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前两日去探望了皇后娘娘,她……”墨香欲言又止。
    批阅奏章的朱祁钰笔尖一顿:“你不怪她?”
    毕竟,因皇后派人逼死贤妃这事,香儿受了不小的惊吓,更险些丧了命。
    墨香眸色黯了黯,但又很快恢复正常,继续将绣花针在发间轻磨:“瞧您说的,皇后娘娘再不对到底是贤妃姐姐有错在先,况且臣妾也没什么损伤。关了这些时日想必娘娘也吃够苦头了,您就饶了她吧!”
    瞧见爱妃神色的朱祁钰摇头:“妇人之仁。”
    墨香拿着金丝龙袍在朱祁钰面前比了比,才笑得淡然:“臣妾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臣妾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要,只想让皇上高兴。”
    朱祁钰将人拉进怀里,握了握她冰凉的玉手:“当初朕就不该将你带进宫,你这性子怕是被人卖了还替旁人数钱!”
    惠妃揽着他的脖子在他胸口轻蹭:“这还不是皇上惯的?有皇上疼着宠着臣妾便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朱祁钰倾身,闻着她发稍舒缓疲劳的淡香叹气:“真拿你没办法!”
    墨香忙兴冲冲推开他往门边跑:“皇上这是答应了?我这就去接皇后娘娘,亲自将这好消息告诉她!”
    朱祁钰瞧着宛若彩蝶般鲜活的惠妃摇头,放皇后出来竟让她喜得自称都忘了。
    再见到杭氏,躺在龙床上的皇帝眉目是冷的,甚至还有两分不耐:“你能出来是香儿跟朕求的情,望皇后吃一堑长一智,谨言慎行,善待嫔妃……咳咳……”
    “是!”杭氏一磕到底。
    “皇上您该吃药了。”墨香端着碗温热的药汁进来。
    见帝后气氛尴尬,忙将药碗放到一边温柔搀扶起杭氏当和事佬:“地上凉,皇后娘娘快起来吧。看嫔妾笨手笨脚的服侍汤药都做不好,如今娘娘在此可解了嫔妾的为难了。”
    说完强硬将药碗放到杭氏手里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走了。
    徒留帝后尴尬对视:“皇上,喝药吧。”
    朱祁钰冷哼一声,微微张嘴。罢了,且看今后吧。
    回到景仁宫的惠妃先去杀了几个满肚子坏水又不听话的官眷,又去偏殿瞧了瞧温婉,见温婉在里屋睡得香,倒也只愣了愣没出声,这是个心大的。
    连着几日惠妃都忙得脚不沾地,温婉偏居一隅倒还好些,那些日夜被护卫看守的官眷们可就苦不堪言了。
    不说生理问题如何解决,就是那门口每日增加的人头也够她们提心吊胆了。
    至于桌上一盘盘人肉四肢做的精致菜肴,自然被妇人们心照不宣的吃个干净。
    无他,与活命相比,食物的优劣实在不值一提。
    大年初八这日,温婉正扶着肚子在屋里来回走动,严严实实紧闭着的木门漏了条缝。
    “林夫人,是奴才。”门缝下塞进个油纸包,还有一袋水囊。
    温婉蹲下身接了油纸包,朝那定期给她送吃食的宫人笑了笑,谁能知道当初的一百两起了这么大用?
    “您放心,您让奴才带的话奴才都带到了,您家中一切平安。景仁宫守卫森严,您千万别想法子逃走,正殿好几个夫人就是因这缘故做了刀下亡魂……”小太监低声同她说得几句,便没了声响。
    接着是几不可闻的脚步,温婉忙抱着吃食进了里屋果腹。
    这日半夜,睡得正香的温婉被外面的喧闹吵醒,她披着衣衫走到门边想瞧个究竟,却差点被从门缝伸进来的刀刃抹了脖子。饶是如此,她还是瞧见了东面漫天的火光。
    惠妃动手了,她知道。
    “启禀圣上,朝夕院着火了!”五营禁军统领杨征在乾清宫寝殿外跪报。
    昏昏沉沉睡着的朱祁钰猛地坐起身,朝夕院!!
    “去……去抽调所有人手……咳咳……救火……”朱祁钰推开扶着他替他顺气的杭氏,几乎要滚下床去,那是他全部的希望啊!
    “皇上放心,御林军副统领已率两千精兵赶过去了,想必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扑灭火势。”杨征声音沉稳,自信满满。
    朱祁钰却颤巍巍指着衣架上的外袍:“更……替朕更衣……”
    杭氏沈默着替他穿衣,门外杨征却叩头不止:“万万不可,事起蹊跷,皇上乃一国之君,您若有个万一便是山崩之险!”
    朱祁钰忍不住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皇嗣生死不明朕正当壮年紫气护身,还能怕这些魑魅魍魉?你速去召集五营禁军摆驾朝夕院!”
    杨征宁死不从,嘴里反复强调皇帝乃万金之躯,万万不能涉险。
    正僵持不下时,御林军副统领匆忙赶至乾清宫跪报火势已扑灭,但被重重守卫的官女子不见了,似人间蒸发一般没留下半点痕迹。
    朱祁钰眼前一黑,只觉喉间瘙痒直冲印堂,忍耐半晌终是喷出一大口纷纷扬扬的血花摇摇晃晃倒下。
    功败垂成,他不甘心!
    再醒来时,明黄帐前只坐了默不吭声的杭氏和涕泪交加的惠妃二人。
    “皇上,您别吓臣妾,您张张嘴喝口药吧,求您了!”惠妃紧紧握着朱祁钰的手,哭得梨花带雨。
    “朝夕院……朝……皇嗣……”朱祁钰瞪大了眼直直盯着帐顶。
    惠妃含泪摇头:“御林军去寻了,说是找着了李官女子的珠钗,您宽宽心。”
    朱祁钰闭了闭眼,慢慢张开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杭氏吹凉了药缓缓倒进他嘴里,就是这一口药汁,本已上气不接下气的朱祁钰嘴边又漫出血沫来。
    “你……你下毒?”朱祁钰再笨,也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可,他的眼睛盯着的是杭氏。
    杭氏抬眸看着他,眼里无一丝光亮,嘴角干涸殷红的血流分外显眼:“皇上,您忘了,给您喂药之前臣妾会吹一吹再尝上两口的。”
    淡漠的语气揭示了杭氏的心如死灰,朱祁钰倒吸一口凉气,皇后也中毒了。
    “咯咯……”一声银铃般的娇笑宛若黄莺出谷,突兀刺耳。
    朱祁钰吃力转头看向紧紧握着他手的惠妃:“香儿……是你?”
    墨香松开他的手擦了脸上两行清泪,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才笑得风情万种:“看来皇上从没怀疑过臣妾,可您不知,每每臣妾睡在您旁边都只觉恶心作呕!”
    “你……”朱祁钰眼眶血红,呼吸急促得想破旧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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