军吗?历史在更迭,世界在变化,一切都在变。”

    莫青璇冷着脸听穆栾歌把话说完,“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

    穆栾歌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顺势而生,逆势而亡。”

    莫青璇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落花宫放弃抵抗?”

    穆栾歌道:“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破的好,说透了也没意思了,具体怎么办,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想法了。”

    莫青璇道:“听你的意思,好像很对鬼辰那魔头很是推崇,莫非你们红灯教也投靠了地魔族?”

    穆栾歌道:“你觉得我红灯教,会投靠其它族派吗?如果我当真投靠地魔族,那我来曲陵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莫青璇冷笑道:“你穆栾歌做事,向来不遵循常规,在你身上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既然你们没有投靠地魔族,那我问你,为何这两天会有大批红灯教人潜入曲陵城,你们究竟又有着什么目的?”

    穆栾歌笑道:“这几天你留在曲陵城迟迟不进炎家,原来是在查探消息啊,倒是挺灵通的。既然你能知道我教中有大批人马人进入曲陵城,那炎家又岂会不知?我们虽然是进来了,但也是光明正大进城的,不偷不抢不杀人,来曲陵城游玩一趟可算合理吧。”

    莫青璇道:“游玩,鬼才信的话,你自己信吗?”

    穆栾歌道:“我不信。可那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我是宾客,炎傲风总不能将我赶出去吧。”

    莫青璇道:“炎家虽然实力不比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要想在曲陵城内搞出什么事端,龙炎军灭你红灯教,还是绰绰有余。”

    穆栾歌道:“我红灯教从来都是崇尚和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正说着,有三只雄鹰从远处飞过,张开翅膀笔直划向曲陵城中。

    “飞鹰传讯,看来曲陵城里又有事情发生了。”穆栾歌缓缓将手腕上的菩提手串取下,拿在手里转动着,“最近曲陵城内太不安定,无缘无故就会死人,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死人不是很正常吗,哪一天没有人死?”莫青璇将竹箫插在腰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穆栾歌道:“你想回去,怕是有人不会让你回去。”

    莫青璇道:“什么意思?”

    穆栾歌一拍光头,高声叫道:“贺掌门,既然来了,就请现身说话,何必躲躲藏藏呢?”

    “穆教主好敏锐的感知力,居然在千米之外就能识破老夫的藏气功夫,果真年少有为。”贺一鸣说着从崖下飘身而至,身后只跟了大弟子段云峰一人。

    来到莫青璇面前,段云峰长剑霍然出窍,高声叫道:“妖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穆栾歌摇头笑道:“贺掌门,你就是这样教徒弟的吗?打之前先虚张声势,大呼小叫一番,跟小孩打架有什么区别?”

    贺一鸣道:“穆教主,与你无关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老夫的剑,可不长眼。”

    穆栾歌道:“这是你们双方的事情,本就与我无关。”说着闪在一边,根本没有插手帮忙的意思。

    贺一鸣道:“好,看来穆教主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落花宮妖女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杀了她,也算是替天行道。”

    莫青璇冷冷看了一眼穆栾歌,将竹箫横立胸前,若论功法,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贺一鸣师徒的对手,只能用幻术制造机会逃脱。

    段云峰见穆栾歌闪在一旁,心头暗喜,对付莫青璇那便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当下不再废话,剑尖一抖,对着莫青璇咽喉闪电般刺出。

    莫青璇用竹箫将长剑荡开,退开三步,段云峰持剑紧跟上来,他早已知晓莫青璇不擅近战,所以步步紧逼。

    “不错,这几剑还是有点功力的,不过进攻有些着急,怕是会吃亏的。”穆栾歌在旁看着二人打斗,悠悠说道。

    莫青璇一连躲开段云峰五记险招,纵身飞上旁边的一株野枣树上。

    段云峰长剑斜撩,唰的将莫青璇的衣角削下一片来。

    “可惜,这一剑再快些,就可以将她的脚腕刺中了。”穆栾歌又道。

    贺一鸣紧盯着二人打斗却不出声,他明白段云峰已经将这一剑发挥到了极致,若要将速度再快些,谈何容易。

    段云峰一剑得手更不容情,一剑劈出数十道气剑,欲将莫青璇连人带树一并斩成碎片。

    长剑所致,如风雷涌动,威力着实骇然,但那野枣树不过是莫青璇一开始便变化出来的幻象而已,段云峰长剑发动,尽数打在了空气中。

    穆栾歌捏住手中珠串不动,叫道:“小心了。”

    忽然有藤条从段云峰左右飞绕而来将其双臂缠绕,莫青璇冷如冰霜的面孔出现在段云峰眼前。

    莫青璇不断在示弱,就是为了此时的致命一击,竹箫对准段云峰的眼睛狠狠戳下。

    “阴险妖女!”贺一鸣长剑一提,便是一道剑气隔空劈来。

    莫青璇身形被一劈两半,缠绕段云峰的藤条被震断。

    段云峰落地后翻身半蹲在贺一鸣身前,不见了莫青璇身影。

    穆栾歌道:“落花宮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让你杀死的,莫青璇既然身为沈从云的三弟子,自然是有真本领的,像你这样小瞧她,最后只能是吃大亏。”

    贺一鸣气机流转,感应着周围的变化,莫青璇真身既然不见了,那必是有幻象出现遮住了双眼。

    感受到旁边空气异常的震动,贺一鸣长剑斜劈,地面轰然划开一道裂缝,剑气强霸,穆栾歌也是吃了一惊。当世剑法之高者,恐怕无人能与贺一鸣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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