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一声出现在自己的耳边,说的又是这样不简单的话,可把梨书给吓了个半死,大叫一声就往旁边跌去,末了对上自家小姐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当即就爬了起来,一张圆脸涨得通红。

    “小姐又戏弄婢子!”

    虽说一直在孟府长大,可梨书那胆小是天生的,小时候孟夫人让梨书陪在她身边,她就总说起自己所看见的鬼魂是什么样,描绘精细之余时不时配上一句“你瞧它就在你身后”,吓得梨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哆哆嗦嗦不敢动,孟南珺就觉得她好玩的很,因此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时不时还要吓她一次。

    只不过梨书一直就没长胆子。

    “行了,区区一个女鬼罢了,你家小姐十八般武艺傍身,还能护不了一个你?”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孟南珺却变了脸色,“究竟是人是鬼所为,总归还要去问一问。”

    一见自家小姐正经了,梨书就只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她也都用自己的行为表明了此事翻篇,梨书还能怎么样?不过仔细想想自家小姐这还在禁足期内,她又挂上了得逞的笑意,“小姐要往哪儿去问?夫人还在家呢。”

    孟南珺我门口走的脚步一顿,随即就泄了气,梨书还在高兴自己终于扳回了一把,却听她突然说道:“云绮这门应当是从兴木坊做的,你乔装打扮一番亲自去一趟,就与店家说周府还要做上两扇,记得刷最好的红漆。”

    “婢子不去,”梨书往旁边凳子上一坐,“说不定店家是个惯犯,婢子就这么过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让人杀了刷门吗?”

    孟南珺知道她一方面是被吓到了,另一方面则还是在跟自己赌气,只得无奈地安抚道:“那家店开的有些年头了,店家是个老实人,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小姐这话自己说出来都带着不确定呢,怕不是特地让婢子过去,等出事了自己好换新的随侍。”梨书说着就开始掉眼泪,“婢子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做事难免疏忽,脾性还不是温顺的,总跟小姐顶嘴,可小姐若再找新人,可不一定有婢子忠心了。”

    行不义之事是会坏风水的,可兴木坊这些年不光是生意兴隆,更是人丁兴旺,就足以证明他们并不会行不义之事,所以梨书所担心的兴木坊店家杀人为乐,连她自己都知道本身就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但别管大事小事先这么一哭,也算是梨书的一个绝学了,孟南珺每次听着都十分头疼,一句话就止住了她这浑身的戏。

    “我让高繁陪你去。”

    “成交!”

    梨书回得极快,甚至说完就拿出一张纸拍在了她的面前,“小姐写明白了。”

    高繁是孟家的护卫,人生得俊朗,却总是不苟言笑,偏偏梨书就是喜欢这样的,从小就对他迷得不行,总是绕在他身边,被他直言不许跟着自己也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高繁是个冷淡的性子,不愿招惹就干脆躲着她,谁知梨书竟然仗着自己和孟南珺的关系不错,冒用主子的名义让他陪自己。

    直到被高繁识破,孟南珺还取笑了她一番,这个取笑的结果就是自己也被拉下水,一到自己被禁足有事要梨书去办的时候,就只能写个字条给高繁让他陪梨书。

    “就这么喜欢他?”孟南珺在将字条交给她后笑着问了一句。

    梨书接过字条,垂下的眼帘正好掩盖了她眸中情绪,可语气却十分轻快地回道:“那当然,婢子可是早就说过非他不嫁的。”

    与高繁出去,即便这人一直是冷冰冰的,梨书却还是觉得十分的高兴,自己一个人就能说上不少的话。孟南珺也没怎么担心他们,以至于梨书回来时那不自然的神色也没怎么发现。

    “事情办妥了没有?”两扇朱漆门早就被抬了出去,孟南珺此时正枯燥的练着画符,见到她进来就将手中的笔丢到了一旁。

    “婢子做事,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自然是办的十分妥当。”梨书笑着回道,“兴木坊那天说半月内就把门给送过去,婢子寻思着小姐还在禁足,就定了半月之后的期限,小姐想做什么也方便。”

    孟南珺发现那朱漆门有端倪时,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前,女鬼的怨念既然能够存留至今,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有放过周许的打算。

    所以孟南珺并不怕多等着半个月时间。

    “可是小姐就不怕拆了那两扇门会惹得那只女鬼生气,从而威胁到柳姑娘的安危?”听沈焉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之后,梨书有些忧心地问道。

