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族长姓温名琼字如玉。当他从议事大殿离开后便径直回到了温府,因为他很清楚此时定会有人在府上等他消息。

    温如玉刚踏入府门,视线便落在了貌似在正堂门口已经等候多时的年轻姑娘身上。

    她芳龄十六七。身着翠绿色衣裙,未施半点粉黛的脸庞已经引得同龄子弟整日在温府门前流连忘返。亭亭玉立的身姿如株青莲出水般。刚一出生便被精于相面的三长老惊呼为“青莲相”。她正是当代族长温琼的女儿温稚骊。

    “父亲,姬爷爷已经在书房等你多时了,姬爷爷还跟我聊了好多家常呢。”温稚骊上前拉住父亲的手邀功般的说道。

    “你这丫头,都老大不小的了就不知道在屋里陪你姬爷爷多说说话?站在门口等我作甚?”温琼宠溺般的捏了捏女儿的脸颊。

    看着这张已显露出四五分倾城容颜的脸庞,温琼心里苦笑道,就怕姬家那小子没有这个福分啊。转念又想了想被女儿牵肠挂念的信家那位被誉为“天人之姿”的信玉树。

    “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温稚骊摇晃着父亲的衣袖,“结果怎样?”

    温琼看着眼前一脸希冀的女儿,语重心长的说道:“结果恐怕不得你所愿。姬家那小子过不了几天就要出楼。既然姬歌出来了,那你整日念念叨叨的信家的那小子恐怕对少族长的位置也没有那么十拿九稳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但还是不甘心的在这等父亲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是能从父亲的脸上看到几分苦色。女儿知道父亲相比较于信庭芝更看好姬歌。这点女儿自十年前即便是父亲亲手送姬歌进思规楼就知道。”温稚骊咬着嘴唇一字一句说道,哪怕被咬得渗出丝丝血迹仍是不知。

    温琼看着虽自幼丧母但从小乖巧伶俐善知人意的女儿,脸上露出心疼之色:“当年我送姬歌进思规楼一方面是那位的意思,但一方面又何尝不是自己存了私心想要给信家那小子一份机会,你以为你小时候的那份心思为父猜不到么?”

    “那父亲此次又为何?”温稚骊听到父亲的解释欲言又止道。

    “天命所归啊。”

    温稚骊觉得走向书房的父亲腰背似乎佝偻了些,怕是觉得看错了正要揉揉双眼看的仔细些时温琼早已步入书房。

    温稚骊并不知道先前父亲与自己的那些开诚布公般的话语已经使得父亲与那位之间的香火情所剩无几。

    书房内。

    温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姬家家主也就是姬歌和姬清灵的爷爷姬邛。

    似是察觉的有人走进书房,姬邛睁开眼睛抹了一把老脸,笑着说道:“老头子年纪大了,时不时的就犯瞌睡。先前你家那小丫头还陪我唠了一会家常,然后便说要出门看看你回了没有。可能真的是老喽,便不讨小辈的喜欢。”

    温琼笑着拱手道:“姬老爷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听说前一阵子您老还带着清灵那丫头去镜灵湖采摘药草。”

    “镜灵湖离这可不算近吧。”他又打趣说道。

    “你这算揶揄我这老头子?”姬邛敲了敲手里的龙头拐杖,笑着问道。

    “小子哪敢。”温琼赶忙解释道,眼前这位老爷子要是真发火,温琼不敢细想,因为小时候他就被这位老爷子手里的龙头拐棍狠狠地拾掇过。而那时面前这位老爷子或者当时的尚值中年的姬邛可是被族人尊称一声“姬回春”。

    就因为他凭借一身医术可死骨更肉着手成春。

    温琼收回思绪,大概是意识到眼前老人有些迫切,赶忙说道;“小歌的十年之期已经到了,老爷子不必再担心节外生枝。”

    “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吧?”姬邛打量着这位与自己长子年纪一般大小的族长,“怕是信家没有那么容易松口吧。而且老夫还听说要想从思规楼出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树欲静而风不止?温琼心里喟叹道。他更担心眼前老人会是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不善之终。若不是当年那件事,坐在族长这位置上的岂会是自己温琼?难道不应该是早早扬名与族内的姬家长子姬青云?

