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搏一进关立马愣住,有那么几秒钟还以为走错地方了,与其说这是城防关卡,还不如烂尾建筑工地更为合适。

    一多半的房屋都已倒塌,满地瓦砾碎石,乌烟瘴气,臭味熏天,土墙断壁之间,散落着一群群伤兵蜷缩呻吟。

    房蟠带两人去见田御道,他正站在角楼上审视敌情,指挥部下防御,听到汇报转身。头发蓬乱,满面征尘,比在田府时消瘦了许多,但目光炯炯,刚烈豪情仍在,见了李搏眼中露出别人难以察觉的情感,“数儿,怎么是你!”

    “爸……父亲。”毕竟不是亲生,李搏的称呼很是生硬。

    “你不是在慕云观吗?煮石师兄陪你来的?他人呢?”

    “他没来,这事——说来话长。”

    轰!

    一块巨石砸过来,距离只有四五米远,石块乱迸,尘土四起。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房蟠,带他下去,还有这个……”田御道扫了日蕴秀一眼,“小姑娘。”

    “等等父亲。”李搏急忙拿出截获的密信,“你看这个。”

    田御道一瞟封皮,眼光闪亮,夺过来快速浏览,冷笑道:“不错,是晴横山的笔迹。半月攻破,嘿嘿,想得美!”扬声向四周高喊,“诸位弟兄,将士们!晴横山说要在半月之内拿下咱们麟角关,大伙同意吗?”

    “不同意!”呐喊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乎异口同声,共鸣回荡在山谷间。

    “那就给我使劲杀!”田御道振臂高呼:“西北雄风,钢铁意志!”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这是他所统御的西北军团标语。全军同声呼喊,气冲云霄,声震天地。

    田御道欣慰点头,一手指着下方蜂拥冲来的红蓝人潮,一手按在李搏肩头,“数儿,你也看到了,你在这里屁用不顶,我也没有多余兵力专门保护你。所以,赶紧给我滚回家去!保护好你娘,照顾好潮儿,就是最大的孝心,懂了吗?”

    他语气虽凶,但李搏还是能从气质眼神中感觉出细微的情感波动,对自己——对田数的关心爱护,心中涌起亲情,“父亲,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杀敌。”

    “你不走?”田御道纳闷。

    所谓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他是最“清楚”的。之前田数临阵脱逃那件丑事还时时萦绕心头,偶尔想起怒火犹在。但此刻,忽然发觉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变了许多,退后两步谛视。嗯,果然不一样了,难道是在慕云观修行的缘故?

    轰隆!咔嚓!杀!!!

    火石还在降下,箭雨漫天乱飞,罗桑国的前锋部队已经逼近城墙,时间紧迫,大局为重,没多少功夫顾念儿女私情了。

    田御道暗暗叹息,对天默祷:老天爷,我田家人丁单薄,五代单传,如果这次真要失守,就让一切灾厄都降临到我的身上。请您大发慈悲,保佑这个孩子吧。

    完毕后拔出佩刀,向天一举,大吼道:“兄弟们!罗桑狗瞧不起咱们,今天就让贼人知道厉害,知道咱们大夏男儿的不屈豪情。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杀啊!”说着带头冲了下去。

    两个月来,双方鏖战了几十场。晴横山的驸马军团是罗桑国最精锐的部队,兵威盛壮,器械良多。他出征前就已对罗桑国皇帝烈阳兴忠夸下海口,志在必得,一来立即发动强攻,地道、放火、反间、刺杀,能用的招数全都使尽了,可就是突破不了这个关口,全被田御道凭险打退。

    顿兵城下越久,战局对攻方越是不利,麟角关距离罗桑国本土极远,山路崎岖,粮草补给困难,万一大夏国援军赶来,极有可能陷入两面作战的窘境。晴横山自幼熟读兵书,不可能不知,田御道利用他这个心思,半个月多前,故意散播撤退消息,诱他上当,晴横山果然中计,轻躁出击,损失惨重。

