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扭头沉吟了好半天,又摇头一阵失笑,快步返回正院。

    正院内,浪里行在泥水里瘫着,身上套了好几层枷锁,又在锁骨与脚腕处套上了禁灵锁。屋檐下更有三五个奴仆与四个衙役盯着,任他有天大的本事,这一次也难以逃脱。

    主屋,几句闲吵盖住了雨声,细听谈论之事,无非是关于浪里行的归属问题。

    浪里行的名声在外,终是活逮了这个小毛贼,如此惹人眼红的功劳,官家人可不会轻易松口。

    不过,起先约定好的,官家人只是协助玉保庄捉拿这厮,临末顶多给他们私底下塞一些钱财药石。可官家人见功劳分外眼红,撇清之前的约定,非要带走浪里行不可。

    这一下,两边互不松口,一来二去就有了少许争执。

    “奶奶的熊,老子今夜坐在这里,看谁手伸到我玉保庄来了。”

    “牛员外,您这样子可难为小人了,我也是照差办事。”

    “狗屁差事,你们之前和老子约定的可不是如此。”

    “牛员外,您若是非得讨个说法,且过去与黎大人私下商讨,咱这可是照章办事。”

    “什么黎大人,少给老子摆这一套,老子不.......”

    老远听到两人的争执,洛尘加紧跨进屋内,可眼前这几人不像起了口角冲突,更多的是在演戏。

    不过,洛尘转念一想,先前这老东西差点把他一齐坑杀了,事后摆个样子,好歹表示一下忠心,也好把这件屁事划过去。

    见门口来人,牛峥的神色急忙一正,仰头眯眼朝前逼了两步,厉声喝道:“王大富,老子今夜给你说个明白,外面的毛贼,老子要定了。若你非要在这胡乱扯皮,别怪老子翻脸不认....”

    “大...大人,怎么是您.......”

    对面,王大富才撸起了袖子,欲要迎上去分说一二,可歪头瞥见门外的人影,吓的浑身一颤,急忙俯首道:“小.....小....小人,不知是您亲临,怪罪之处还请.......”

    “别忙,你两先吵出个结果,我也好按章办事。”洛尘脱下身上的蓑衣,缓步坐到正中的太师椅上,顺手端起桌边的热茶,架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另一旁,张二宝缩着脑袋,细声念叨了几句,而后,不动声色的朝人堆中挤了几下。

    “大人,不知你与王.......”

    “见过一次,他曾扬言要教训一下我这个后生。”

    听这句话,牛峥先是惊呼了一声,接着大步跨上前去,叉腰喝问道:“王胖子你胆子肥了,竟敢对大人如此无礼,真他娘的活腻歪了。”

    “我....”

    “你什么你,给老子如实说来。”

    “误,误会....这是个误会。”

    三两句喝问后,王大富的脑子也犯起了糊涂,结巴几句不知该怎么回应是好,低头任凭牛峥牵着鼻子走。

    “好,好,好。”

    洛尘起身鼓掌,接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点头称赞道:“你两人这一出戏演的可真不容易,要不我给你们赏钱。”

    顿时,两人的脸色大变,同时俯身持以大礼,各自急声替自己说理。

    “大人,先前小人有眼无珠,话语间多有得罪,还请大人切莫怪罪小人,当小人是一个臭屁,放了。”

    “什么演戏,小人听太不明白大人所言的意思。若不是这个老东西临时改变了说辞,小人也不会与他有过多的言语......”

    听此,洛尘不由的大感头疼,这两个老东西均是老奸巨猾,处事圆滑之辈。他有意难为两人一二,可好半天功夫愣是找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来。

    “够了,别瞎吵吵了。”

    洛尘甩手又坐回太师椅,轻抿了一口热茶,悠悠道:“过去的事,我不会过多的追究,且说眼前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后,牛峥眉头这才舒展开,屈身凑上前来,道:“不知大人所谓何事......”

    “浪里行,这个人我要定了,别的事你二人自己看着办吧。”洛尘抬头盯着扫过众人一眼后,就起身大步离开了屋子。

    话已至此,余下的几件琐事,这几个老狐狸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果不其然,三两句明面上的扯皮之后,牛峥应承下了价值不菲的财物,这才堵住了几名官差的嘴,把浪里行扣了下来。

    第二日,大雨初晴,放眼看是一个大晴天。

    洛尘询问出昨夜死去的四个奴仆的身家后,令牛峥好生处理了四人的琐碎后事,这才独自一人押着浪里行南下。

    南下的路途,宽敞的马车,身下铺着白狐皮,头下枕着温魂玉,偶尔喝上一两口小酒,顺口评论一番沿路的景色,洛尘这一路的归途可谓是舒心到了极点。

    不过,另两个陪行似乎闹了一点小性子。

    前一个是拉车的火儿,自从这个夯货套上马车之后,它总会打上几声响鼻,发泄一下它抗议的情绪。后一个则为浪里行,他苏醒过来后,不时的挣扎着哼唧几声,怪异的举动,像极了一个憋尿的患者。

    “....呜呜....呜呜呜.......”

