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的房子旁边有口不小的池塘,那是天然形成的。虽然地理位置没有活水源头,但这口池塘却是常年清水淼淼。

    后来听人说,这是因为池塘下边有洞口,通向远处的,也就是外婆家门前的那条河。所以才能保持活水不断,清水常年。

    但这池塘不是关键,我要说的关键是,在池塘的旁边,也就是小姨房子的旁边,长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桂圆树。

    这棵桂圆树,合四个大人也环抱不了,高度更是小姨房子的三四倍还多。桂圆树繁茂无比,就像撑起的巨伞,在整个村庄,任何位置都可以看到树冠。

    也就是这棵硕大无比的桂圆树,成了我和姐姐白天主要游乐的场所。

    那个时候,我和姐姐的当地壮族白话其实并不会说,只能听懂。因此我们说的,都是普通话。所以当地小孩基本不会和我们玩。也就造成了一旦放假,就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在玩了。

    那一季,正是桂圆成熟的时候,很多小孩都来这棵古树下捡桂圆。非常有意思的是,他们这些本地的人,根本不会爬树上去摘,仅仅是捡掉下来的而已。

    我和姐姐站在小姨门口看着他们捡,也没有合群过去捡。等他们捡完了,离开了,我和姐姐才走到树下。

    此时已经没有桂圆可捡了,但看着挂树冠间,累累果实,又实在禁不住诱惑。

    于是乎,姐姐自告奋勇,爬上了树。

    巨大的古树非常容易爬,我本也想爬上去,可是姐姐不让,要我在下边接果子就行了,我只好作罢。

    姐姐爬树的速度非常快,也非常敏捷。几分钟时间,就爬到了差不多小姨家房子的高度。

    这个位置是大树的最大分叉,有三个粗壮的分支延伸出去。

    姐姐站在了这个大分叉的中间。

    而这个分叉上,也有一些小枝丫长出来,枝丫上就有桂圆挂着。

    姐姐就冲着这些桂圆,停在的那个位置。

    她摘后往下扔,我就捡。颗颗都是新鲜饱满,颗颗都是甜的。

    我乐坏了,现场就开始猛吃起来。

    姐姐一向宠溺我,见我不顾她就吃了起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摘。

    我边吃边捡,还时不时的抬头看她。可就我捡完所有,抬头看她,等她丢下来之时,我突然见到在她的身后,那最大的枝干背后,露出了一节雪白雪白的躯干。

    确实没错,那是躯干!还在一颤一颤,蠕动的生物的躯干。

    层层细腻的洁白鳞片密布其上,厚实的肉感,让小小年纪的我都惊呆了,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东西。

    那节躯干,我非常的熟悉,见到没多久,我便想起了那一夜,小姨房间里所见的那个东西。

    这两个,是一模一样的!

    而这个时候,那躯干突然消失了,紧接着,出现的一幕,让时至今任然让我心颤。

    巨大树干背后,一硕大的脑袋露了出来。狭长的脸颊,洁白无比。灯泡大小的眼睛,散发绿油油的幽光。巨大的嘴缝微微张着,一条长而窄的舌头时时吐露。

    最重要的是,这条狭长的猩红的舌头前端,竟然分开了叉,一成二,赫然是一巨大的信子。

    因此,我没有看错,那巨大的,露出的头,就是一有着白色鳞片覆盖的蛇头!

    而那双散发幽光的眼睛,此时竟然是望着我姐的。望着她后背,时不时的吐着信子。

    我吓蒙了,手上的桂圆一颗颗的滚落。姐姐在树上看不到背后,只看到我掉了桂圆。

    于是乎,站在树叉上,就冲我吆喝了起来。

    我被她喊得清醒了过来,那一刻我也不知道突然间哪来的镇定。冲着她就喊,别动,别回头,我去叫小姨。

    小姨其实就在屋子里,我急匆匆的进去,话都不敢多说,拉着她就出来。

    小姨本来在准备做饭了,被我拉出来,很恼火,准备斥责我一顿的。但顺着我的手指看去,她瞬间就白了脸。

    我清晰的看到,小姨的脸色变了之后,身躯都是颤抖的。望着树叉,不停地打颤。

    我顿时发觉,找小姨是错误的,她的胆子感觉比我还小。

    我脑子里顿时想起了大舅舅的那张冰冷的脸。并不是我不想爸妈,实在是爸妈去了工厂,能找的只有在家的人。

    可是,此时,因为之前姐姐的叫声和我的声音,那大白蛇已经被惊到了。这个时候,它不安定的扭动了身躯,朝着姐姐靠近了些。

    而它嘴里,忽的发出了嘶嘶的漏气声。这个时候我也终于明白,我那天夜里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了。

    可奇怪的是,声音明明这么大,姐姐居然毫无感觉,依旧伸着手臂,撑着腰,在摘桂圆。

    我被她的举动吓蒙了,张嘴就想叫她不要动。

    但这个时候,小姨突然一把把我抱住,并且捂住了我的嘴,让我没有发出声音。

    我错愕的看着小姨,只见小姨做着一个禁声的动作。而这个动作,也被姐姐看到了,她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因为小姨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眼睛是盯着姐姐背后的。

    见姐姐已经发觉了,小姨连忙冲她使眼色,做动作。

    姐姐的理解能力比我好,而且长期的自理以及照顾我的生活,所以她非常的坚强,也非常的镇定。

    被小姨使了眼色后,姐姐顿时就不再乱动了,也禁声没有因为慌张而叫喊。

    其实这种镇定且自强,不慌张的表现我也一直具备。这都是跟幼小时期,身处他乡,人生地不熟连说话交谈都成问题,而且父母很少照顾有关。

    没有父母的照顾,养成了自我意识非常强的个性。而且胆子都非一般的大!