    田御道虽然反击成功,扳回一点局面,但军力毕竟和对方差距太大,手下正规军加上麟见城郡守朱旺紧急调派的民兵,总共才五万人马,在多次拼杀中幸存下来的不足一半,带病带伤,精神萎靡。城防也在猛烈炮火轰击下破损严重,大部分角楼坍塌,城墙上好几处裂缝,三座城门已有两座被攻破过,虽经修补,已形同虚设。

    更为不利的是,大败之后,晴横山改变策略,不再硬上,围而不攻。派遣轻骑袭击田御道的运粮队,切断樵采水源补给和通讯联络路线,白天扯旗,晚上擂鼓,虚张声势恐吓,搞得他疲于应付,劳顿不堪。

    李搏赶到之时,晴横山正在谋划最后总攻。他密信中估计的不错,以此时关内兵力状况,绝对撑不了十天,说半月已经预留了余地。

    田御道嘴上鼓舞士气,心里明白得很,此时要做的,只是尽到一个军人的天职。西北雄风,钢铁意志。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守住城门!”

    中部和南部的两座城门是防守重点,原先的坚固石壁早已损坏,此时只用碎石木块乱堵起来。尤其南部那座,就是李搏进来的入口,已洞门大开,田御道就是在那里指挥战斗。只要守住城门,对方纵然还有七八万大军,也只能一波一波的上,己方可以凭借地势,从高处射箭投石远距离击杀敌人。

    田御道战斗在第一线,耀光初阶实力,随手一剑划出,黄光闪过,便有十几名敌人丧命。

    李搏跟在他身旁,打定主意,不管战局如何,一定要保护好父亲。

    敌人面目狰狞,势如疯狗,不要命的往前冲,就如一股红蓝洪流,前仆后继,源源不绝,短短十几分钟,尸体已经躺满门洞,形成一堵肉墙。

    咔嚓!地面震动。

    “报告大帅,中门快挡不住了。”

    急报传来,田御道抬头看去,远处敌军旗帜摇动,正在调整主攻目标。

    “房蟠,你来守。城门绝不能破!”

    “是,大帅!城在人在!”

    田御道带着亲兵往中门支援,李搏紧紧跟随,刚到半路,就见一颗燃烧的巨石飞来,正撞在中门上方的城墙上。

    哗啦啦啦!

    一段十几米宽的墙体崩塌,如霹雳震响,顶上弓箭手尖叫着坠落,下方活埋了一大片人,双方士兵都有。

    田御道脸色煞白。这面城墙一塌,就代表着麟角关的防御体系彻底瓦解。接下来,便进入战争最残酷的阶段——白刃战。

    己方只有两万人,而对面还剩七万以上,二对七,短兵相接,劣势明显。

    因此,这时候也可以说是晴横山的收官阶段,他要赢了。

    咚!咚!咚!冲啊!杀呀!

    雄壮的鼓声再度响起,罗桑国大军振奋,全部往这块缺口处集中攻来。

    “西北雄风,钢铁意志。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田御道大喊着冲向人群最密集处,李搏拔出魔剑随父杀敌。两人功力远超常人,所到之处,敌军人潮波开浪裂,被撕开两道大口子。

    “兄弟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拼了!上啊!”副将房蟠攘臂高呼,手持大砍刀砍翻一名攻到墙边的敌人。

    大夏国士兵本已胆寒丧气,但见到主帅和他亲儿子都奋不顾身,也渐渐重拾勇气,奋斗厮杀。

    季节:初冬。

    时间:凌晨四点。

    地点:麟角关下山谷。

    北方夜长,曙色熹微,一弯残月斜挂西南,审视着下方的人间惨剧。

    以一面城墙缺口为中心,在方圆两三百米范围内,恍如一架巨大的绞肉机,两伙人拧在一起,一边是黄,一边是红蓝,殊死拼杀,骨皮撕裂,血肉纷飞。

    一行大雁经过高空,立被下方杀气冲动,惊叫着偏离路线。

    残月渐隐,朝阳初升,血红光芒照耀大地,照耀着关前新起的尸山,有好几层楼那么高,还在不断增长,变宽,腥臭扑鼻,触目惊心。

    一将功成万骨枯!

