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无声的黑夜,不会去管屋内的风雨。

    张三领会了许江楼的意思,但是他没有走,作为一个盗贼,他对那个暗门有着本能的好奇,最私密的地方,往往都是藏着最重的宝,这是盗门每个人都知道的。

    刚那杏儿姑娘住的不是隔壁屋子,起码隔了两个房间,这贼子冒充巡抚,说不定就把什么贵重物品藏在了暗道之中,而且张三还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此时不适合和许江楼言明。

    从怀里摸出来一支迷香,张三示意许江楼掩住口鼻,这迷香不用点,是个筒子,在一头轻吹便可,是盗门有名的“鸡鸣五鼓返魂香”。

    一口香吹出,张三自己也憋住了气,拉着许江楼轻轻的走到了那书架边。

    儒生呼噜打的响,呼吸也重,那香气从头顶一过,便被他吸进了一缕。

    见此,张三便放心了,照瓢画葫芦,学着刚那儒生的手法打开了书架下的小木门,对面黑黝黝的,没有什么光。

    许江楼不知张三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两人一起行动,纳闷也得跟着。

    张三低头,小心翼翼钻过了木门,定了定神,发现这是个杂物间,堆满了看起来闲置废弃的东西,三条小过道,一个是横向贯通的,一个是通往门的,还有一个通往杂物堆中间。

    看不出什么危险,张三低头把许江楼也召唤了进来,安全起见,把迷香又朝着儒生的屋子吹了几口。

    三股小道,张三轻巧的走了几遍,发现了一点端倪,这间房子的门是外面上锁的,估计平时很少人来。

    而靠着隔壁的墙角也有个暗门,那杏儿姑娘多半就是从那个房间来的,看来这个骗子做暗门就是为了窃玉偷香的,只藏娇,并未藏宝。

    杂物堆的中间也没什么,陈旧被褥乱堆,破桌烂椅子横陈,而且窗子被挡住,一丝光线也进不来,张三虽然目力超人,也难有发现,若是动火折子,容易有危险,张三上下翻翻,正准备放弃,旁边许江楼张嘴用口型问道:“你在翻什么?”

    屋子黑,没看清,也没听清,张三凑身贴近,许江楼又闻张三身上浓郁的男子气息,颇不自然,脚下情不自禁一退,就靠到了身后一个桌子上。

    这一靠,就起了响动,“吱吱吱”,像是毛驴拉磨,搅动磨盘。

    循声看,就见许江楼刚靠着那个桌子底下木板吱吱错开,出了个方孔洞,洞下有挂梯,两人没动,等了一会儿,那屋里鼾声如旧,没醒。

    此处是阁楼之上,楼下也必然是房间,张三先探头往下一望,视线非常短,什么都看不清楚,黑得很不正常,像是一个丝毫不透光的密室。

    机关反复,必有猫腻,既来之,必取之。

    张三顺着楼梯就下去了,许江楼也只得从后跟随。

    沿楼梯走到一小半,张三停住了,下面有呼吸声,许江楼也听见了。

    “撤!”张三抬腿刚要往上走,下面说话了,“大半夜又来折磨我了么?”

    声音低沉沧桑,还隐约能听出来那么一点心酸。

    “谭巡抚?”许江楼脑海中灵光一现,开口问道。

    “我是谭光耀,你是何人?朝廷来人救我了么?”声音很是激动,显然期盼这一刻很久了。

    张三取火折子点燃了,楼梯下果然是个暗室,四面封着的,地下几帘草席和被褥,上面半坐着一个黑脸儒生和一个妇人。

    看这两人面貌,竟和外面那假冒的儒生还有白净妇人十分相似,不用问,这两位是正主了。

    “两位是江湖侠士?”谭光耀虽龙困浅水,但眼光仍是老练,一眼看破两人身份。

    “江湖过客。”张三学着白天许江楼和春生说话的语气,觉得很有气派。

    “侠士请下来说话。”谭光耀气度不凡,心虽急但是脸不急。

    张三和许江楼走了下去,不出意外,谭光耀和夫人便求两人将其救出,张三正有些心动,许江楼附耳道:“不可,此事应交王爷来做,可竟全功。”

    张三不傻,略一思索,便想通其中关窍,此刻救人还有风险,明天王爷来救,那是水到渠成,到时谭光耀势必对王爷感恩戴德,而两人也帮朱从之露了脸,两全其美。

    现在救了,谭光耀能奖励两人的不过是个人情罢了,要谭光耀是个良善还好说,若是那黑了心的,还不定怎么回事呢,毕竟他被人假冒这事可是不能轻易传出的,一来百姓怨怼,二来也容易失了朝廷的心。

    “单凭我们二人,恐力有不逮,巡抚且安心,明日必请人来相救。”许江楼留下这么句话,拉张三原路退了。

    谭巡抚见此,没再多说,眼含殷切,到张三火折子熄灭那一刻仍是目光灼灼。

    上楼梯,扭桌子关了暗道,又进了假巡抚的房间,呼噜声依旧感天动地。

    “你干啥?”许江楼看张三直接走到了人家的床边,还蹲了下来,心里着急,忍不住过去拉扯。

    “没事,药效上来了,他一时间醒不了的,那真巡抚刚说这盗贼戴了面具,我想看看。”张三正常说话,居然是毫不顾忌,说着又取出迷香,直接对着假巡抚嘴巴吹了一口,然后探手从他脸上开撕,很快,撕下了薄薄如禅翼的一张面具,面具后露出真容,就是个粗豪的汉子。

    “你这是何意?”许江楼诧异道,依着她两人现在就走,天亮出城,迎上王爷队伍,把事一说,就完活了,看张三又要节外生枝,是真心着急。

    “明天王爷来能管春生的案子么?”张三问道。

    “王爷什么身份,而且现在这天下动乱的紧要关头,怎么可能去管一个百姓的案子。”许江楼觉得张三的问题有些幼稚。

    话说完之后就见张三把那面具往脸上一戴,活脱脱又是一个谭巡抚。

    “你?”许江楼一呆。

    “没错,既然他冒充得了谭巡抚,明早我也扮一下,解决了春生的案子,我们再出城。”张三得意的站了起来。

    “冒充朝廷命官是死罪。”许江楼提醒道。

    “造反还要诛九族呢,阳明先生他们不是也干了。”张三提王阳明本来是顺口,但是许江楼听起来那就是要命的名字,瞬间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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