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张程远大喊一声,从梦中醒过来。他长大以后很少这么大声的説梦话了。看看时间,凌晨2:31。哎,一定是考上了起航学校太过亢奋,张程远想着,翻个身,闭上眼继续睡过去。

    “像!”张程远大喊一声,再次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他虽然头脑有些发晕,可他分明记得刚才自己好像就是喊了一声“像”,然后醒过来。看看时间,凌晨2:41。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记得刚才自己看过闹表,时间是2:31。记忆瞬间奔涌而出,这很容易让他想到自己8岁那年奇怪的梦。

    有一种预感涌上心头,张程远打开台灯,找出日记本,在日记本记下了日期,然后写了一个“像”字。然后才缓缓地合上日记本,关了灯,躺下身去。

    “霸!”张程远大喊一声,坐起身来,愣了三秒钟,他腾地坐起来,打开台灯,然后翻开笔记本,写了一个“霸”字。然后关灯躺下。

    “妈!”

    ……

    3:51分,张程远大喊一声“体!”,从梦中醒来。他毫不犹豫地打开台灯,在笔记本上写了个字,然后接着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唤醒了酣睡中的程远。

    睁开眼,缓缓地抻了个懒腰舒展疲惫的身体,格外的惬意。

    是啊,考入起航学校,离净土又近了一步,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开心的事情么?

    坐起身,却僵住了。

    日记本。

    他缓缓的翻开日记本,上面的字抓住了他的眼球。从凌晨两diǎn多到凌晨三diǎn多,他从梦中惊醒了数次,并把梦话的内容记录下来,连在一起是:“像霸妈药三体。”

    “向爸妈要三体?”

    张程远一脸迷惑的解读着自己梦中的示意,他很费解。他相信一定是自己解读的不正确,因为世界上的126部虽然他没全看过,但是名字xiǎo学语文课里都介绍过,根本就不没有一本叫三体的,连谐音的都没有。

    可上一次碰到这样的暗示,是让他别碰雕刻,确实让他渐渐忘掉了阮汐月,若非如此,没准儿他后来一直没心思学习,也就不会有考上起航学校的今天了,所以他不相信自己的梦话完全没有意义。

    走出卧室的门,娘亲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老爸坐在客厅里看着今天的报纸。

    “妈,你説这个世界上会有第127部么?”

    娘亲一边把煎好的荷包蛋盛在碗里,一边説:“哪儿来的127部,你刚考上起航学校,怎么那diǎn儿语文知识就都忘没了?”

    “没有,我昨晚做的梦比较怪,我梦见了一部名字。”

    “叫《张程远考上起航学校了》?”老爸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随口插了一句。

    “叫《三体》好像。”张程远模糊的説着。

    “为啥不叫《六体》?”老爸淡淡的説。

    娘亲把煎蛋和xiǎo菜端到桌子上,催促着:“吃饭了,多吃diǎn儿!”

    张程远尴尬的diǎndiǎn头,拿起了筷子。

    …………

    大部分考上起航学校的同学及他们的家人都度过了几天难忘的快乐时光。因为起航学校是封闭式教学,从步入学校的那一天开始,学生们就要开始住校生活,每个月才有一天回家的机会。但是举家欢度的方式也只限于聚餐、打牌以及其他xiǎo型活动。流行于21世纪初期的度假在这里是不现实的。因为有禁令不让居民走出榾启城,榾启城外,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存在安全隐患。

    从6月14日升学考试结束到启航学校开学,有两周的假期时间。6月29日,便是启航学校新生开学的日子了。

    几天的家庭聚会之后,伙伴们也开始频繁的聚会。

    有一次,曹铎召集卓越联盟的伙伴们聚会,一组的六个人都去了,阮汐月、冷长河、张程远也去了。还是当年玩儿杀人游戏的原班人马,只缺张洛琪。她没去,别人也不好叫她。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别人都能理解。

    或许在曹铎看来,一个起航学校和普通学校的区别没有什么,不会影响他们曾经的友谊。

    但是或许在大部分人看来,他们已经迈上了两条路,通往天堂和地狱的路。

    伙伴们对曹铎的鼓励和祝福真心的也好,违心的也罢,曹铎听着很受用,很感动。他觉得拥有这些不会轻视他的好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其实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无法去分辨别人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只要你心胸够开阔,你认为的世界是美好的,你认为别人对你是善意的,你的生活便是快乐的。

    曹铎或许从此断送了去“净土”生活的梦想,或许他患癌症的几率要比别人高,或许他的寿命会比伙伴们短。但是这并不证明他的快乐比别人少,因为活得久的未必就会快乐。

    三组的伙伴们这几天也频繁的聚会。司徒姗落榜了,或许今后会和他们渐行渐远,但此刻伙伴们的友谊是亲密无间的。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但大家舍不得司徒姗也绝不只因为同情。

    司徒姗失落的心情当然无法在短短几天内调整过来,但伙伴们的好意她也不忍拂逆,便也将微笑挂在脸上,参加着每一次的聚会,她也很珍惜跟伙伴们相处的机会。

    6月24日晚上,三组的伙伴们在高校区外的xiǎo河边烧烤。大快朵颐之后,又到了游戏时间。

    “张程远”陈佳彤説,“这几天,桌游都玩儿腻了,唱歌也唱过了,你鬼diǎn子多,説説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呢?”

    “咱们玩儿成语接龙吧”张程远説。

    “光是成语接龙多无聊啊,好歹要有个彩头~”阮汐月插话。

    “我还没説完呢!”张程远接着説,“谁接不上来了,要给大家讲一个他自己的故事!”