    田御道伫立在城墙缺口,李搏站在他旁边,两人都成了血人。环顾四周,哀声遍野,血流成河,仿佛身处地狱。

    魔剑血眼闪耀,似乎在诉说着某种渴望,李搏心头悸动,血液沸腾,之前那种嗜血感觉再次侵袭全身,拼尽全力才勉强压制住波动的情绪,“父亲,咱们守住了。”

    “暂时。”田御道拿佩刀往前一指,“来了。”

    来了!强烈的压迫感,再次隔断了李搏的盗天奥义自动吸收网络。

    一支百人左右的小型部队,在清晨的迷蒙血雾中现身,目光坚定,步履沉凝,气势锐不可当,银色铠甲,金色披风,闪光耀眼,彰显着特殊身份。一路走来,附近罗桑士兵纷纷停战,让开道路,百人阵中时时射出诡异白光,把大夏士兵击倒。

    田御道道:“这是纳元铁军,晴横山亮出底牌了。”

    纳元铁军!

    日行天当年运用纳元气机天赋帮助罗桑国训练的精英部队,平均实力已达聚气高阶。

    “数儿,小心点,这些人身负内功,阵法极为厉害。轰神炮的威力你刚才见了,巨大的火球就是由他们联手发出来的。”

    轰神炮,巨型投石机的霸气名称。

    “父亲,孩儿知道。咱们父子联手,来者无惧。”

    “好!我儿说得好!”田御道欣慰的看了“儿子”一眼,自豪之情陡然而生。不愧是我田御道的儿子,你终于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纳元铁军使用的兵器非常奇特,人人都拿了根一米左右发白光的短棍。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这父子俩。

    田御道猛力挥剑,一道十几米长的黄色弧光朝近前敌人横削过去。

    纳元铁军前排二十多人立即举起白棍,棍两头光芒发射,瞬间汇聚成一堵六七米方圆的球面盾墙,把他的攻击完全抵挡。同时,阵左、阵右以及上方,分别又有二十几人联手,短棍汇聚,三道巨大白光长矛刺下。

    “父亲小心!”李搏魔剑出鞘,血眼绽放,红芒电闪,带着呲呲声响攻向敌人右翼。红影笼罩,白光黯然失色,敌人神情惊惧,立即组成盾墙防御。

    啪!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

    盾墙消失,惨叫连声,三名敌人被李搏剑气削中当场丧命,还有七八人断手断脚。

    “是神剑,变阵!”有人喊了一声,对方阵型立换,原本尖峰面对的是田御道,现在变成了李搏。七八十人呈扇形围拢着他,前面三十人防御,后方和侧翼用白光长矛刺击。

    纳元铁军训练已久,心有灵犀,配合默契,百人如同一人。如果仅仅是把一百名聚气高阶修炼者的真气合在一起,大概相当于凝丹中阶,但他们这种联手对敌,功力并非单纯相加,而是以乘数或者级数形式增长。

    李搏感觉就像面对着一个耀光高阶,甚至是敛意初阶的高手。聚气、凝丹、耀光、敛意,弱弱联合,实力直接提升了三个大段。

    除了第一下出其不意击伤对方,李搏完全陷入被动,若不是有魔剑的威慑力和他本身土属性防御天赋,可能早已被击垮。而田御道那边更加危急,在二十几人围攻下左支右绌,脚步趔趄,已然受伤。

    纳元铁军——日行天通过纳元气机天赋训练出来精英部队,竟如此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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