    那大蛇没有再被吵到,也安静了下来。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始终盯着我姐,实在让人心悸。而且,它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模样,更让人放心不下。

    小姨在这个时候突然松开了我,然后颇具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就慢慢的后退,等退到一定距离后奔跑着,超外婆家方向跑去。

    我知道小姨去干嘛了,也因此我也放心了下来。不过最放心的却还不是我,在树上的姐姐,此时居然没心没肺的剥起桂圆,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她背后的大白蛇,一双灯泡眼跟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摇动,看得我是心惊胆战,想叫姐姐老实点不要动都不敢叫。

    在她吃下第五颗桂圆之后,小姨带着大舅舅终于来到。

    跟着大舅舅来的还有几个同村的男人,他们急匆匆的走到小姨房子外围时,大舅舅一伸手,几人顿时就降下了速度,变得小心翼翼的起来,慢慢的朝桂圆树靠拢。

    抬头见到大蛇的那一刻,我亲眼见到大舅舅几个人脸都变了,有两个人,当即就跪了下去,朝着大蛇方向低下了头颅。

    我懵了,姐姐和小姨也懵了。但我意识里认为的就是,他们两个是被大白蛇给吓到了。

    兴许我的认为是对的,来人里也就这两人跪了,其余的人看了眼大舅舅后坚定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小姨非常着急,一个劲的和大舅舅说着什么。声音很轻,轻到我就在旁边也没听清。

    等小姨说完,大舅舅当即转身,带着一伙人走了。

    而我瞬间就懵了,以为舅舅放弃救援,冲上去就抓住了小姨的手臂。

    小姨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眼神,意思是要我放心。为此,我信任的放开了小手,目光希翼的望着大舅舅离开的方向。

    但是跪在那的两人突然磕了两个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起身往后退了去。紧接着,就听着这两人边往村子里跑边大叫起来。

    叫喊的内容正是说,龙神大人来了,福瑞到了,大家出来祭拜吧。

    我听着又惊又怔,这哪里是什么龙神?这就一条会吃人的蛇。

    村民们的反应比大舅舅他们几个快,瞬间就聚集了大堆人,而且还有很多人瞬间就抬着供桌贡品来到了树下。

    这些人吵吵嚷嚷,毫无顾忌,根本不在意惊到大白蛇。

    大白蛇也确实被惊到,不安的扭动着巨大蛇头,一双绿色眼瞳有些慌乱的扫视着底下的村民。

    小姨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的阻止这些村民。但换来的就是推搡和谩骂。

    很快,生牛生羊和生猪就被送了来,活活的绑在大桂圆树下。然后上来一个老婆子,站在猪牛羊后边,张着手,不停地做着夸张的动作,然后嘴里叽叽咕咕的念叨着一些难听懂的语言。

    我后来得知,这老婆子是村里的神婆,念的就是所谓的咒语。

    大蛇听着这些什么咒语,居然安定了下来,然后盘着身子,越过姐姐的头顶,将脑袋伸到了猪牛羊的面前。

    这是姐姐第一次见到白蛇,巨大狰狞的模样最终还是吓了姐姐一跳,捏着一颗桂圆,半天没动一下。

    大蛇的突然降临,让村民们大喜特喜,一个个顶礼膜拜,口念祈求。

    大白蛇根本没理睬,望了眼那个神婆后,一口就叼走了最中间的那头水牛。

    咔嚓一下,就把水牛的脖子咬断了,生吞了牛头。

    牛血顺着断裂的脖子就喷洒了出来,射得半米高,我被这血腥的一面吓得目瞪口呆,脑袋嗡嗡的做响。

    姐姐也是半天没楞过神,望着大白蛇,瑟瑟发抖起来。

    不发抖那才叫怪事,真正见识它的厉害,我同样也抖了起来。

    惊悚的一幕持续时间并不长,白蛇咬破牛的脖子后,一口就吞了下去,随后卷身回转,盘到了树上。

    当时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蛇的一种助消化的动作。

    白蛇即便的使劲的勒着大树干,但那颗巨大的蛇头却始终的又盯住了姐姐。

    姐姐见识到了白蛇,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动一下?眼泪水无声的流,唰唰的,看着都渗人。

    白蛇盘着没多久,蛇头就抬了起来,对着姐姐张开了嘴。那嘴一张开,一股子腥臭就扑面而来。

    姐姐是正对着白蛇的,眼看着它张开嘴,那嘴大得能整个吞了她。一瞬间,姐姐就懵了,甚至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

    白蛇的举动同样让树底下的我们发懵,一伙村民全都寂静了下来,眼呆呆的看着树上。

    我瞥了那神婆一眼,因为当时她念咒,白蛇是听了咒才吃牛的。我以为她应该有办法,能救得了姐姐。

    可惜,她也是一脸的懵,站在那干焦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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