    其实沈焉知想的也十分简单,她拆了两扇旧门,女鬼的怨气就会无处安放,此时听见周许又要弄新门,定会觉得周许是发现了自己的所做所为,从而进行自己下一步的打算。毕竟她相信仅仅只是木门之上就有那么大的怨气,女鬼是绝对不会放过二人的。

    只不过她并不担心女鬼会对柳云绮不利,因为柳云绮身上时常带着她给的护身符,这只女鬼功力不高,还伤不了柳云绮。

    “听小姐这么说,婢子现在反而更担心周许了。他明明负了人家,让人家变成了游离不散的怨鬼,如今却又拆了她亲手写的‘情诗’……啧啧,如果是婢子的话,肯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解恨。”梨书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孟南珺却并不赞同她的说法,“这女鬼成形时间不长,还存留着为人时的些许感情,我估计她对周许更多的只是怨,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取他的性命。”

    此时不论如何猜测,那也终究只是猜测罢了,孟南珺在安排好了这一切之后,还是得安安分分地在罚堂里头画符背法诀。于是经历了那半天枯燥乏味的生活之后,孟南珺就想着不如把柳云绮接过来住几天,反正她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只要将人叫到面前来说几句好话,柳云绮肯定就能答应下来。何况外头总比不了孟家安全。

    可是没等她让梨书去请柳云绮过来,孟府就迎来了一件大事。

    次日清早。

    一队车马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别说孟南珺了,就连孟夫人都尚且在睡梦之中,守门的下人一听来人是宣告圣旨的,原本还半眯着的眼睛霎时就睁了个完全,连滚带爬的跑进去叫人了。

    于是等到孟南珺从一堆符纸中清醒过来,就面临着一大“噩耗”。

    “连面都没见上,我嫁什么人?”

    听孟夫人将圣旨的内容与她简短一说,孟南珺就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半点仪态也无。

    若非与孟老爷出去谈生意,孟夫人向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于是打听消息的活儿就只有梨书擅长,此时正巧从外头回来,便与她细细说明的一番。

    “昨日三月三,小姐本着男装出门,可因为柳姑娘去找了小姐的缘故,这身份也就瞒不住了。于是外头的人都传,是小姐朝定南侯的车驾里投了一朵桃花,而定南侯回以桃叶,就此促成一对姻缘。这件事情其实从昨日便已经传开了,只是咱们孟府地处偏僻,那些人也不会上赶着来孟家宣扬。”

    听梨书解释的似乎合情合理,孟南珺却有些发愣,她仔细回想自己昨日所为,确定半点也不曾疏漏之后,这才问道:“我什么时候给定南侯掷桃花了?”

    关于这最关键的问题,梨书其实也如她一般回想了一路,此时只能小心回道:“小姐可还记得自己昨日制服了一匹受惊的棕马?那马车里头坐着的就是定南侯。至于掷花......婢子记得小姐确实是往那儿扔了个东西。”

    被梨书这么一提醒,孟南珺记起了她所说的那一幕,当即便跳脚道:“我丢的明明是一张符纸,不过折地小了一些,又塞进红叶之中,怎么就成一朵淡粉的桃花了?”

    更何况那马车里头压根就没有人的气息,定南侯又是如何回礼的,孟南珺实在是没想明白。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孟南珺在那儿啃着指甲与自己较劲,梨书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可在旁一直没说话的孟夫人,却在此时突然开了口。

    “圣旨已下,这门亲事便是由圣上定的,若有违抗,你该知晓是何后果。”

    一句话如寒冬里一盆冷水,兜头将孟南珺浇地浑身僵硬,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孟夫人,却见后者神色淡淡,自眉宇间竟瞧不出半点情绪。

    孟南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而孟夫人却没等她的回话,将圣旨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之上,转开眼不去看她,“我虽是你的母亲,却不欲掌控你的人生,如今你也年岁不小了,该有自己的决断......我给你三天好好想想,若三天之后你还是不愿,我便去想办法。”

    说完这句,她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外头是阴天,虽不至于昏暗,可孟夫人随手关上的那扇屋门,却好像将所有的光亮都隔绝在外。

    身为孟家的后人,虽说不曾见过它的辉煌,可是在藏书以及外人的描述之中,她多少还是能知道一些,若是十年前,孟南珺敢肯定违抗圣旨对于孟家而言不是什么大罪,甚至能找出万般理由,只因她一个不愿意。

    但如今孟家早已不复当年盛景,人心凉薄,孟夫人口中所说的“想办法”,无非就是放低姿态再去求人。

    就像当初为了治好她的病,爹娘宁可放弃孟家数百年的基业与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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