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那楚穆像是看出了苏燕娘的心思,眼神澄净地望着她:“我知你担心什么,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本地人,身上刀伤是打斗所致,我不伤害无辜,你若认为我心怀不轨,大可趁我现在浑身无力,叫衙门的人过来捉我。”

    “楚公子言重了。”苏燕娘干笑了两声,从屋里退了出来,关门时,她听见楚穆毫无起伏的声音:“救命之恩,他日必当报答。”

    言行坦荡,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苏燕娘摇摇头,看来是她多想了。

    长水村,高家。

    一片愁云惨淡。

    “哎呦哎呦,大丫头你轻点,还嫌我不够痛啊!”

    林氏躺在床上哀哀哭嚎着,高氏连忙放轻了擦药的动作,抱怨道:“爹下手也太狠了点。”

    高父昨日将林氏赎回去以后,抄起脚上的鞋子对着林氏就是一顿暴打,林氏当时的惨叫声传遍了大半个长水村,白白让别人看了一顿笑话。

    林氏越想越憋屈:“你爹昨天还骂我天生只会作妖,呸,他也有脸说这话,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他要是有本事,也不用我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在外折腾,我在大牢里吃了那么多苦,回家还要受他的气,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娘,你也别怪爹了,你进大牢的时候,爹可是比谁都着急啊。”高氏叹了一口气,“只是这次为了救娘,咱家所有的钱都赔进去了,还欠了不少外债,爹生气也是难免的。”

    高氏想起自家欠的那几百钱,就觉得眼前无亮。

    林氏重重拍了下床板:“都怪那苏燕娘,赚了点银子有了底气,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连自家弟妹都要防着,真是个没良心的贱人,老娘早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娘你不知道,我昨晚不过是在她面前抱怨了几句,她就气冲冲地提起菜刀想砍我,当时都快吓死我和修武了,我现在可不敢再招她了。”高氏想起苏燕娘昨晚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心有余悸。

    林氏皱了眉头,忆起苏燕娘这段时间的转变,有些想不通:“我记得她从前对你和修武最是和善,怎么现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高氏心里咯噔一下,凑近林氏小声道:“娘,前些日子我和修武也觉得奇怪,这大嫂好像自从那一场重病之后,整个人就性格大变,平日里她看我的眼神总是阴恻恻的,娘你说,她会不会是病中虚弱被什么脏东西乘虚而入了?”

    高氏越说越害怕,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人是鬼,娘,我现在都不敢回去了。”

    “怕什么。”林氏脸色沉沉,“咱们村东头的那个马神婆最是灵验不过了,咱们现在就去找她,看你大嫂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一夜过去,晨曦微露。

    沉寂了一夜的乡村渐渐变得鲜活起来,男人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女人拿着木盆洗衣做饭,小孩子在外面嬉戏打闹。

    苏燕娘进了厨房,先将楚穆的药煎上,昨晚炖的鸡肉还剩下一大碗,她索性用这鸡汤下面,再用白水煮了五个鸡蛋。

    兰修文提着装书的布袋从屋里走了出来:“大嫂,昨晚我有样东西忘了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苏燕娘:“这是那些替我们种地的村民立的字据,大嫂你一定要收好。”

    苏燕娘在腰间擦了擦手,接过字据:“我知道了。三弟,你这次去学堂要多久才回来呀?”

    兰修文抿了下唇:“临近年末,学堂中事多,我可能要等月中才回得来。”

    苏燕娘没有察觉到兰修文神情中的异样,笑道:“那你在学堂好好读书,家里有我和四丫头,不用挂念。”

    兰修文点了点头,又道:“大嫂,我屋里的那个人,看上去并不简单,等他伤好了,你尽早劝他离开吧。”

    “好。”苏燕娘将鸡汤面摆在他的面前,招呼大家过来吃饭,她也没忘将楚穆的药和面端过去。

    进了门,苏燕娘惊奇地发现昨日还无法动弹的楚穆,今日便下了地,身子笔挺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出神,难怪兰修文说他不简单,正常人受了这么重的刀伤,哪能这么快的恢复啊。

    楚穆见苏燕娘端着吃食进来,朝她抱拳施了一礼:“有劳。”

    “楚公子客气了。”苏燕娘将托盘里的碗筷搁在桌子上。

    “你可知,昨晚有人偷偷溜进了院子里。”楚穆一声不响地放了一个大雷。

    “啊?”苏燕娘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溜进院子里,贼吗?可院子里好像没有丢什么东西啊。

    “不是贼。”楚穆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只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在东北角埋了一个东西下去。”

    在东北角埋东西?苏燕娘挑了挑眉,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她只当是村里哪个孩子顽皮,半夜睡不着溜进来玩。

    兰修文吃完饭,又将院子里的柴火劈了,便踩着晨光往学堂去了,四丫头坐在院子里绣花,兰尧在院子里踢兰修文给他做的蹴鞠,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苏燕娘正在打扫院子,却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她和兰丫头对视一眼,走到院门口探头望。

    却见一帮村民拥簇着里正往这边过来,而走在最前方的,是看起来趾高气扬的林氏,高氏和兰修武互相搀扶着走在后面,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老妇人,半眯着眼神神叨叨地念着些什么。

    苏燕娘抿紧了唇,直觉这些人应该是冲她来的,她将额前的乱发拨至耳后,笑着迎了出去:“里正,你怎么过来了?”

    里正看了眼林氏,笑眯眯道:“林氏,具体什么情况,你自己和兰大媳妇说吧。”

    林氏一脸嫌恶地望着苏燕娘:“请村长和诸位乡民过来,就是希望你们能为马神婆做个见证,看她是怎么收了面前这个邪祟,还长生村一个太平的!”

    “邪祟?”苏燕娘像是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你是在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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