    可惜。

    “姬老放心,这件事是那位的意思,就是信流平也不敢说什么。但思规楼确实也有思规楼的规矩,若是要出楼,小歌可能还需要经历些考验之类的。”温琼说道。

    “嗯。”姬邛点了点头,“只要信家不使什么绊子,老头子我就放心了。对于小歌,我亦如对他父亲那般从未对他失望过。你说天底下哪有老子对儿子失望的不是?更何况那还是我的孙子。”

    温琼笑了笑吩咐下人给姬老重添盏热茶。

    “不用了。”姬邛摆了摆手,“我来就是等你口中的这个消息,现在听到我老头子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茶,就不喝了。”

    说完便要起身离开,温琼上前扶住老爷子说道:“那我送您出去。”

    走出大堂是姬邛看到了正在庭院静坐发呆着的温稚骊,转头对温琼说道;“族长可是有个好闺女啊。”

    温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着还在发呆还未察觉到父亲与姬邛姬爷爷走近的温稚骊说道:“还不送送你姬爷爷。”

    温稚骊听到父亲的声音赶忙回神,看到正一脸微笑看着自己的姬爷爷,连忙起身:“姬爷爷我送送您。”

    姬邛赶忙摆手道:“我就不惹小辈们的嫌弃喽,还是让你父亲送我吧。”

    “姬爷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小骊怎么会嫌弃您呢。”温稚骊听闻姬老爷子的话跺了跺脚上前扶住姬爷爷。

    “那小骊嫌不嫌弃我家那不成器的孙儿?”姬邛打趣般问道。

    “姬爷爷,我怎么会嫌弃姬哥哥呢。”温稚骊笑着回应道。

    “不嫌弃是一回事,可喜不喜欢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喽。”

    “哎呀,姬爷爷您就不要拿小骊开玩笑了。在这样小骊就不喜欢您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竟是姬老爷子率先“投降”。

    温琼和温稚骊父女将姬邛姬老爷子送到府外后,温稚骊说突然想到有要紧事便向姬老爷爷道了声别后便赶忙跑回了温府中。

    “这丫头,做事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温琼笑着似乎是要给女儿解释道。

    “年纪大了便留不住人了。”姬邛看着府外飘落了的满地的槐树叶的街道,指着说道:“有时间你这当族长的也要亲力亲为嘛,就像扫一扫这满街的落叶。门前不扫又怎么扫...”

    姬老爷子欲言又止,拍了拍脊背似乎想要挺直一些,“年纪大了就爱说胡话。”

    温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小歌和稚骊他们俩?”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们当长辈的也不好强迫他们什么。”已经走远了的姬老爷子只是摆了摆手。

    温琼注视着远处佝偻缓行的老人,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若说自己的女儿是万中无一的青莲相,那远处那位老人的孙子被自己亲手送进思规楼中面壁十年的在尚未出世时便被那位称其“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出生之时又求了大长老一个琳琅美誉的姬歌可是居二十四相之首的帝鸿相。

    信府。

    信府后花园的走廊内一位中年男子慢步而行,一位青年男子紧跟在其后,不逾越半步。

    “父亲,我听府内人说姬歌要出楼了。”青年男子询问道。

    “嗯。虽说不确定是温琼对那位吹得耳边风,但要姬歌出楼是那位的意思毋庸置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再在此事上做手脚。但他想要顺利出楼,恐怕楼内的那些看阁人也不会轻易答应。”走前前面的中年男子抚摸着红漆参金刷着的栏杆淡淡地说道。

    即便当下无外人但依然敢直称族长名字的在此境内一双手也数的过来。前面姬家姬老爷子是一位,他是看着温琼长大的,并且没少让他吃苦头。而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当代信家家主信流平。

    至于紧跟在他身后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便是温琼的女儿温稚骊整日心心挂念的信家嫡长子信庭芝。

    作为这片境地上的十座名门望族之一,信家历代嫡系子弟便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比如上代的信家次房其实是信家家主遗留在外的私生子,据说上上代的嫡长子在酒楼看到其他饭桌都是清汤粗饭便是一句“何不食肉糜”,岂不知当时饥荒连年饿殍遍野,被有心人称之为肉糜公子。但以这代信家的嫡长子信庭芝为殊,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信家有玉树,属天人之姿”流传在市井深处。

    “这些年我也为你造足了声势,也幸好你识趣没有让我失望。已经踏入辟海境,就连族内那群长老也不过是凝神境。若你仍旧没有信心胜过那姬歌...”信流平转身看了看这位被外界誉为“天人之姿”的自己的长子,“那就滚出信府去。”

    说完便转身离开走廊。信庭芝看着朱红参金的栏杆上的硕大的手印,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虎毒尚且不食子,父亲您难道真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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