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月门?”

    老鸨听闻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顿时呆滞下来。

    徐长风也是皱起了眉头,怎么每回来梦花楼都能碰上这种麻烦事?上回是剑符帮的人,如今又是照月门的人。这照月门是和剑符帮并行称霸着长安东西巷的江湖帮派,东巷归剑符帮的管辖,西巷则是照月门的地盘。

    而如今这位名叫周琪轩的男子,便是照月门的主人。据徐长风了解,他也是一位五阶修行者,实力十分强悍,比起之前那个狐假虎威的郑同来说,简直提升了数十倍的档次。

    即便如此,徐长风依旧是平静地说:“如果我猜得不错,周门主这几日应该是彻夜难眠吧?”

    “那又如何。”周琪轩眨了眨眼睛,不削的问。

    徐长风说道:“看你的气色,应该是服过了中药调理,然而却依旧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这足以说明,你并非是肝火旺盛,而是脾脏虚弱导致的内寒外热。若是再服用去火的药,那只会雪上加霜。”

    “你懂医术?”周琪轩很是惊讶,他这几日的身体状况,居然全都被少年这番话给说中了。

    “我自小体弱多病,故而更知道因身体虚弱而导致的病症该如何治疗。”徐长风轻声说,“想必你去看的大夫应该只是个尚未修行的普通人,他哪知道修行者的病,是不能按常规的法子来医治?”

    徐长风曾经读过一本江湖上的奇门杂经,原话便是出自于那本书籍。

    所谓奇门杂经,就是江湖修行者自己编写书籍的统称。里面也涉及到剑法,修行功法,甚至一些修行指南。

    但毕竟是个人编写,自然比不上那些从大门派流传出的剑经功法有名气。可往往在很多时候,那些止步瓶颈数十年的修行者,正是因为看了这些奇门杂经,从中找到了破境的机缘。这种案例,不在少数。

    “此话在理。”周琪轩满意的点头道。

    此时那位姑娘刚好将一壶酒给端来,周琪轩正要伸手接过,徐长风急忙说道:“酒伤脾脏,你如今还是少饮酒为好。多喝点茶,可以消去外热。”

    周琪轩一听,立马挥了挥手:“既然这样,这酒我就不要了,去给我冲一壶茶来。”

    老鸨见到眼前这大人物气消了,甚是高兴,催促着姑娘赶紧把酒换成茶。同时也对这徐长风另眼相看。

    她可是听说了,上回剑符帮大闹的时候,也是他出手平息。难不成这小子是梦花楼的贵人?当时若不是她有事出去了,否则区区一个一阶修行者,也敢嚣张?

    “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写一个方子,你按着上面抓药,每日服用一剂,一剂煎三回,调养半个月便可恢复。”徐长风接着说。

    “成!”周琪轩大笑道:“你若能帮我治好这病,我周琪轩便欠你一个人情。”

    待笔纸取来,徐长风聚精会神的写着药方。

    周琪轩看着徐长风所写的字,大气凛然,丝毫没有那些读书人酸溜溜的小气,字里行间还能透露出几分侠肝义胆的风范,不禁赞叹道:“好字!”

    “乡野匹夫罢了,见不得世面。”徐长风客气地说。

    此时明明躲在柱子后面,看了徐长风所写的字,心中更是爱慕不已。

    “我看不见得。”周琪轩摇头道,“你日后若是没了弄钱的路子,不如去我那吧,平日里给我写几个字,倒也不错。”

    徐长风刚要回话,突然瞥见一位男子,披着蓑衣走进梦花楼,蓑衣上还流淌着雨水。而那些开门迎客的侍女却没有上前招呼他,显然是认识的常客!

    “终于来了……”

    徐长风注意到,男子的左手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

    徐长风将药方写好,起身便说:“我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

    说完,迈着步子离开了梦花楼。

    在梦花楼外果然有一辆马车停留着,此时雨势又变得猛烈起来,他撑开伞,快步走入雨中。

    徐长风来到东巷的一处角落,从墙缝里取出一套蓑衣,一张斗笠,蓑衣中还夹着一柄长剑。

    他麻利地穿上蓑衣,带上斗笠,再将油伞塞入墙缝。

    哪怕是下着大雨,通化门依旧是车来人往络绎不绝。长安永远是盛世王朝最繁荣的都城,不会因为一场雨的缘故,就让他因此埋没。

    徐长风在大雨里站了半个时辰,他的视线一直凝视着出入关卡的行人上。

    这时候,一位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走入了他的视线中,男子撑着一把伞,混在人群里和一位普通市井平民没什么区别。

