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这与她无冤无仇的绝色女子至多会要她半条命,当她在冰砖上跪了三个时辰被迷迷糊糊扔进水里时,她才知道她天真得可怕,住在后宫的都他娘的是魔鬼呀!
    窒息灼辣的痛苦似洪水猛兽一般毫不留情将她吞没,她想用力蹬水,奈何膝盖已被冰砖冻得浮肿僵硬完全动弹不得;她伸长臂膀想浮上水面,可将将运气好艰难成功时,就会有几根竹竿兜头雨水般落下打得她头晕眼花。
    痛打落水狗,原来,竟是这般!
    她不会水,剧烈挣扎在水下连救命也喊不出,肺里的空气堪堪用完,她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昏昏沉沉,死神仿佛就贴在她脸上。恐惧,漫无边际的恐惧似海浪席卷而来让她委屈呜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出眼泪,可她知晓她还死不得。
    她还要看着她的子女成婚生子,寻觅到人生中另外重要的人,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而那个越发宠溺她的男人此时还不动如山守在宫门外,她若是死了,她这一家子怕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猛地睁开眼,发疯一般摸着黑凭感觉往外围游动,满脑子只想着离那竹竿远些,再远些。可是,她以为的挣扎是那样徒劳无力,她甚至不知自己已经开始慢慢下沉。
    嘴唇猛地被贴合,一口生气迅速被渡到她口里,快要爆裂开的肺部得到缓冲,接着便是腰间一阵大力“哗”地一声将她带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七窍被辣得发痒发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捂着胸口没命的咳嗽,脸色涨得青紫。
    那等在她旁边的纤细身影见她略略平复了些许不顾她狼狈一把将她背起,吃力道:“这里待不得,你快跟我走。”
    温婉忽然就搂着她脖子眼泪汪汪,瞬间觉着这女人简直十分顺眼。不,满分!酷毙了有没有?
    “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吓死我了,后宫的老妖怪真可怕!呜呜,再也不来了......”她确实吓得不轻也后怕不已,只差一步,她就真的嗝屁了。
    谢莹玉脸色惨白,脚步踉跄得厉害甚至每一步都带出大片水渍,可她还是固执背着她坚定往前迈还咬牙将她往上托了托:“温老三,你可真重!听话,回去少吃点!再不清减些,姑奶奶侥幸没被你在水里拖死也快被你压死了!”
    温婉在她衣服上蹭了蹭眼泪鼻涕,抬起瑟瑟发抖的手一下一下没命捶在她肩头:“还敢嫌我重!她的事你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你日日去我家蹭了那么多饭,你还帮着她害我!你良心被狗吃了!”
    谢莹玉垂眸不语,脚下却虎虎生风加快了步子。
    温婉见她还是如老蚌一般撬不开嘴,气急之下剧烈挣了挣:“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不走了,你放我下来,让你主子弄死我好了!你当我不知道那唐贵妃就是把借刀杀人的刀?这样我儿子为了报仇得乖乖为她卖命,钱氏夫妻也断了臂膀掀不起风浪。呵,一箭双雕!”
    谢莹玉忽觉无奈,见过蹬鼻子上脸的,没见过这般蹬鼻子上脸的:“你老实别动,我告诉你还不行嘛!五岁时我家满门被屠,是她救了我,教我念书识字,教我经商理财,教我一切。”
    过了许久,温婉都没听见她说话,只得意犹未尽拽她衣领咕哝:“没啦?就这样。”
    谢莹玉身子一歪大力将她扔上林家的马车,才喘着粗气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哎哟喂,我去,走你!”
    可累死她了!
    温婉一个打滚翻进车里,披着林渊的外衣探出脑袋苦恼不已:“需要不要将你打晕或者砍上几刀再送进去?”
    不然,她大boss那里她交不了差啊!
    谢莹玉翻个白眼,背过身站在阳光下朝她摇手。她的路,谁也不能帮她走,她那能窥破一切的主子又如何算不到温婉有侥幸不死的可能?
    “阿渊,是她救了我。其实,她很可怜。”温婉趴在车窗瞧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窈窕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见谢莹玉的第一面,她便能瞧见她肆意不羁面具下的苍白无力。命运,仿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又无可奈何地顺从着,随波逐流着,从未想过争一争,斗一斗。
    林渊径自跃上马车,喘着粗气死死抱住她,在他浓烈的气息完全覆盖住了她全身后,她缩在他怀里扶住了他的手臂拱了拱,轻声跟他说:“别生气,再忍忍。她现下自身难保,顾不上我。”
    话虽如此,可当林渊瞧见她两个红肿似馒头的膝盖时,还是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腰略一弯,打横将她囫囵抱进怀里。那宽厚温暖的大手轻轻包住她的膝盖时,让她舒服得直哼哼。
    “还有哪里疼?”汲汲暖意很快包裹住她全身,被强行捂在他肚皮上的冰凉双脚也很快回了暖,就连头发里肿起的大包也被轻轻摩挲着,酥酥麻麻。
    她笑着朝他摇了摇头,心里微甜。那根绷紧的弦彻底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她却不知,在她昏睡过去的一刹那,林渊胸膛内火热的心脏突突得似要跳出来,连伸出探她鼻息的手,这时都僵硬得跟石头一般。
    等林家的马车从角门进了屋,宫里也乱了套。先是几个小太监莫名被杖毙,再是贵妃唐氏被下令禁足,能自由出入皇宫内院的谢大当家也在不见了踪迹。
    “莹玉,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谢莹玉昏昏沉沉醒来时,听到的便是一声若有似无,伤感无奈的叹息。
    她环首四顾,是熟悉的密室,熟悉的人。而自己正被吊在在一处十分逼仄阴暗的地方,十步开外是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四周是重重守卫。
    只一眼,她便无瑕再看,剧烈翻腾的蛊虫正狠狠啃噬着她的心脏,不用想她也知,心室内已千疮百孔,残破不堪。
    若不是她对“活着”二字存在极强的执念,恐怕她早成了无主孤魂了。
    “你为了个对你不屑一顾的男人硬生生抗下穿心蛊,这是你的私事,本宫不说你。”杭氏的声音似恨铁不成钢。
    顿了半晌,她才继续道:“可你怎么能动忤逆我的心思?那从小养在你经脉里的春风蛊岂是开玩笑的!”
    谢莹玉喷出一口血,无数只肉眼可见的突起由经脉游走到四肢百骸,似将她的血管、骨头、血肉一一搅碎,铺天盖地的剧痛如海啸一般袭来。
    此刻她所承受的痛苦,与之前的挖心之痛相比不知要强烈多少倍。可她在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中,倔强朝杭氏虚弱笑了笑:“娘娘,我只任性这一次,什么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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