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宫廷的政变已经进入了高潮。

    不知道是城外的卫戌部队被策反,还是政变军封锁消息的工作做得太好,御林军苦苦等待的增援,已经确定不可能来到的了。而死守在主殿门前的御林军,能活到现在的人,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其中也不乏某些人对于君主的忠诚尚不及对于自己的长官,在看到华莱士将军深陷重围、以寡敌众时,有些人终于按捺不住,全然不顾身边战友的劝阻,冲出本阵去救援华莱士将军。

    虽然擅离职守的御林军士兵只有区区数人,但原本铁板一块的防御阵容出现了小小的缺口。在政变军的反复冲击之下,缺口越撕越大,最终成溃堤之势……

    “嘭……”

    主殿沉重的大门被撞开了,两具血淋淋的御林军士兵的尸体横着飞了进来。原本喧哗、惊恐的主殿,顿时变得无比寂静,老国王和他身边的四位王子,以及几位没有任何武装的内待,在血淋淋的尸体面前,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就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清晰听得见--这种可怕的死寂,一直维持到哈伦王子带兵闯进来。

    “咦?二哥、四哥、老七、老八,你们都到齐了。”哈伦王子见到簇拥在国王身边的几张熟悉的面孔,冷冷地道,“这样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你们。”

    “老五!你不要洋洋得意,在父王面前,你什么都不是!”作为反对哈伦的众王子领头人物,二王子首先斥喝道。

    “对!马上滚出去!”老四接声道。

    但哈伦王子明显听到这两位哥哥强硬语气背后的颤抖。

    如同从修罗地狱般的战场回来的亡魂,哈伦数次在生死边缘筹备,自然打心底里瞧不起眼前这四个骄生惯养、色厉内荏的兄弟。他毫不在乎的目光掠过众王子,直接投射到病弱残躺的老国王身上。

    “父王,难道您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嘿嘿嘿,哈伦,朕知道在众王子之中,你是非常特别的一个。”老国王露出不知道是称赞还是嘲讽的笑容,“只是没想到,你会做到这种程度。”

    “这还不是被父王您逼成的?”哈伦冷淡地回答道。

    “不管是被朕逼的,还是你自己早有预谋,叛乱就是叛乱。在后世的历史中,你永远都是一个谋逆篡位的叛徒。”

    “但我也会因为终结了由父王您发动的这场不义之战而被载入史策。”

    “这就是你发动叛乱的大义理由?”

    “您有多久没听到过皇宫之外的声音?因为您发动的这场战争,平民百姓游离失所、贵族子弟死伤怠尽使国库空虚、民怨载道,反对这场战争的权贵重臣,一个个被您屠戮剪除,就连国家的栋梁和英雄‘神鹰之眼’艾登将军,也被您抄家灭族,他本人被当作赎罪兵送上他坚持反对的战场上。将士们厌战情绪严重,军心早已不稳。如果再让您继续坐在王位上,会毁掉了西兰王国。父王,您也应该知道,去年梅丁王国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挽救了他们的国家。现在,我也只想挽救我的国家。”

    “你说得再好,但是你又能做什么呢?哈伦。”老国王拖着病弱残躯,在两名近侍的搀扶下,从他的王座上站起来,“只要朕的心脏还在跳动,王冠和权杖就不会属于你,毁灭梅丁王国的战争也不会就此终结。”

    老国王突然变得如此强硬,令哈伦王子有些愕然,但看着父亲一步一步朝自己和政变部队走过来,似乎将自己的生命拱手相让时,哈伦王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手一扬,让手持武器的士兵后退一步,然后自己往前走出两步,郑重其事地对老国王说:“父王,请您不要再迷恋王位。”

    看到哈伦眼中瞬闪而过的迟疑,老国王冷笑了一声,道:“你就只有这点难耐吗?哈伦。连最基本的决心都没有,你什么都做不了!”一边说着,老国王一边用打抖颤、干枯的手,从腰间拨出宝剑,继续一步一步地朝哈伦王子接近,锋利的剑尖所指之处,就是身强力壮的叛乱儿子那跳动的心脏。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老国王是在强迫哈伦,在父子之间只能选择其一。

    突然,一条灰色的身影从外面窜了进来,飞快地冲到哈伦王子后面。

    朱利安额头鲜血淋漓,胸前的战甲凹陷了一大块,左腿和手臂都有刀伤,可见外面的华莱士将军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朱利安横溯利剑,对背后的哈伦王子说:“哈伦,你是下任国王,弑父夺位的罪名不该由你来背。”

    “住手!”哈伦王子意识到朱利安要干什么,立即出言制止。

    可是为时已晚,哈伦王子话音未落,朱利安已经抛掷出他手中的铁剑。

    刹那之间,时间仿佛变得无比迟缓。众王子、宫廷近侍、政变士兵,所有仍留在主殿里的人,都亲眼看到锋利的铁剑在半空中以直线的轨迹飞向他们的国王、父亲,却没有任何人有能力阻止。

    最终,铁剑扎进了老国王的前胸,从后背穿出体外。强大的动能并未就此被抵消,高速飞行的铁剑带着老国王单薄、消瘦的身躯往后飞起,直至撞倒在他的王座之上。

    “咚……”

    撞到王座上的老国王被弹了下来,摔落在王座下的兽毛地毯上,他头上所戴的王冠脱落,弹下数级台阶之后,在地上沿着弧形的角度滚了大半圈;而他手中的权杖也随之掉落,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权杖竟然一路滚到了哈伦王子跟前不远的地面上。

    “陛下!陛下!陛下……”

    宫廷近侍们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去;然而早已回天乏术。鲜血染红了银白色的王袍,把地上名贵的兽毛地毯也染成一片腥红。朱利安掷出的利剑,精准地贯穿了老国王的心脏,丝毫不留下任何抢救活命的机会。

    弥留之际的老国王,强忍最后一口气,抬起头来,以赞许的眼神望向哈伦,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缓缓闭上他的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光明纪元1687年11月10日中午16时46分。西兰王国的首都新纽特伦堡,身受疾病困绕多年的西兰王国的国王詹姆斯六世,在自己皇宫之中被行刺驾崩,殒年68岁。

    后世历史的评价感到惋惜的是,在詹姆斯六世统治西兰王国的24年里,原本他是可以作为一名明君载入史册的,如果没有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发动了那场不义之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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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新纽特伦堡皇宫后面的皇家禁地--著名的“圣剑山”上,一个男人孤伶伶地站在半山腰,遥望着山下皇宫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一般来说,人类的眼神是不可能看到这么遥远的距离,然而,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人类”。

    “想不到他真的会这么做。”雷不禁感叹道。

    此时的雷,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鲁莽的热血少年,三段轨迹各异、却殊途同归的人生,在他的眼神中留下了岁月沧桑的痕迹,让他不得不成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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