    随着他走出关卡,徐长风也跟着动身……

    这是他十年来头一次走出长安城,出城和预想的一样顺利。

    姚溪独自一人撑着伞走在官道上,很容易分辨出来。徐长风则是跟在一辆运输重物的马车后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只见姚溪时不时回头瞥了一眼,行走的速度依然不变。

    “那男子果然没有说谎……”徐长风心里暗想道。

    这姚溪的警惕性果然很高,否则的话,他也就不可能活到今天了。有时候一个人想要死去,往往会比活着还难。对于赵辛集而言,正是如此。而对姚溪来说,恰恰相反……

    姚溪在官道上走了没多久,开始转身走进了一条黄泥小路,这条黄泥小路十分开阔,显然他是在试探徐长风。

    徐长风依旧跟着马车前进,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相信,姚溪绝对不会再从官道走去碰头。他太过谨慎,这是致命的弱点。

    徐长风往前走了半刻种的时间,这才小心回头望去,官道上果然看不到姚溪的身影了。他确认了一下位置,斜着穿过旁边的林子,直奔那条黄泥小路的位置。

    姚溪因为绕路,速度必定会走得快一些,所以他只需要抄到黄泥小路的出口前截住他便可。

    他十年没有出城,为何会对长安城外如此熟悉?

    答案很简单。当你身处在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地方时,你就会想出起码十条以上的逃跑路线,徐长风研究长安城地图,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姚溪走的速度,和徐长风预估的速度相差不大,他疾驰飞奔了一会,便看到了那个撑着伞的灰衣男子。

    “刷!”

    徐长风将锈剑拔出,紧握在手中。

    他并没有用那柄上品灵剑孤影,只因为苏永邱说过的那句话,青竹剑院的库存,都是朝廷分配下来的。

    若是用孤影杀人,伤口会直接暴露他的身份。此时用这柄来历不明的锈剑,正好合适。

    徐长风距离姚溪还有十来米,借着树林的遮挡以及雨声干扰,哪怕姚溪是三阶修行者,一时间是不会察觉到他的。

    这可是刺杀的大好时机!

    他双手握剑,体内灵气汇聚在双脚之下,屏气以最快速度直冲而上。

    姚溪忽然察觉有一股强大的杀意正在朝自己逼近,手紧握伞柄,猛然往后一拉,一柄锃亮的利剑从伞柄中抽出。

    伞中藏剑!

    徐长风到底还是失算了这一步,他几乎把姚溪可能藏有武器的地方都考虑过了,就是忽略了这把伞,毕竟谁也不会料到今天这场雨……

    铿锵!

    姚溪转身,右脚往后退一步,弓着身子一剑刺出,刚好挡下了徐长风杀来的这一剑。

    “我刚才就觉得你有问题,想不到你居然知道绕路伏击我。”姚溪冷笑道。

    一个洗髓境的杀手,当他偷袭失败的那一霎,就已经决定了他的死期。

    徐长风迅速收回锈剑,往后退了一步。

    “给你留一句遗言,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姚溪双眼瞪着眼前这蓑衣身影问道,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眼睛却一下也没眨。

    徐长风却是不紧不慢的说着:“姚溪,十年前凌空剑庄的守门人……”

    “你!”

    姚溪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前这蓑衣人影居然会来自那个地方,脸上露出了强烈的恐惧之色,哪怕对手不过是洗髓境的修为。

    “有人在天牢里受苦,有人却靠出卖同伴逍遥快活。”徐长风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这十年来,你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吗?”

    他说着,忽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清秀稚嫩的面孔。

    “怎么会这么年轻?”姚溪情绪忽然异常激动,急忙摇头道:“你的声音……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

    徐长风冷笑着,没有回答他。

    “哗啦!”

    与此同时,在他的左手上,一道一尺长的剑气闪现而出。这道剑气似乎早已他融为一体,发出耀眼的白光,里头蕴含着恐怖的灵力。

    “果然是你!”姚溪双眼泛起暗灰色的暗淡,心中很清楚一道剑气的威力,他今日难逃一死。

    “十年了,你有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会有人来向你讨债?”

    徐长风低声说着,手中剑气如霹雳闪电一般,朝着男子爆射而去。

    “噗……”

    剑气眨眼间散去,他的胸口同时被穿透了一个大洞,森森白骨清晰可见。姚溪一口鲜血喷出,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轰然倒地,血水将一地黄泥染红。

    他死了,眼睛瞪得老大,脸上依旧保持着恐惧的神色。

    徐长风看着死在地上的姚溪,心中怒火渐渐散去。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没想到自己会出奇的冷静。

    他突然摘下斗笠,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脸庞,眼神迷离,低声喃喃道:“七叔,我杀了姚溪,用你留下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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