    “....呃......唔唔.......”

    洛尘终是受不了耳边的吵吵声,起身狠劲对他的小腹踢了两脚,低声骂道:“小毛贼,你哼唧了这大半路,可别惹毛了老子,否则弄死你。”

    不过,踢了两脚之后,浪里行并没有安分下来,反而挣扎的更厉害了。

    “嘿,你还来劲了是不.......”

    洛尘抬脚就要踹过去,可定眼一看,这货憋红个老脸,弓着腰身,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而后,他愣了好半天,这才猛的反应了过来,问道:“你......你这是......尿急。”

    从出发到此时,除去浪里行昏迷的两天时间之外,今天是第三天的中午了。仔细算下来,似乎浪里行已经好几天没解过手了。

    虽说,修士在这方面需求很少,可任谁憋上个四五天,不憋出个好歹来才怪。

    “...嗯.....”

    “...嗯嗯....”

    听到这句话,浪里行急忙点头应了几声。

    “憋坏了吧,你是不是特想出去解手。”洛尘俯身凑上前,单手捏住他的下巴,又说道:“想出去,可以。只不过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才行。”

    “....呜呜......”

    “好,你可听好了。”

    洛尘这才起身端坐在地板上,质问道:“你本是一个声名不显的毛贼罢了,可三番针对青武下手,不单是为了那一点私利,其中另有原因吧。”

    “嗯”

    浪里行低头沉吟了几息后,终是点头应了他的猜测。

    “你的修为不高,可身法怪异,阵法上也颇有见识。不应沦为散修毛贼,这一身份仅是你的伪装,对吗。”

    “嗯”

    “你与楚...同为...配合默契....”

    “..嗯...”

    “前四次的洗劫...应是为了引青武来人.....”

    “..嗯...”

    “据我猜测,你的另一个身份,应该与东南流火有关,换一句话来说你本就是东南流火中的一员。”

    “..嗯...”

    不过,浪里行在下意识的点头之后,又急忙摇头表示否认,装出一副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的样子。

    “哦,你这又不承认了。”

    洛尘也不再多问,只是起身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自语道:“没关系,你是谁又不关我的事,让尿给憋死也不管我的事,咱回头联系........”说罢,他就背手钻出车厢,独留浪里行在角落着急干瞪眼。

    “...呜呜.....”

    “唔操...呢...嘛蛋....”

    过了好大一会,车厢里咒骂的动静渐慢了下来,洛尘这才晃悠悠的钻了回去。

    “怎么,打算憋死也不承认。”洛尘戏谑的盯着他,又摇头故作惋惜之态,道:“你很有骨气,我敬你是条汉子。要不这么着,我这个人的心地善良,不忍看别人受半点委屈....还算了,我也不能坏了你的骨气不是,你还是憋死得了。”

    听到前半句话,浪里行费力的仰头,神色中尽显委屈。可这后半句话,他脸上不禁的一僵,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两人也不再言语,车厢一时间陷入异常的沉默当中。

    估摸着过了半注香的功夫,浪里行终是深呼了一口气,稍作点头,算是应了他之前的那一句猜测。

    “东南流火寇,有点意思。”

    洛尘口中轻念了一句,利落的打开了浪里行手上的禁灵链,又在他身上多加了两道法印后,这才任由他下去。早在玉保庄时,他就以猜到了二人的身份,只不过,当时没怎么留意流火二字背后代表具体的含义。

    东南流火,是大乾境内的最大一支流寇团。

    关于流火的文献中提及,流火主要盘踞在青云两州之间,活跃的范围在青,云,雾三州。另外,流火总体的实力极强,成员为一些落魄散修或是邪性魔修之辈,干尽了伤天害理的孽祸。

    为此,青云两州曾多次出兵清剿。只不过,流火的据点众多,核心成员皆拥有多重身份,且行踪不定,好几次清剿均不了了之。若是浪里行的身份坐实了,那么,这一件看似简单的洗劫案,可远要比表面上复杂。保不准,这会是两大势力之间的角力。

    不过,其中的是非曲直,与洛尘这个小弟子没多大关系。他也只是好奇浪里行这么做的目的,顺便猜出了他的身份罢了。

    当然,主要的一点也是为了挣取此次任务中可怜的七百功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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