    “你这是想听谁讲故事啊?”司徒姗説着,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

    “就想听你的啊!”张程远毫不退让,假装含情脉脉的看着司徒姗。他可不是那种脸皮薄的男孩儿。

    “一边去!”司徒姗假装生气,一块儿石头便朝张程远扔过去。

    陈佳彤敲着拨炭火用的木棍説:“别闹了,你们几个打情骂俏的,别把我们冷落了!不是成语接龙么?那就开始呗!”佳彤用木棍在地上一边敲打,一边思考着,然后脱口而出:“diǎn石成金!”

    “金榜题名!”张程远难掩中榜的喜悦。

    “名声鹊起。”阮汐月接道。

    “起死回生。”魏恒溢接着。

    “生桑之梦。”冷长河。

    “梦笔生花。”司徒姗毫无半diǎn儿犹豫,脱口而出。

    “花前月下”陈佳彤又轮了回来。

    “下不为例”张程远。

    “例行公事”阮汐月。

    …………

    “等一下!”司徒姗忽然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显得神经兮兮的。

    “怎么了?”伙伴们一齐扭过头看着她。

    “你们不觉得很熟悉么?”司徒姗皱着眉头拼命回忆,“这个场景,这个场景一定发生过!”

    伙伴们互相看了看,都不明白司徒姗在説什么。

    “例行公事,再接下来,会怎么接?”司徒姗看向魏恒溢。

    “事与愿违!”几乎是异口同声,司徒姗和魏恒溢同时説出了这个成语。

    “哇哦~心有灵犀呀~”阮汐月开始起哄,也是想缓解诡异的气氛。

    “不是这样的!”司徒姗説,“不对,花前月下应该是张程远説,下不为例应该是冷长河説,例行公事应该是陈佳彤説,事与愿违才是阮汐月説的……应该是这样的。我,我感觉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场景我见过,发生过!我有印象。”

    “dejavu!”冷长河淡定的説,“这很正常,人偶尔会在做梦的时候梦到未来发生的事儿,这是动物的一种本能,这种现象或多或少大家都有过。”

    其他的伙伴也跟着diǎn头表示赞同。

    “不对!”司徒姗还在皱眉拼命的回忆,“不是这样的!我记起来了。我们应该是在树上玩儿的!”

    “你是説,你梦见过我们六个人爬在一颗大树上玩儿成语接龙?”张程远问道,这个场景,他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不是,”司徒姗的目光越来越清晰了“不是一颗,是两颗!我们在两棵树上……”

    “我的天!”陈佳彤有些打寒颤,“姐姐你别这样~説得你像灵魂附体了一样,不带大晚上讲鬼故事的!”

    其他的伙伴跟着笑了起来。

    司徒姗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尴尬的笑了笑,又坐下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游戏依然继续着,然后在阮汐月的一句“雪中送炭”之后又停滞了。

    “……同音字行么?”魏恒溢问。

    “不可以~!”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

    “你把我坑了!”魏恒溢苦笑着看着阮汐月。

    汐月一脸无辜的表情,説:“sorry,我不是故意的。”

    “讲故事吧!”陈佳彤带头开始嚷起来。

    “讲故事,讲故事!”伙伴们开始起哄。

    魏恒溢从来都话不多,所以大家都很期待他的故事。

    “我读书少,不会讲故事。”魏恒溢摇头苦笑。

    “没让你讲其他故事,要讲你自己的故事!”阮汐月帮腔,“定下的规矩必须照做!”

    魏恒溢看着这些天真却友善的伙伴,他心中那道憔悴的防线崩塌了……几天来,强装镇定的他真的快疯了,他需要一个宣泄的方式,他需要倾诉的对象,他没办法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那么多的痛苦。他记得父亲説过,有些秘密是他不能説出去的,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当一个人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时,死亡的恐惧,乃至任何事物对他的要挟都变得毫无意义。魏恒溢再也扛不下去了,他的心理防线就此崩塌。

    “我给大家讲我老爹的故事。这个故事里边包含一个不能传出去的秘密,但是我觉得,这个秘密大家都有知道的权力。”

    没有人打断他。

    “故事要从五年前,我妈得肺癌去世説起……”

    魏恒溢流着眼泪讲出了这个伟大父爱的故事,同时他也説出了关于辐射致癌的秘密。

    伙伴们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听着这个故事。有对魏恒溢的同情,有对父爱伟大的赞许,也有对美丽的谎言的恐惧。当伙伴们听到平时吃的药不是维生素片,而是癌变速率抑制剂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朵乌云。张程远仿佛忽然间明白了自己母亲对自己的嘱托,仿佛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如此在意每天自己吃药的事情。原来真的有家长知道而孩子们不知道的事情。

    张程远把手扣在魏恒溢的手背上,説:“你还有我们!”

    其他的伙伴也都纷纷伸出手,与魏恒溢的手扣在一起。

    唯独司徒姗没有。

    司徒姗的目光是恐慌的。

    伙伴们心中明白,司徒姗没有走出榾启城的机会了,她的危险比别人要大。

    “司徒姗,不要怕!”阮汐月説,“既然知道真相了,我们只能坦然面对。”

    司徒姗摇摇头,显然阮汐月误会了她的意思。司徒姗紧紧盯着魏恒溢,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刚才説,没有人出去工作是什么意思?”

    魏恒溢也看着司徒姗,摇摇头説:“就是没有人出去工作的意思。都是假的。”

    “不会的!”司徒姗开始害怕,“我爷爷告诉我,我父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出去了,他们是真出去了!”

    “那天,”魏恒溢説,“我见到我爸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专门查了一下他的患者病历册。我查了一下16年前的患者病例名单。有两个患者,亲属关系是夫妻,基本是同时离世的。男的叫司徒博宇,女的叫程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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